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2月12日,大清最后一位皇帝溥仪,同时也是自创立制度以来的最后一位皇帝,於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夏历),颁布退位诏书,作统治之最后结束。由於溥仪当时年仅六岁,无行为能力,因此由皇太后临朝称制。退位诏书共三道,辞位正文,全文如下:
奉旨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
前因民军起事,各省相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於途,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於前,北方各将亦主张於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以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归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军民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刈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钦此。
距一九一二农历新年不足五天,传来了宣统皇帝退位的消息,整个北京城都陷入了迷茫与激动的双重情绪中,自1644年清军入关以来,阔别二百六十八年后汉人取代满人取得了天下,在南方汉人的思想里涌现出八个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满人则是叩拜之后留下深深的遗憾,骨子里不想退出山海关,祖宗龙兴之地未必是满人的栖身之所。城门内外原本八旗的辫子兵都换成了新军,穿着染了色的土布军装,个个透着与以往不一样的精气神,然而满怀激情的他们眼神最深处不免有些迷离,时而琢磨起改朝换代之后,谁将是下一朝代的皇帝,满人皇帝走了,汉人的皇帝即将制诰天下,孙中山已经在南京出任大总统,北京城的皇城地位就变得很微妙,新军的出现,并没能起到多少安抚民心的作用,反而让做惯了天子脚下顺民的京城人觉得几分心虚,轻飘飘的压不住头脚,不管从心底里拥护或者反对剪辫易服,顶着满脑袋乱发的北京人木然的站在城根儿底下唏嘘,这天要变了,统治了中国近三百年的大清王朝就这么说倒就倒了。
深色西装的男子在一排穿新式军装的士兵保护下把皇帝最后一道圣旨象征性的读了一遍,中间叹了几口气,拿出手帕不时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滴,数九严寒的北京却让此人生出些燥热,他脸色凝重望了望红墙黄瓦的皇城,在他内心最深处琢磨着要不要行礼,最后只是象征性的点头,走下汉白玉石台阶钻入一辆汽车中,汽车从尾部喷出一股烟尘载着他扬长而去,标志着清朝的正式落幕。
从此之后大清的遗老遗少们再没能在紫禁城见到皇上的面,跪在沉寂午门多时皆被驱赶回去,他们当中多半脸色蜡黄,神色里带着几分哭样,出了午门哆哆嗦嗦往朝阳门方向走去,他们急需有人给出主意想办法。
这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五,身处皇宫内院的大清皇室们同样没过好这一天,沿袭慈禧老佛爷的规矩,往年这时隆裕皇太后早已经降旨,文武百官候在外面等待赐年福或提请御批回祖籍长假,腊月二十六官员们正式放假,皇帝封笔玺,后宫佳丽们聚在大戏台前听上半月京城名家的戏,但今年省了繁文缛节,一群女人在彼此目瞪口呆中听了几个奏议便草草了事了。
民间往年等不到腊月二十三,庙会里的人已经熙熙攘攘,做小买卖玩杂耍及叫嚷的小生意人能把整个北京城大街小巷搅闹的热火朝天,而今年似乎冷清些,门面铺子关门歇业的居多,他们心里琢磨着新的天子什么时候登基,登基要什么庆典,自己个儿能不能从中捞到些好处。
那些穿校服的学生和给京城要员们唱堂会赚了钱的戏子,这几天眉开眼笑,遗老遗少们背地训斥他们没心没肺的“闹腾”,其余人都保持着罕见的冷静,脸上不怒不喜不悲。但生意人都觉得心底里空落落的,担心被一拥而入的新军闯入店铺甚至擦枪走火伤到自家性命,这年年关节尾上扛糖葫芦把子的买卖人强打几分精神,把俩手袖在袖筒里,有口无心的叫卖着,俩眼不时的东撇西看胡同里有啥能顺带着拿走的,胡同里的百姓想知道拥护大清的清军会不会趁势从关外城外杀进来。武行摊上围着看热闹的人比往年少了不少,拿刀枪对练的把子师傅们都应付着差事,招式很熟稔,内行人却看出他们内心其实焦躁不安,敲锣打鼓挣动静钱的都是敲上一阵,歇上一歇,咧着大嘴叫上几嗓子要赏钱,好多买买都陆续从腊月二十六关账了,不论贫贱人家都早早的关上大门,从里面用木杠子闩上,最后在晃荡晃荡大门感觉下插的牢不牢靠,然后羞眉臊脸的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