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雨熊连打几个哈欠,眼泪鼻涕直流,莲子问他为何如此?他说:“不行了,我的烟隐上来了。”原来黄雨熊瞒着莲子抽上了大烟,曾莲子摇头说:“你这个人真不可救药!”佣人阿升看见附近有个烟馆,说:“老爷先去那里过过瘾吧!”黄雨熊点头,一伙人朝烟馆里去。黄雨熊吸了一泡后才有了精神。
他们进了衙门,拿出印信,一班衙役、县丞、主簿、典史、稿案、捕快、书吏都来叩见,老知县交接完毕,起身走了。黄雨熊等人住进了衙门后的公馆。
第二天,黄雨熊穿上绣有鸂鶒的公服,带上红缨帽,俨然一个县太爷。他首先要去拜庙,拜孔子庙,拜关公庙,拜文昌帝君庙。一班差人、随从、簇拥着黄知县从这个庙里拜毕,又到另一个庙里去。百姓们听说新官来了,都挤在路旁看热闹。百姓们见到新官这么矮胖臃肿,忍不住发笑。
温大爷、潘大爷、汪大爷等人也在观看,潘大爷看到这矮胖臃肿的特征,立刻想到了那天同他们喝酒的商人,说:“这新来的县令就是和我们喝过酒的人。”温大爷、汪大爷盯住黄雨熊看,点头说:“没错,是他。糟了,那天我们在酒席上乱说,不知他会报复否?”潘大爷说:“说也说了,怕什么,我们是据实说的,难道我们说错了吗”
温大爷说:“怪不得他说自己做生意上面挂着个《正大光明》的牌子,原来是这意思,妙极了,我一时还想不通。”
黄雨熊回到衙门,第二天,放出告牌,通知百姓有冤有屈,可以来告状。
不久,一个小财主举着状纸来告状,此人名叫茅步仞,状告佣人吴山昌强占他家房子的事。
原来,这昭塔县有个茅太公,一次坐船出外收租,带了一个仆人同去,不料遇上洪水泛滥,小船翻了,茅太公掉落河中性命难保,这个仆人会游泳,把茅太公从洪水中救起来,茅太公很感激,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亲口许诺将一间旧房子送给他居住,并叫管家写了一纸文书给他作为凭证。
这个仆人叫吴山昌,家里有老母妻子儿女一大帮人,靠他一个人养活,生活十分拮据,居住茅太公的这间旧房子已好几年了,听说茅太公把这房子送给他,真是雪中送炭,感动得涕泪横流,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茅太公扶他起来说:“不必如此,你救了我的命,我该谢谢你,我儿子也有几个,你就算我另一个儿子吧!”吴山昌全家人说不尽的感激。
过了几年,茅太公年迈过世了,他家的几个儿子要分家立业,二儿子叫茅步仞,和兄弟们说:“佣人吴山昌住我家房子已很久了,应要他搬出去。”大儿子说:“听父亲说,这房子已送给他了。”茅步仞说:“世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让他白住已优待他了,那有送他房子的。父亲的话我不信。”大儿子说:“这房子若能要回来就归你了。”这话更激起茅步仞的兴趣,非要把这旧房要回来不可。
为何茅步仞一定要回这个房子,是因为茅步仞听一个老家奴说,那吴山昌住的房子是太爷爷临终住过的房子,据说很可能地下埋有金银财宝。这话很刺激,很有诱惑力,茅步仞对老家奴说:“这事你知我知,如果真有宝贝,我重重赏你!”老家奴点头应允说:“二少爷放心,我再也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一天,茅步仞对吴山昌说:“我家的这间房子让你白住了好几年,现在要收回,你快搬出去。”吴山昌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愣了片刻说:“二少爷,你老爷茅太公已把这房子送给我了,怎么说是白住呢?”茅步仞说:“你别胡说,我父亲怎么会把房子送给你呢?你又非亲非故,天下那有这等好事。”吴山昌说:“这是你父亲亲口说的,还有文书为证。”茅步仞说:“真的?那你把文书拿来我看。”吴山昌说:“好,我拿给你看。”吴山昌回到家中,事隔许久已记不清文书放在何处,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有踪影,追问老婆,老婆说:“这种发黄的纸我是见过几回,后来就不见了,可能是我或者是孩子们给撕了扔掉了。”吴山昌听了火冒三丈,气急败坏说:“都是你这扫帚星,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扔了,现在可好,没有这文书,二少爷要逼我们搬出去,把房子还给他,你说该怎么办?”他老婆听了也吓得不轻,急出泪来说:“不会吧,这房子给我们,他们一家人都应该知道的。”吴山昌说:“当时这文书是管家写的,管家应该很清楚。”
