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薛玉山的尸首被运回了河阳街,停放在薛家大院堂屋临时布置起的灵堂中央。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薛景梅披麻戴孝在灵堂里整整守了两天,薛家众姊妹轮流陪着他,协助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第三天接近晌午时分,出殡的时辰到了。随着唢呐声声鞭炮四起,几个壮汉在薛三的指挥下将一只大公鸡栓在沉重的楠木棺材上,再一齐发一声喊,抬起了沉重的棺木。
薛景梅已经连续三天茶饭不思,他在薛景熙和薛三的搀扶下,神志恍惚地跟在棺木后边木然行走着。沿途燃放的鞭炮有一枚蹦到他的脸上炸响,他也没有一点反应,他的心好像也在一瞬间随爹而去。
河阳街这天逢集市,许多和薛家有点渊源的人也加入了这支队伍。薛家男女老少加上官庄乡来的远房亲戚们和众多的乡亲和佃户,排成了一条出殡的长龙。
刘亚兰有了奶水,但是量少了许多。小梅和鲜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为她请了两个奶妈。刘亚兰将奔儿交给奶妈,头上包着厚厚的毛巾,坚持来给薛玉山出殡。此时,她跟在出殡的队伍中,望着那黑漆漆的沉重的棺木,彷佛看到薛玉山在责问自己为什么不把奔儿带来叫他再看最后一眼。想到这里,刘亚兰更加心如刀绞。
经过河阳街小学和薛家陵交界的路口时,高满堂带着许多师生也加入到送葬的队伍中。
出殡的队伍即将进入薛家陵时,刘家前来奔丧的一队人也到了,刘木匠和刘亚忠、秀秀都在其中。
刘木匠得知薛玉山死亡的消息后,陷入了无限的尴尬和悲哀中。刘夫人连惊带怕,病倒在床上。两天来,他几次要来薛家,又几次打了退堂鼓。自己的儿子杀死了亲家,这简直是千古难堪、万古痛心呀!刘木匠对刘亚虎和刘亚峰恨得咬牙切齿。虽说和他们名义上断绝了爷俩关系,可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刘木匠还有一层担忧,刘亚虎和刘亚峰的所作所为也许会影响到刘亚龙和刘亚伟甚至是女儿女婿的前途。这几天,他的脑袋疼的要命,他真希望刘亚龙能带兵回来把这两个逆子抓起来,哪怕打残废了他也愿意养着他们。
刘家人的到来使整个河阳街的人都感到了尴尬。刘木匠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什么也别说了,只是带着人默默地融进了送葬的队伍中。看着神情木讷,几近失常的女婿和伤心欲绝的女儿,以及薛家许多人并不友好的眼神,刘木匠再次对两个儿子燃起了愤怒之火,心里恨恨地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叫我有了外孙都不敢去看!
进入薛家陵后,庞少宏也带着一帮人等候在那里。庞少宏见场面如此的悲伤,知道彼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跟薛玉章解释史登高去济南述职还没有回来,其他县衙的头头脑脑都来了,想借此缓和一下关系,同时暗示希望不要将他大闹薛家的事传出去。薛玉章无暇和他说太多的话,只是点头表示了客气。庞少宏知道薛玉章没有和自己交流下去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墓地早已筑好。按照习俗,当太阳出现在正上方头顶时,薛景梅和刘亚兰等薛家同辈兄弟姊妹跪行孝子大礼准备下葬。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刘木匠跪下了。紧接着,刘家来的人都跪下了。作为同辈,又是亲家,在这种场合磕头谢罪,也许是自古以来都闻所未闻的事。刘木匠的举动使薛家人消除了不少敌意,开始冷清客观地看待这个问题,觉得这也不能怪刘家,儿子作孽老子受罪,换来无数人的一声叹息。
薛景梅一直没有搭理刘木匠,见他如此这般,不禁眼含热泪起身走过去,对他行了跪拜大礼。随后,薛玉山的棺木开始下葬。
清善堂早已被薛根生一家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薛玉山的灵位摆了进去。薛景梅坚持要在清善堂守灵,谁劝也不走,直到薛玉林和薛玉章告诉他必须去酒席上代表薛玉山对前来吊唁的人行答谢大礼,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