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炸了?”黄七多有震惊,“这次的动静可比上次大多了,那老东西怕是凶多吉少了。”
二毛苦笑摇头,“不是凶多吉少,是死定了,他这回用的丹炉是之前的两倍大小,爆炸的威力也应该是之前的两倍。”
“这老东西怎么屡教不改呢,”黄七皱眉,“上次就炸断他一条腿,他是一点儿记性也不长啊。”
二毛叹了口气,“都是长生不老惹的祸,为了能够长生不老,他已经魔障了。”
“直接炸死了也好,他自己不遭罪,”黄七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回去救他了,等天好了回去给他收尸就行了。”
二毛无言以对,再度叹气。
“你最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黄七说道,“不是挖坑就是出殡,这边还没入土,那边又死一个。”
眼见二毛痛苦愁恼,黄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岔开了话题,“哎,你说那老东西会不会真的炼出了长生不老的丹药?”
“不可能”二毛摆手,“炼丹最少也得半个月,他腊月二十九闭关的,今天大年初一,这才过去两天,丹炉里的灵物药草估计都没炼化,哪儿来的丹药?”
黄七歪头看向二毛,“他被炸死了,你好像并不感觉意外?”
“他又不是头一回炸了,上次之前他们也炸过,”二毛说到此处突然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害死了他?”
“我可没这么说,”黄七摇头,“不过他炼丹的柴火和木炭可都是你给他准备的。”
“柴炭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很可能出在丹炉上,”二毛回忆思索,“那个丹炉是大师兄给他买回来的,大师兄一直惦记着他的隐身法宝,曾经下毒想要毒死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也不是没有可能。”
“呵呵,人都死干净了,玄云宗这回算是彻底完了。”黄七笑道。
“我不是人?”二毛瞅了黄七一眼,“再说还有老二和老八呢。”
“他们参悟天书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黄七说道。
二毛没有接话。
再等片刻,雨终于停了,二毛脱下外衣罩在藤筐上,转而背起藤筐离开了山洞,“走吧。”
黄七随手自地上抓起两个大金块儿,快步跟了上去,“等等我。”
雨后路滑,二毛脚下无根,走的跌跌撞撞,好在黄七一直跟随左右,每当他失足打滑就会及时扶住他。
二毛急于回返,走的很快,途中也很少与黄七说话,实则直到此时他仍然是懵的,不是不明真相的懵,而是不适应的懵,他虽然知道自己就是夏玄,却并不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份。
南方下雨跟北方下雨不太一样,北方很长时间才会下一次雨,只要下雨通常会一次下完。而南方隔几天就会下雨,一旦下雨就会断断续续,二人刚刚走出十几里,天上又开始下雨了。
附近没有山洞,二人只能蜷缩在大树下避雨,二毛将藤筐抱在胸前,身体尽量前倾,以免雨水打湿藤筐里的尸骨。
二人一整天都在林子里艰难行进,周围的树木和杂草全是湿的,到得晚上连个生火的干柴都找不到。
不得露宿,二人只能连夜往回走,四更时分终于来到西山祖陵,来到这里,就有小路了,继续东行十几里,终于回到了玄云宗。
二人刚刚自林子里钻出来,三个狗子便摇头晃脑的迎了上来,此时东方已经放亮,二毛将藤筐放到自己床上,随即跑去广场察看偏殿的情况。
一看之下彻底懵了,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别说偏殿了,连大殿都被炸塌了,被炸飞的碎石砖块到处都是,东西两侧很多厢房的屋顶都被砸碎了,整个玄云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黄七站在二毛身旁瞠目四顾,“玄云宗祖上肯定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不然不能遭这报应。”
二毛本想数落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黄七和朱尚忠是一路货色,都是话痨儿,唯一不同的是黄七知道轻重,能够保守秘密,而朱尚忠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几天二毛一直在连轴转,几乎没有合过眼,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恨不得立刻躺下才好,但既然回来了,总得找找二师叔才行,生得见人,死得见尸呀。
强打精神,跑到废墟上进行翻找,好一顿的忙活,全然不见二师叔的踪影,也不见断骨碎肉。
二毛忙碌之时,黄七也一直在附近帮忙,由于周围充斥着大量水银和硫磺的刺鼻气味,她也无法凭借嗅觉寻人搜尸。
一直忙到中午时分,二毛终于找到了二师叔,先前之所以迟迟找不到是因为二师叔被爆炸产生的凛冽气浪给冲向了西墙,大殿和偏殿是挨着的,二师叔的尸体是在大殿里被找到的。
虽然二师叔已经僵硬,二毛仍然伸手试他鼻息,毕竟二师叔身上没有很重的外伤,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黄七此时也累得够呛,眼见二毛又是探气,又是试脉,便不耐烦的开腔,“别试啦,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也救不活?”二毛回头。