吴山昌拿不出文书,茅步仞大喜过望,这事就有希望了。他就来逼他们搬家,吴山昌当然不搬,据理力争,双方僵持不下,茅步仞只得依人写了状纸,通过熟人找到县衙白师爷说明此事,白师爷说:“现在打官司你也明白,没钱是打不赢的。”茅步仞笑说:“知道,知道!”说罢递给师爷三十两银子,又有一百两银子要师爷转送知县大人。白师爷收了银子,会心一笑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你那旧房子也不值一百银子,为何要打这个官司?”茅步仞见旁边无人,贴到师爷耳边轻轻说:“二爷,我把你当兄弟,就实话实说,不瞒您说,据说那房子地下埋有财宝,所以我才要打这个官司。”白师爷听了惊异得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说:“原来如此!这官司一定要赢才对。”茅步仞说:“是呀,一切仰仗师爷您了。”白师爷笑说:“如果真有宝贝,可别忘了我。”茅步仞点头:“哪当然!”
茅步仞告别了师爷,临走,师爷要他亲自上衙门告状,里面的事,他会周旋。
茅步仞走后,师爷来见黄知县,说明有这样一个官司,并递给黄知县一百两银子,说是那原告孝敬的。黄雨熊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乐得开了花,银子虽然不多,可毕竟是为官上任以来的第一笔买卖。黄知县一边摸着银子,一边盯住师爷看,心想:这老弟不知得了多少银子,总不会比我多吧?转而一想:算了,帮衬的也要吃,道破了就没意思了。
黄雨熊来到曾莲子身边,嬉笑着讨好说:“夫人,这里有一百两银子送给你,希望笑纳。”曾莲子不买他的帐,冷冷地说:“哪来的银子?不明不白的银子我不要!”黄雨熊为了炫耀自己,说:“是一个打官司的人送的。”曾莲子说:“如果有理,自有公道,何必送礼。这送礼肯定是歪门邪道,你收了礼,错判了官司,冤屈了人家,岂不罪过?”
黄雨熊摇头说:“夫人真是愚蠢,都照你这么说,我还出来当官做什么?在家享福多好!”“谁要你出来当官,朝廷的官多得很,是你自己硬要挤进去。”曾莲子冷笑说。
黄雨熊讨了个没趣,收起银子走了。
茅步仞果然来告状,黄知县看了状纸,心想:他这房子一定很值钱,不然不会送我一百两银子,如果很值钱,我为什么不多敲他一点。想罢,问道:“你那房子值多少钱?”茅步仞回答道:“据市面上估价大约七八十两银子。”黄雨熊听了非常纳闷,暗想:就值这么点银子犯不着打官司呀!他给我的银子也超出房价了。
他收了状纸,告诉茅步仞先回去,等候传唤。茅步仞回去后,黄知县把状纸递给师爷看,说了自己的疑问,师爷见黄雨熊很精明干练,知道瞒不过,就把茅步仞告诉他房子地下可能埋有金银财宝的事说了出来,黄雨熊这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仰头沉思半刻说:“如果是这样,这一百两银子是不够的。”白师爷说:“那老爷希望收多少呢?我好给他回话。”黄知县说:“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起码二百两是要的。”白师爷听了不敢去跟茅步仞说,怕他不干。
过了几天,黄雨熊还没收到银子,派衙役传唤茅步仞和吴山昌到衙门公堂之上受审,大堂上高悬“正大光明”牌匾,一通鼓罢,黄知县官帽官服升堂办案,两边几排衙役各拿木棍板子幺喝一声,茅步仞、吴山昌战战兢兢进来跪倒在大堂之上。
