土匪,往好听了说,叫“绿林好汉”,实际上大多只是一群杀人劫掠的亡命之徒。
而亡命之徒最重要的特点,便是小心谨慎。
凡是不够小心谨慎的,大抵命都不会太长,要么死于地盘抢夺或者仇杀,要么被官府剿灭,基本难有善终的可能。
所谓绿林侠士,逼上梁山,始终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以江源县为界,往西北的洪畴县,往东南的江口县,三县交叠,中间只有牛头山这一窝成了气候的土匪。
匪首朱大能本就是景国刑部通缉的要犯,实打实的亡命悍匪。
在他手下底下的,大多也都是些杀人不眨眼,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主儿。
从先前宋安了解到的,三县官府与牛头山土匪相互拉扯的情况来看,朱大能此人极为阴险狡诈,而且能在朝廷通缉之下一路潜逃,逃入南境之后,还能躲过镇南王府的眼线,直到来到牛头山落地生根,也说明他绝对不是寻常之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留下任何东西让别人拿住?
除了牛头山的土匪之外,三县境内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匪巢,不过要么位置偏远,几乎难对县城及周边等人口密集之地造成影响,要么就势力太小。
甚至有些不过就是三五十几乡野地痞流氓纠集,除了欺负一下老实巴交的乡下贫苦百姓之外,连稍微强势一点的地主士绅都不敢惹,根本算不上土匪。
能让洪畴县坐实私通土匪,乃至抄家杀头的,显然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匪类。
唯一罪名能如此之大的,三县以内就只有牛头山上那一伙。
巴朗那事儿的时候,宋安就揣测过,葛洪这个人虽然是个典型的封建官僚,但绝对不是那种两眼昏花的糊涂蛋。
从自己找上县衙之后他当机立断的反应来看,诬陷巴朗这事儿他应该也没有参与其中,收过银子。
所以马连山诬陷巴朗私通牛头山土匪,除了人证之外,物证应该也是实打实的。
甚至很有可能是那种,就算上告到州府衙门也无法翻案的铁证。
巴朗是如此,春桃父母被诬陷,大抵应该也不会差太多,那么证据一定就是跟牛头山密切相关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必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到手的。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或者是马连山费劲心思收买而得。
可是两件合在一起,这种可能性就小了很多,另外一种可能性则是水涨船高。
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宋安脸上带着沉思之色,假如马连山当真跟牛头山的土匪有所勾结,那这事儿对他的威胁就太大了!
当下他在江源县,如果消息没出岔子,牛头山的土匪很快就会来县城劫掠。
到时候他们必定不会放过司南府这个镇南王府的产业。
焦有财那个家伙暗地里跟马连山勾结,马连山自然就知道司南府藏着多少金银,光是银库里的存货,就足够让人动心。
甚至都不用牛头山的土匪动手,说不定到时候趁乱马连山自己就会装一回土匪。
宋安脑子转得很快,目光看了看春桃春花两姐妹,随即开口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现下还没有实证,马连山身份非同一般,又是江源县的豪门望族,势力根深蒂固,要扳倒他,为你们父母沉冤昭雪,不可操之过急。”
春桃年长一些,经历了家庭的剧变和自身人生的折磨以后,心性也要成熟坚韧得多。
本来她们家的冤情深仇她已经不抱希望,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让妹妹春花逃出绣花坊那个魔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便足以。
如今宋安的出现,一下子给了她不曾想过的希望,哪里还会奢求更多。
当下便拉着妹妹春花跪下磕头道:“只要郡马爷愿意为民女伸冤,民女愿以死相报,只要郡马爷让民女做的,民女绝不犹豫!”
“快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宋安见状连忙起身将两女扶起。
目光看着她们,也只是刚刚年方二八的柔弱姑娘,甚至站在宋安的角度,她们还算是孩子!
虽然按照景国律法,女子年满十二便算成年,可以出嫁为人妇,男子年满十四便算成年,可以迎娶妻妾。
但那是景国的律法,是景国的观念,不是宋安的。
如此小小年纪,要是在他的前世,都还在学校学习,受到最好的呵护和保护。
而她们姐妹两却已经在绣花坊那样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地狱魔窟的地方,走过一遭了。
心中稍稍一软,又接着道:“既然马连山让焦有财把你们送来了,我想个法子,你们就别回绣花坊,如果愿意的话,我这边有个布坊,叫做桃花坊,里面有不少哥哥姐姐,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暂住,也好方便保护你们周全。”
“等到日后替你们父母沉冤昭雪,你们想去哪里便再去哪里,如何?”
两女听见宋安这话,当即又要跪下磕头。
还是宋安手拉着她们,不让她们下跪,这才罢休。
尽管如此,春桃还是满眼含泪的感激道:“郡马爷对民女之恩,犹如再造,民女三生三世也难以为报!”
“民女身无长物,也就这卑贱之身,虽然低贱,但还算干净。”
“愿以此服侍郡马爷终身,以报万一。”
春花跟着也道:“我也愿与姐姐一起,服侍郡马爷。”
宋安闻言顿时心里一慌,这怎么又绕回来了?
虽然景国那些王公贵族,都有养“小侍”的风气,甚至有些身体好的,直接修通铺,但是他可是没那个癖好。
娇滴滴的姐妹花好是好,但这种事幻想一下也就罢了,真去干,宋安怕良心过不去。
嗯,他还是很有良心的!
“不行不行,怎么又绕回来了,我不需要你们报答,帮你们,只是‘君子见路不平而该当平矣’而已,虽然我算不上什么君子,不过也不会任由恶人霸道。”
说着,他又看向春桃道:“你们姐妹受此劫难,是天不公,既然老天不公,那咱们就自己去求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