“不到两个对时,还能救,但是我得死,你选吧,死谁?”黄七没好气儿。
“那算了,还是死他吧。”二毛说道。
“算你有良心,”黄七转身迈步,“你自己折腾吧,我可不陪你玩了。”
二毛起身跟了上去,“哎呀,我也不行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即便困乏交加,心力交瘁,二毛也没忘喂狗,他临走时带了些干粮在身上,都被雨水浸泡了,便宜狗子们了。
这一觉直接自午时睡到三更,三更起身,如厕解手,回来继续睡。
再睡,就没之前那么踏实了,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断断续续,一会儿在镇口修马蹄,一会儿在山村磨菜刀,要么就是瘸子偷看人家洗澡,被人家的男人给抓到了。
眼见瘸子被人抓到了,二毛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求情,到得这时他仍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感觉丢脸的同时还在纳闷儿,瘸子偷看人家洗澡从没被抓到过,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在他上前劝架之时,瘸子突然拔刀,将抓着他的男人给杀掉了,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穿的竟然是官兵的衣服。
梦到这里,二毛突然想到瘸子已经死了,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他此时并未立刻醒过来,而是一把抱住了瘸子,急切的想要赶在自己醒过来之前冲瘸子道谢,奈何就在思虑应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醒了,周围漆黑一片,暗夜寂静无声。
想到与瘸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二毛情绪再度失控,摸索着找到瘸子临走前为他打造的那把长刀,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哭了一阵儿,突然想到黄七耳目清明,有可能听到自己的哭声,便扯过被子想要蒙头,不曾想一瞥之下却发现黄七已经来到了门前。
由于狗子晚上要回屋睡,他睡觉便很少关门,眼见黄七来到,二毛大窘尴尬,自己已经十五了,总是哭鼻子成何体统。
好在黄七并没有出言嘲笑,而是径直上床躺到了他的身边,“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真的不会安慰人。”
“我是不是很丢脸?”二毛哽咽。
“不丢脸,”黄七摇头,“他们为了保护你,当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他们都是你的恩人。”
“是啊,”二毛说道,“我不敢回忆细节,一想起那些细节我就忍不住。”
黄七轻轻叹气,“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只能活几十年,多的也不过六七十年,十几年对他们来说是很宝贵的,但他们用在了你身上,而且那时候你父王已经死了,他们拼了命的保护你,自己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黄七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我下山之后也遇到了不少人,但他们大部分都是薄情寡义,自私善变,像瘸子和子许这种人是很少见的,还有南荒来的那些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惦记着你,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二毛说道,“你说的对,这些年我遇到的人比你还多,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是万中无一,他们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缜密厚重,什么叫忠义重情。”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七说道,“你父王一定是个大英雄,不然不可能有他们这样的好下属。”
二毛长长叹气,“很多事情我都不敢细想,一旦细想,我肯定又会忍不住。”
“什么?”黄七问道。
“比方说白虎,当年我爹是在皇城遇袭的,它得费多大劲才能将我爹的遗体带出来?”二毛说到此处深深呼吸稳定情绪,转而再度说道,“还有我娘,我听说事发当日王府突发大火,这把火很可能是我娘自己放的。”
黄七接话,“有道理,她可能知道你父王已经战死了,所以才会殉情守节。”
“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二毛咬牙皱眉。
“什么?”黄七问道。
“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我娘放火是为了不拖累那几个将军,让他们能够全力以赴的把我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