黄知县一脸威严,问道:“吴山昌,你个大胆刁民,竟敢强占主人房产,倒底为何?”吴山昌回道:“回老爷,这房子是我主人生前大老爷送给我的,因为那年去收租,碰上洪水,船翻了,大老爷落水眼看就要淹死,是我把大老爷救起,大老爷为了报答我救命之恩,才将这房子送给我,并要管家写了一纸赠送文书给我,以为凭证。”
黄知县听了,点头说:“既然有文书为凭,这房子就是你的,也不算强占。”他转向茅步仞说:“你父亲送他房子,已有文书为证,你怎么可以诬告他强占,诬告是犯法的,我要打你屁股。”茅步仞以为已送了银子,心里不怕,说:“老爷,您别听他胡说,哪有什么文书?他是撒谎的。”黄知县听了,转向吴山昌,说:“你把文书拿出来,让我过目。”吴山昌说:“老爷,这文书被我妻子弄丢了,不过,这文书是管家写的,管家应该清楚,决非小民撒谎。”黄知县故意犹豫说:“既然拿不出文书,这事情就难办了,不过,文书是管家写的,管家也可以做人证。这样看来这案子有点难办,你们二人还是先回去,等本县调查清楚后再办。”茅步仞急说:“老爷,他拿不出文书就是撒谎欺骗老爷,望老爷为小民作主!”黄知县甩了甩手说:“本县知道,你们先回去再说。退堂,退堂!”
衙役们幺喝一声,将两人轰了出去。
茅步仞找到师爷责问道:“师爷,您说里面的事由您周旋,怎么县老爷一点不给我面子,却是为何?”师爷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县太爷很精明,听你说房子价值才七八十两银子,而你送他一百两银子,起了疑心,我知道瞒不过,就把房子地下可能埋有金银财宝的事说了,这一说不要紧,县太爷不干了,说:‘按价值这点孝敬是不够的。’依我看你还是再给他一百两。”茅步仞气得两腮鼓鼓的,愤然说:“地下有没有金银财宝那还是个传说,怎么就当真了呢?”师爷说:“你舍不得这一百两,那先前的一百两就打水漂了,这你合算吗?”
茅步仞听了真是进退两难,师爷劝说:“别心疼这一百两银子,要是房子地下真有金银财宝,你就大赚了!”茅步仞被这么一说,心动了,说:“好,我听你的,赌一把!”
茅步仞又送了一百两银子给县太爷,黄雨熊这才点头说:“这小子有点孝心!”
几天后,黄知县派衙役传唤茅步仞和吴山昌到公堂上,先让茅步仞说话,茅步仞把吴山昌强占房子的事说了,请求知县大人赶他出去,吴山昌也把救茅父亲,茅父亲把房子相赠,写了文书给他,后来文书丢失的事说了,并非强占房子,求知县大人还他个公道,还说自己如何贫穷,没有房子全家人就会流落在街头。黄知县听了说:“你的穷苦和本案无关,我衙门也不是慈善机构,我只问你有相赠文书吗?有,这房子就是你的,没有,说明空口无凭,这房子就该还茅步仞。”
吴山昌说:“这文书是管家写的,管家可以作证。”黄知县传唤管家到来,管家已被茅步仞封了口,到堂上一口否认。黄雨熊听了脸色变得严厉说:“看来你是强占无疑,本县限你三日之内搬出去,把房子退还给茅家。”吴山昌不服,大喊冤枉,黄雨熊大怒,把惊堂木一拍,吼道:“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给我拖下去打!”几个衙役如狼似虎,上来把吴山昌按住一顿棍棒,打得吴山昌痛苦万分,又把他赶出了衙门。
黄雨熊送银子给曾莲子,曾莲子虽不收,但那案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黄雨熊会不会因贪银子干出什么伤心害理的事,伤害到什么程度?她越想越不安,叫过佣人阿升打听消息。阿升是黄雨熊带来的贴身佣人,对黄雨熊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将这官司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地说给莲子听,曾莲子听了对阿升说:“这茅家是富户,得了这房子无所谓,可是吴山昌失去了这房子就要了他的命,你说是不是?”阿升说:“太太说得对,确是这样,也不知这失去房子无屋居住的吴山昌现在怎么样了?”曾莲子又问:“老爷拿了茅家多少银子?”阿升说:“起先一百两,老爷嫌少,又要了一百两。”曾莲子冷笑说:“真是贪得无厌!”
