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佐佐宅。
佐佐成政和阿春已经穿好了传统的婚服。
男的更显英挺帅气,女的更显素白纯净。
阿春:“家中的亲友都来了,谢谢两位这么明事理,愿意避人耳目,内藏助马上就会过来了。”
佐佐母亲一旁说道:“阿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利家大人是戴罪之身,就要避人耳目,你这种行为实在太小气 你这么做只会让内藏助贻笑大方啊!”
阿春不好意思地望向好闺蜜阿松,阿松笑笑看向利家,利家把眼睛放在别处。
“阿犬!你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去和大家喝一杯呢?”
他拍了拍他的肩,质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内藏助是多钦佩你吗?知道吗?”
前田利家无奈地笑笑:“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只有你和权六大人以及藤吉郎还是对我那么好。”
“权六和猴子,他们算什么?”
佐佐成政好像喝了不少酒,连柴田胜家都敢质疑。
“今后你和我将成为织田军的两大支柱!”
他挥起折扇,高声吟唱:“人间五十年,取天下……”
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别唱了!”
“对喔,这首歌只适合主公咏唱,你还真是耿直啊。”
他似乎酒醒了不少,家臣之间可以开玩笑,主公的威严可不容挑衅。
这时,一老一少步入,几个仆人把一叠叠礼品端进来。
老的那个是佐佐家的老家臣兼管家,少的却是穿粉色樱花服的浅野宁宁。
今天的她格外美丽动人呢,毕竟是闺中好友的婚礼,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像宁宁这种可爱的女孩子,肯定也不能例外的,对对对。
看这阵势,佐佐成政惊讶道:“怎么,是主公来了吗?”
“不,是木下大人送礼来了……”老管家解释道。
前田夫妇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件件礼品摆放在桌上,双眼放光。
阿春首先绷不住,发出了高卡司,甜死人不要命的嗓音:“哇哦~好棒的礼物!”
她连忙跑过去道谢:“阿宁小姐,太谢谢你们了。”
宁宁恬然一笑,摇头道:“哪里,藤吉郎大人还真大胆,虽然他是只猴子,却是只黄金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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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城外有个自称是冈部元信的今川家人士前来拜见主公,说是以使者的身份……”
“好吧,让他进来吧。”信长脑海里闪出一团问号。
清洲,会客间。
一副全身甲胄、武将打扮模样的人立于门口,恭敬地说道:“在下是今川家的家臣,鸣海城代城主冈部元信。”
尾张国鸣海城是一座主城,历来属于尾张守护大名,只不过在大约十年前的第二次小豆坂会战中,织田败给今川,冈部元信也因功成为鸣海城代理大名。
“非常高兴能获取您接见……”
信长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阁下真是大胆!居然敢单枪匹马闯入我的居城!”
“打招呼就免了,说吧,找在下有什么事?”
“希望您能归还主公的首级。”
“哦?”
看着织田信长淡漠的语气,冈部元信一脸激奋道:“这是今川家的脸面!虽说是打输了战争,但主公的首级绝对不可以弃之不顾!”
织田信长还是兴致缺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如果您愿意归还首级,我个人愿意做主把鸣海城双手奉上,然后我随身保护着首级撤退到骏府。”
“那,如果我说不还呢?”
品阅人间百态,是信长最大的兴趣之一。
元信无奈撇撇嘴:“那就只有一战了,我早已做好此身与鸣海共生死的醒悟了!”
这份忠肝义胆,信长着实欣赏。
“哼~!今川家居然有阁下这样的义士,好吧,看在阁下的面子上,义元之首就交给你了,记得要郑重埋葬。”
冈部元信连忙跪下大拜:“真是感激不尽!”
之后,冈部元信悲伤地领着今川义元的首级走了,也如约完整归还了鸣海城。
“真是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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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当主后的织田家,人事方面可谓是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只要有才之人无论给多高的待遇都毫不介意,整体面貌焕然一新。
而且驭下方面,不同于其他大名家“控”的方针,他采取的是“放”,绝对地放权给家臣们折腾,而且唯才是举吧,不管你出生如何,拿才能和功劳说话,什么资历身份的不重要,让同僚之间更有信服和认同感,努力和回报挂钩,期望和现实可以契合,这样,落差感几乎没有了。
比如后面几乎让林秀贞、佐久间这样的老家老不要出席军事会议,他们还在信长面前卖惨,信长鸟也没鸟他们,毫不留情。相反,泷川一益、猴子这样贫贱出身的后起之秀直接掌握一线大权,泷川是甲贺忍者出身,猴子是农家出身,前田、佐佐也分别是小城的四子、次子(学习上国传承,这里也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些人却纷纷做了大城主、国主。
人际关系方面,不忌惮他们如何打成一片,也没有设立专门的家臣间制衡的措施,作为主公却不去引导家臣之间相互猜忌、攻伐。家臣们之间交流比较轻松,关系亲密友好,可以随意互相收养后代、联为婚姻,只要说好,信长直接全部同意,可以说,信长领导下的织田家堪称战国最和睦最团结的大名家。
就算现在织田家主城现在只有清洲、小牧山、那野古、鸣海城四座,其实力也绝对不可小觑。
而且信长和家臣们的妻儿都很是亲近,比如阿松、阿春、宁宁都非常拥护信长,导致信长既有公事公办的一面,也有私聊议事的空间。那么从容自信,又让家臣觉得自己进退有度的主公,很难叫人产生谋反的念头。
这样,织田家的成功模式是史无前例的,其败笔也是难以防范和控制的,可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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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神情异常亢奋,兴奋地把眼前的东西小心地上摸下摸,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呐?啊啊啊,这是外国的丝绸吧~好漂亮~怎么办?怎么办?我好高兴喔~!”
