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松正坐在松屋内娴熟地织衣,一手拿针线,一边温柔地看着篮子里的婴儿。
仪态尽显母性光辉。
那是她和她心爱的丈夫的孩子。
噗滋滋——
一只苍老的手掀开了草门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农妇打扮的人。
她左右手各提着一篮蔬菜瓜果,背篓上还有一些看起来颇为新鲜的蔬菜。
她还不知道自己走错了门,自来熟一样,对着屋内的阿松热情道:“晚安~”
阿松连忙起身,疑惑道:“有事吗?”
她怎么不记得这老妇人是谁,实在很奇怪是不是,这里那么偏僻,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农妇见她起身迎接过来,突然咧嘴大笑:“你是阿宁小姐吧?我是藤吉郎的母亲阿仲~”
阿松瞪大眼睛,可是出于礼节,她还是挂着笑脸,面对面认真鞠了躬。
“长得真漂亮啊~”阿仲由衷感慨道。
阿松脸色有些僵硬茫然,不自然地笑笑,露出了上排贝齿。
谁知,不同阶级的人说出的话总是不同的,比如打比方的例子就让她十分惊愕。
“就像站在肥料堆中的白鹤般美丽,阿哈哈……”
阿松眼珠子瞪得更大,似乎吓了一大跳。
阿仲察觉到刚才的话术不对,连忙又改口:“不是肥料堆,是垃圾堆!”
“嗯喝喝——”
阿松被这纯朴的老母亲逗笑了,发出莺语笑声。
阿仲没关注阿松的异样,继续笑着解释:“对农民来说,肥料可是很珍贵的呢。”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两只篮子,正要卸背篓,阿松很乖巧地上前扶住边框,帮她一起放在了地上。
“总之,想要结出这么肥的果实,就需要老天爷保佑以及雨水和肥料才行。”
说着,阿仲直接拿了两把白萝卜递给阿松。
阿松笑着应答,没有任何嫌弃的样子。
这时,阿仲收起了一丝笑意,多了一丝严肃。
“藤吉郎说你很内向,不过我看你很开朗嘛!”
能怎么办呢,面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朴实农民,大方的阿松回以善意咯。
阿松又可可爱爱对她眯眼笑,神态间尽是热情。
“不过,女人就是要开朗,而且还要屁股大才好啊!”
阿仲猛地扶住她的腰间,拽她到一边,迅速一拍。
阿松顺势前倾。
阿仲:(^▽^)
阿松:(*゚ロ゚)!!
“好痛……”
阿仲兴致很高,大笑道:“哈哈哈,真不错,一看就知道很会生~”
阿松娇羞地抱怨一声,有些害羞地把手抽回,别在腰后。
阿仲这时又双手作扇风状,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好的(嗨伊~)”
阿松立马去木架上翻摆出杯子,正要倒水。
水倒到一半,阿仲余光瞥到地上的婴儿篮,疑惑道:“那里有个宝宝啊,不知道是谁家的宝宝。”
阿松已经乘好了水,诚恳地把碗递过去,回答道:“是我的。”
“诶?”
阿仲呆愣当场,无辜的小眼神显露出举止无措的心理。
她双眼开始不断打量四周,喃喃道:“难道是我搞错了?”
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头过去问:“你是阿松夫人吗?”
阿松露出了明朗的微笑:“嗨伊~!对,阿松就是喔~”
阿仲这时才苦笑着低了头,把刚喝一口的碗还给阿松。
“真是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慌忙地爬起身就要离开。
“承蒙你照顾我们家藤吉郎”
“哪里,彼此彼此~”
前田和木下家就像双子星一样,可以互补互生,关系自是密切非凡。
“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阿仲转身就要离开,阿松还细心地帮忙她背篓。
“那我先告辞了……”
阿仲毫不拖沓地踏出门外,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呃,她离开的动作至少比进来的动作快好几倍。
正巧,这一幕,被赶来的阿辰瞧个正着。
阿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离开,然后才问阿松:“她是谁啊?”
阿松轻笑一声,随即回道:“是藤吉郎大人的母亲。”
“居然晒得那么黑……”
“他母亲人爽朗,是个好人。”
————
这边,织田信长正参拜完父亲,却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跪在门口,两旁的侍卫慌忙佩刀出鞘。
信长挥手,“没关系,阿犬。”
听到信长的声音,前田利家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知道主公一定会向您父亲织田信秀大人报告这次胜利,所以我特地在此等候!”
织田信长也不惯他夸他什么的,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他。
“有事吗?”
利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信长,却还是保持沉默
“说啊!”
“身为大男人还在犹豫不决啊……”
这时,前田利家眼框泛红,虎目含泪,语气还是坚决地说:“主公,我求求您,什么也不要问……希望主公唱一段祭文给我听……”
“前田,你太无礼了!”
“没关系!”织田信长立马打断侍卫施法。
“是谁?”
前田利家只知道使劲地摇头。信长无奈,眼皮一翻,走过去摘了一片大枫叶,就在门口的地方和两个侍卫一起做法。
“@#¥%<°*ж∞”
他边用心唱着,前田利家边跪着不断抹泪。
他从没见有怪人之称的前田利家居然有那么伤心的时刻。
是的,前田家家主、荒子城城主,利家的父亲前田利昌,在桶狭间之后就过世了,至亲离去,怎能控制住悲伤?
反正不管怎么问,利家就是不会说就是了。
————
清洲城,评定会。
家臣评定会,按照各大名家的惯例,一般两月一次,织田家也不例外。
居于正中主位,织田信长攥着众人早已提交并核实后的报告,公式化地宣布上次主命的成果。
他的惯例一般是报奖不报罚,当然这只是对平常的评定会议,如果是战时,另当别论,当机立断是少不了的。
“嗯…看来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会议。”
“上次主命……猴子是居功至伟的,区区三千贯的本钱,猴子居然能赚取超过一万贯的本利,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是小猴分内之事。”
“——这盒是是南边那霸传入的珍珠,就赏给你吧!”