曾莲子说:“你快去查访一下吴山昌的现状,回来向我汇报。”阿升向来敬重曾莲子,不是因为她是曾府的千金,而是因为她作风正派,光明磊落,对下人们很和气,也知道黄雨熊怕她,因此对莲子是附首听命。
阿升答应去了,曾莲子来找黄雨熊用命令的口吻说:“把银子给我。”黄雨熊说:“你不是不要银子吗,这回怎么又要了?”曾莲子说:“你别管,反正现在要了。”黄雨熊笑说:“看来夫人是回心转意了,这才对,夫妻一条心,稻草变黄金!”曾莲子啐了一口:“别说废话,快把银子拿来!”黄雨熊乖乖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她,曾莲子说:“还有一百两呢?”黄雨熊惊异她怎么也知道还有一百两,没办法只得又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她,笑说:“我都交公了,晚上想到你房中睡,你总该给我面子吧!”曾莲子没好气说:“时间还早,我还要考验你。”说罢拿着银子走了。
再说吴山昌被赶出了房子,又被茅家解僱了。老娘听说房子没有了,气得昏死过去,不久就去世了。吴山昌痛哭失声,借钱给母亲办了丧事,又在河边荒地上搭一个棚窝,一家人临时住了进去,真是雨天漏水,风天透气,苦不堪言。
阿升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曾莲子,曾莲子心中十分不安。
茅步仞得到房子后,立即对房子地下探究开挖,费了十天半月,哪有什么金银财宝。茅步仞叹了口气:“唉!亏大了,赌输了。”又叫来老家奴痛骂了一顿。正在气恼,一个人进来对他说:“你这房子卖吗?如果卖我愿意买。”茅步仞看着挖得满是坑坑洼洼的房子,心里烦得很,回答道:“卖也可以,但价格要高些,我是出大价钱买的。”“可以,你说要多少?”来人问。“我说要一百五十两银子。”茅步仞为了打这个官司花了二百多两银子,现在想捞点回来。来人说:“你这破房子顶多只值八十两银子,你开价也太狠了!”茅步仞说:“那你说该多少?”来人说:“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茅步仞想:这的确已是高价了。就点头说:“好吧,我卖给你。”
一天,阿升来到河边棚户里找到吴山昌,对吴山昌说:“老兄,你这棚子不能住,住了会生病的。”吴山昌说:“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我没钱租不起房子。”阿升说:“老兄,我家老爷有很多房子,老爷到京城做官去了,这房子都空在那里,托我把它租掉,租钱半年付也可以,一年付也可以,你若没钱租,先让你住,以后有钱再还可以吗?”吴山昌听了大喜,心想有这等好事,说:“老弟,你不是骗我吧!”阿升说:“不骗你,你跟我来,房子就在前边。”阿升带他到了房子前,吴山昌说:“这不是我原来住的房子吗?这是茅太公家的,怎会是你的。”阿升说:“你有所不知,这茅家欠我家老爷很多钱,这房子是抵押给我家老爷的。”吴山昌听了将信将疑,反正能住进原来的房子该多好,正是驽马恋旧栈,立刻同意租住,租金二年后还。阿升说:“不打紧,三年五年也可。”
这房子和茅家很近,吴山昌住进房子以后,经常碰到茅步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茅步仞疑心重重:这买我房子的人是吴山昌亲戚吗,不然怎么会把房子给他住?茅步仞越想越不痛快,想探听这买我房子的人倒底是谁?印象中那是一个外地人,自从买了房子后再也没有露面。茅步仞不死心,去找衙门里的白师爷,说起这奇怪的事,白师爷也觉得很奇怪。两人在衙门前议论不休,恰好阿升走过,被茅步仞看见,茅步仞一下子认出是买他房子的人,立即追上去拉住他说:“喂!老兄,你就是买我房子的人是吗?”阿升停住脚步,盯着茅步仞说:“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说罢进衙门里去了。
茅步仞愣在那里,白师爷走过来说:“你认错人了吧,这位爷是衙门内县太爷的亲随,他怎么会买房子?”茅步仞坚信说:“没错,就是他,他那眉心有颗黑痣,我印象很深。”白师爷听了有点捉摸不透,思来想去,难道是黄知县体谅百姓疾苦,暗中做好事?