佐佐成政很无奈地提醒:“阿春,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阿春兴喜地把双手按在自己心口,害羞地回望他一眼,答道:“~哪里~可是人家真的好高兴啊~!”
“阿松夫人,关于贺礼的方面,你不需要太费心的……”佐佐母亲没忘阿松夫妇还在现场。
“祝福不是看礼物的华贵与否,而是要用一颗真诚的心~”阿松的话总是那么有说服力。
前田利家和阿松相视而笑,把身边一个朴素的礼盒奉上,顺畅地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大束野花。
阿松抓起那束,双手捧上,笑着说:“这是我和相公、女儿以及阿梅四个人去摘的,我们能送给两位的,只有像夏天的晴空般思念友人的热忱友情,以及被称为‘常夏’的植物——瞿麦。”
“希望我们能永远像夏天这样彼此深深互相信赖……”
阿松不愧是阿松,女子智慧的代表,再简单的礼物通过她都能说出动人情思的哲理。
阿春体态平静,恬静地含笑看她,露出皓齿,快速向她行了一礼。
一旁的婆婆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前田利家也适时出口:“佐佐成政大人,请接受我的祝福,我祝两位白头偕老!”
佐佐成政饱含热泪,回道:“在下感激不尽!”
两个男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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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众人聚集在松屋喝酒作乐。
“阿松!”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
“是主公!”前田利家几乎反射般跳起。
“糟糕,快点收拾一下……”
众人慌忙搭把手收拾风卷残云的席面。
“是好消息?”前田利家问。
“嗨伊~!”阿松对丈夫神秘一笑。
“阿犬听着,前田家我决定让嫡长子利久继承。”
前田利家保持疑惑地望他一眼,毕竟自己大哥是不喜打仗的,自己先前几番建议封给大哥,信长都执意要给利家,这回怎么就如愿了?
“非常感谢主公!”还是阿松反应的快。
这时,跟随而来的柴田胜家取出一串钱,抛了几抛,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因为利家还是戴罪之身,所以不方便收下,那你就拿这些钱过日子吧——主公他很欣赏你。”
信长欣慰地说:“我听阿市和阿浓说了,当我们在桶狭间作战时,清洲城的家眷不安的心全被阿松的镇静所感动,这是给你的赏赐。”
阿松把低着的头慢慢抬起,张开那对漂亮的大眼睛,轻轻道:“不(咦耶),若主公您要赏赐的话,就等到我军进攻美浓,我丈夫杀死刽子手足立将功折罪后再赏赐给我吧!”
“纳尼?”前田利家惊愕地抬头。
足立六兵卫,斋藤重臣日比野下野(清实)手下大将,是美浓斋藤家武力的象征,据说身长有一丈高,重量超过百贯,简直是怪物,在战场上单手挥舞一次马刀,敌人流出的血就和龙卷风一样飘洒,敌人的头颅就和烟火一样散落。
日比野清实,因挂官位下野守,故称日比野下野,是斋藤六宿老之一,在随后的森部合战中被柴田胜家与森可成指挥的织田前锋击败,战死。
“你是指足立六兵卫啊?”信长和胜家相视大笑,都认为阿松在痴人说梦,光是体型足立就是利家的一坤倍。
“女人就是女人~”
“你实在太狂妄了!”
此刻,权六也意识到什么不妥,低声提醒:“你怎么可以在主公面前信口开河呢?一旦说出口如果没办到,可是要切腹自尽的呀!”
阿松神秘一笑,气势打开:“那我会要我相公切腹自尽”
“取下比自己弱者的人头,那不叫立功,而是杀生。”
“杀生?”信长似乎有些疑惑这样的定义。
“是的,杀生。武士不是杀生的,征战是为了世局,为了百姓。”
信长连连点头,虽然他目前不反感打仗,可是慢慢也有些厌怠杀敌了,可以说讲到他的心坎上了。
“你说的没错!”
阿松趁热打铁:“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取下敌军人头才算是立功——请包在我身上!”
“足立六兵卫一定会死在我相公利家手上!届时请主公不计前嫌,并赏赐他高官厚禄。”
“阿松,你口气真大。”
“我愿意赌上做妻子的性命!”
“好吧,只要利家取下六兵卫人头,我不仅让他将功赎罪,更加他三百贯俸禄。”
织田信长一锤定音,他也太想让利家回来了。
“谢主公恩典!”
夫妇两齐齐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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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7年9月,斋藤义龙猝死,昏庸的龙兴继任家督,同月13日,织田信长带领一千五百士兵从清洲出发,朝着墨俣前进。
双方于美浓·深部(一说森部)地区遭遇合战,足立六兵卫赫然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