“猴子感激不尽!”
随着上一次总结成果完毕,织田信长也没有心思布置新的任务。
因为他在寻求攻略美浓的好时机,却一直没有什么好战略,如今墨俣城又筑的不顺……
这时,他注意到给他扇风的良之变得有些不一样。
“良之,利昌过世的消息怎么不跟我说?自从你手臂受伤后,你似乎变得有些自卑,我绝对不会因为你受伤就弃你于不顾。”
左协良之哐当一声放下手中摇扇,定定看着信长,附身一拜。
“主公,小的不胜感激!”
“在墨俣耽搁了一段时间,加上被美浓军逼退,所以我心情不好……”
“主公辛苦了……”
“哪里。”
柴田权六胜家这时道:“不过,主公,美浓之役,靠的不是作战技巧,最重要的是拿下长良川和木曾川的交会处——墨俣。”
墨俣之地,大抵位于长良川下游右岸处,其实是三川交汇处,也就是说几乎是三面环河。
“只要能在那里筑城寨,就算只是个小堡,就能轻易入侵美浓了。”
出于各种原因,主要是自然原因,这里是作为攻略美浓的绝佳桥头堡,只要墨俣城可以成功,织田军随时可以攻过去。
“你说的对……”作为军事奇才的织田信长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否则不会亲自涉险去尝试,可惜失败了。
猴子志得意满,在下面请求道:“就由我来吧!”
“蠢蛋!你原先只是个纳户役,怎么会筑城寨?”
“五郎左,你最拿手的不就是建筑城池吗?怎么样?”
丹羽长秀眼神有些躲闪,语气不确定地说:“但如果敌兵来袭的话,要由谁去防守呢?”
“给我五百兵士,主公让我去吧!”佐协良之竟然想请战。
“你比小猴还不行。”织田信长淡然道。
忽然,他猛地一喊:“内藏助!”
“你从今天起继承政次,成为佐佐家的当家,并改称号为内藏助!”
佐佐成政出列低头一拜,“嗨伊!”
“接下来由你负责建造墨俣城。”
他闻言一愣,随即硬着头皮接下了。
“遵命。”
————
清洲城下,松屋。
从外面只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草屋和时常爽朗的笑声。
一个美丽的少女端着一盘茶水过来。
“藤吉郎先生,明天佐佐大人就要和村井小姐成亲了,贺礼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猴子此时不言苟笑。
她担忧道:“是什么呢?礼物一定要高尚才行。”
猴子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反正我只是个粗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每次都这样,老是爱耍脾气~”
宁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猴子激动地用双手比划比划,愤恨道:“谁叫他们每个人,都猴子猴子猴子猴子猴子猴子猴子地叫叫个不停……”
看这样子,是忍了很久,今天才稍稍发泄一通。
前田利家的弟弟良之却淡淡开口:“是你自己不好,老是要拍主公马屁,难怪大家会讨厌你。”
猴子无奈地喊道:“我既无学识,出身又低,不这样子死命奉承主公,要怎么往上爬呢?!”
有这样急切出人头地的志向,挚友前田利家也微微赞许,大声鼓励道:“没错,藤吉郎是个好男儿!”
听到这句话,屋外的藤吉郎母亲欣慰地笑笑,不禁点头。
不过,这时有一个贵妇人的声音响起:“您是不是猴子大人的母亲呢?”
阿仲急忙转过身去,发现她低头行礼,甚有风范。
“我是阿宁的母亲。”
阿仲慌忙逃窜,背着竹篓就要走开。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您认错人了!”
“请稍后……”
多惠穷追不舍,借助地形居然把阿仲堵住了。
无奈之下,阿仲居然闯进了松屋。
藤吉郎猛地惊坐起。
拿着两捆山药,她热情道:“大家晚安!这些是刚摘下来的蔬菜,不知道有没有人要买啊?”
“母亲大人!”宁宁也看到了随之而来的母亲,连忙把猴子推过去。
“他就是木下藤吉郎大人,也是我未来的夫婿~”
多惠的脸瞬间冷下来,转过去不理他们。
藤吉郎和阿宁双双行礼,跪下看着多惠。
藤吉郎恭敬地说道:“在下木下藤吉郎,春天的时候我曾到浅野家拜访过,不过当时您刚好因风寒所以没能和您长谈……这位是我母亲——娘,她是宁宁小姐的母亲,过来打声招呼啊!”
阿仲也摇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不要!人家当我是乡巴佬,我才不要自取其辱呢。”
“你也一样,人家根本就瞧不起你,老叫你猴子,干嘛还要高攀人家呢!”
确实没错,叫猴子是通病。织田家除了前田夫妇和阿宁自己,可能没有不叫猴子的,但是阿宁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她希望以后,只能作为妻子的自己可以叫他猴子,其他任何人,包括信长主公,都不能叫他猴子,她的野心比一般女子大得多!
多惠却还是没有好脸色地说:“您说的没错,我相信猴子大人一定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和他登对的女子,毕竟不是每一个武士都能在他这个年纪成为足轻大将。”
“对!您说的没错”阿仲也阴阳怪气地回应道。
“阿宁,我明天和小六他们约好了,你替我去祝福内藏助吧。”
宁宁不仅没有埋怨和质问,反而乖巧地应承:“嗨伊~!只要是藤吉郎大人,小女子都愿意呢!”
多惠气得一哆嗦,指着她说:“阿宁你……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