白师爷为了搞清这件事,就把这件奇怪的事告诉黄知县,看他有何反应?黄雨熊听了也十分惊奇,反问道:“你确信这买房子的人是我亲随阿升?”白师爷说:“据茅步仞说,确实是他。”黄雨熊思来想去,突然拍手道:“一定是我那贱人做的好事,我问一下阿升就明白。”黄雨熊立即传阿升过来问话,阿升见事情已暴露,不敢隐瞒,将曾夫人托他买下房子,又还给吴山昌住的事都照实说了,黄雨熊大怒,吼道:“这贱人把我费尽心思得来的钱白白送人,你说可恶不可恶!”白师爷说:“夫人做好事是为你积德,你应感谢她才对!”“屁,什么积德,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跟我对着干,回去我非收拾她不可!”
黄雨熊气冲冲回到家里,见了曾莲子劈头就责问:“你为何瞒着我拿我的银子去做好人!你把我费尽心思得来的钱都打了水漂,我非打死你不可!”曾莲子知道自己要阿升去做的事已经暴露,昂首说:“打呀,我看你敢不敢!”黄雨熊随手拿起桌子的鸡毛掸,怒不可遏刚想抽,耳边响起了父亲的话:“曾莲子是个无价之宝,你得珍惜!”拿鸡毛掸的手就抖了起来,他是个机灵人,心想要是得罪了曾府,万一用到时就后悔莫及了。只得改口说:“你把那剩下的钱还我!”
曾莲子毫不示弱,说:“你那得来的钱,是不义之财,是偷来的,是抢来的,甚至比偷抢更可恶,我为什么要还你?你给我出去!”黄雨熊得不到半丝便宜,气呼呼地走了。
到了晚上,黄雨熊穿了便装,对白师爷说:“走!我们去逛窑子去,犯不着受这婆娘的气。”白师爷猜测他一定是受了夫人的气,到窑子里去放松出气,就说:“好,我陪你去!”他们到了县里最大的妓院,名叫《江南春色》,只见门外灯火辉煌,车马拥挤,好不热闹。
他们进了里面,鸨母迎上来说:“两位老爷里边坐。”又向里面喊:“姑娘们有客人来了,快出来接客。”喊声一落,上面下来了七八个穿红戴绿的姑娘,个个嘻笑着排成一队,见了黄雨熊都抿嘴笑,笑他那矮胖臃肿的样子。
老鸨让黄雨熊挑。黄雨熊瞄了几眼,觉得不是太胖就是太瘦,脸庞也不十分皎洁,心想和自家莲子相比真是天壤之别。黄雨熊叫道:“就这么几个了,难道绝色的美人就没有吗?”鸨母笑说:“听老爷口气不小,一定是有大来头的人,绝色美人是有,有个姑娘叫‘赛西施’的,可说是全城第一美人,但哪是要花大价钱的,老爷你有吗?”黄雨熊被讥讽了几句,心中勃然大怒,我是一县之主,所有人都在我治下,你个不识好歹老鸨母竟敢如此同我说话,我不打你三十大板才怪呢!想罢,脱口而出,“你个老鸨,竟敢藐视县太爷,我拆了你的窑子,抓你坐牢!”老鸨听了吃惊不小,盯住黄雨熊看了几眼,半信半疑。
白师爷明白,这县太爷的身份是不能用在此处的,如果传出去会被全县百姓笑话,连忙插嘴说:“老妈,他是吓你的,你别听他胡说。你看他这身便服,就知道是个普通生意人。”白师爷又对黄知县说:“老爷,你没钱,别胡思乱想,还是将就一下,过把瘾算了!”
黄雨熊明白这县太爷的身份确实不敢在此亮牌,身边的钱给了曾莲子,分文没有,这里的嫖资还得师爷买单,此时硬不起来,只得按师爷的意思从二流的女子中挑了一个,鬼混了一夜。
黄雨熊很气闷,我一个堂堂的县太爷,竟然找不到一个绝色美人!“不,不!”他喊道:“我有权有势,一定能够找到称心如意的美女!”
再说吴山昌见房子内的地面挖得不成样子,就拿锹去填平这些坑洼,不小心用力过猛,铁锹铲在了砖墙上,几块青砖掉了下来,里面露出一个黄绸缎包着的铁盒子。吴山昌觉得好奇,把铁盒子端出打开,不开则罢,开了惊得他日瞪口呆,里面竟然是黄灿灿的金元宝,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用手拿一个出来用牙咬了咬,果然是金子。他不敢声张,要妻子儿子都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因为这房子曾经是茅家的老房,房中的东西说不定是茅家的财产,泄露出去会招来无穷的官司和灾难。
他打听这房东是谁,如果没有这个好心的房东,也没有这些金元宝。其实衙门里早传开了,说这房子是县太爷夫人特意买的,送给吴山昌居住,吴山昌听了后,心里十分诧异,原来赃官的家属也有好人。他很感动,决心要找到曾夫人,当面致谢!
衙门的内眷一般是不见人的,何况吴山昌是个平民中的佣人。但现在不同了,吴山昌已是腰缠万贯的土财主。他不露声色,把自己乔装打扮一番,看起来像个乡绅老财,来到衙门后院,守门的拦住他说:“干什么的?此地不许进!”吴山昌笑说:“我是曾夫人的亲戚,特意来看她,望二爷给我通报一声。”说罢递给守门的二爷许多银子。守门的见了这么多银子,知道曾府是个大家族,富得流油,这人一出手就这么大方,肯定是曾府亲戚无疑,就进内禀报。曾莲子听了,心里也嘀咕:“这里没有亲戚呀!”既然来了,就请进来,也许是什么远房的也说不定。
门房出去让吴山昌进来,吴山昌见到被丫环、佣人簇拥着的曾夫人,立即脱帽跪下,磕头不止,口中喊道:“太太,我是吴山昌,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救了我和我全家,今天我备了些薄礼来谢谢太太,望太太千万收下!”说罢递上两张银票,上面各写着五万银子,共十万银子。
曾夫人这时才明白,不是亲戚是吴山昌,她接过银票看了数目,不禁大疑:“你一个小小的佣人,哪来这么多银子?难道是抢来的偷来的?”曾莲子说:“救你是我该做的,犯不着记在心上。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不会收的。”吴山昌说:“夫人,您一定是猜测我这些钱来路不明,请你摒退左右,听我慢慢说。”曾莲子也想听他说,就要丫环、佣人退下。
吴山昌从地上起来靠近说:“夫人,这些钱其实都是您的,我无意中从居住的房子的墙里发现了一盒金元宝,这房子的主人是您,所以这些财富应该属于您。”曾莲子听了十分惊异,天下竟有这等奇事,说:“这事有几人知道?”吴山昌说:“除了我家人和您以外没人知道。”曾莲子说:“这就好,千万别声张,不然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这么说来这钱我是得收下,不过,我只能收一半,用于本县的修桥补路,另一半你拿回去,这儿不宜久留,事情迟早会暴露,你带着这些钱到外地谋生去吧!”
吴山昌佩服曾夫人有远见有胆识,本想不收另一半,见夫人说得那么诚恳,就收下了,流泪说:“感谢夫人大恩大德,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曾莲子说:“不必如此,如果有缘还会相见,请保重,去吧!”吴山昌千恩万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