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回了家,也在想他嫁人后该怎么挣钱。桃源村离畜牧庄太远了,等他割了草再折返回去,半上午都过去了,也才挣三文钱。
不划算。
可就让他这么断了挣钱的生计,他心里不情愿。因着从小被爷爷奶奶赶出来的缘故,他太明白自个手中没钱的日子有多难过。
嫁去了别人家给别人当儿夫郎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事事如意,只有自己手中有银子才不会受制于人。
可钱哪是那么好挣的,农家人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食,除了那一亩三分地的收获,再想挣一文钱,难如登天。
林立夏在家左思右想,想到他们村村长的大儿子在县城酒楼里当采买,会时不时地回村来收货。
他拿了十来个鸡蛋上村长家,找那蒋茂盛的夫郎何杨说话。
何夫郎就是他们本村人,人利利索索的,得知林立夏的来意,也不左来右去,直接跟他讲:“我夫君他们酒楼平时都有固定采买的地方,下乡收货的时候并不多,不过这再固定也有不趁手的,就好比这鸭蛋鹅蛋他们酒楼就不好收。”
“如果你想做这门生意,养些鸭子和鹅倒是不错。”何夫郎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又把话转了回来,“但你也清楚,我们村虽说叫稻香村,但我们这里没水,种不了稻子,这旱地养鸭子要费的功夫就不多说了,投下去的粮食能不能回本,你得自己掂量。”
林立夏也清楚,这钱要是这么好挣,全村人都去挣了。整个村他就没见着几家养鸭子鹅的,况且这何夫郎明知道这鸭蛋鹅蛋挣钱,他自己都不养鸭子鹅,就知道这钱有多不好挣了。
“有劳何夫郎跟我说这些了。”不管怎样,人家好心跟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一声谢还是要道的。
就这么巧,出了蒋茂盛家,林立夏迎头就撞上了何杨的弟弟何柳。原本他想着刚麻烦了人家哥哥,好歹跟他也打个招呼。
话还没说出口,这何柳看到他就冷嘲热讽:“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桃源村宋家那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好夫郎嘛。”
林立夏什么性格,这稻香村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他这么说,不就明晃晃地在挑衅林立夏嘛。
林立夏当仁不让地反击回去了:“你是醪糟饭吃多了,还是跟猪抢食没抢过,火气这么大,见着个人就阴阳怪气。”
“你才跟猪抢吃的。”何柳也没想到林立夏上来就骂这么狠,顿时眼睛都气红了。
“你不跟猪抢吃的,你红眼做什么。”时常都跟村里身经百战的婶子、叔么们吵架的林立夏,面对何柳这种稚童般的骂战,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就算你嘴巴再厉害又怎样,一双眼睛还不是瞎的。”何柳骂不过林立夏,忍着气不再嘴上跟他纠缠了,直接直击林立夏的痛点,“你还不清楚吧,那宋家娶你回去就是让你当牛作马给他家干活的。”
这事儿林立夏早就知道了,何柳拿这个来刺他,压根就刺不到他:“那又怎样,我又不是傻的,人家让我当牛马我就当牛马啊,也就你这种跟猪抢食的,才会跟驴一样套上个架子就被人赶着走。”
“你才是猪驴,你才又笨又蠢。”何柳简直要被林立夏给气死了,“你还不知道吧,就你说的那个老实人宋惊蛰,他才不老实,宋家最大的毒瘤就是他,一天天心眼子可多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你嫁过去绝对没好日子过。”
别人说林立夏,林立夏还能忍,别人说宋惊蛰,林立夏简直不能忍:“你有病吧,你看我不顺眼,你说说我得了呗,你说我惊蛰哥干吗。”
“你才有病,我这是为你好。”何柳磨了磨牙,心道,我忍我忍,“还惊蛰哥,你拿人家当哥看,人家认你这个弟弟吗,他家娶你回去是想让你给他家干活这事人家提过吗。他不说,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面憨心黑等着你往火坑里跳,说不得他哪里不正常,还有打夫郎的毛病。”
林立夏才不相信宋惊蛰是这种人,他觉得宋惊蛰不说肯定是他已经思量好了不会让他当牛马的,对于何柳这么抹黑宋惊蛰,火气止不住地冒:“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别人身上抹,说别人之前,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就你这种背地里泼人脏水,还到处挑拨离间的蠢猪笨驴,你又能是什么好人。”
两人站在村口,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不少听到他俩骂架声的村民都围了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何柳就差跳脚了,“我好心好意告诉你那宋家就是个火坑你还骂我,既如此,你就等着吧,等你嫁进宋家被欺负了,再被那宋惊蛰打得遍体鳞伤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又在乱嚼什么舌根。”还不待林立夏回嘴,挤在人群里听明白前因后果的郑月娥走了出来 ,挡在林立夏身前,对着何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昨天你在我面前挑拨不成,今天你又跑到我儿夫郎面前来挑拨,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她就说她家乖巧伶俐的立夏怎么好端端地骂起人来了,原来是这个小人在作祟。他说的那些诋毁宋家,诋毁宋惊蛰的话,她听了都不能忍,何况是一心一意待她家的立夏。
想到立夏骂的那些话,恐怕连自己毕生所学的词都用完了,郑月娥对身后的林立夏又安抚了一句:“立夏别怕,有郑姨在,他欺负不到你头上来的。”
见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郑月娥,林立夏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未来婆婆会来他们村,还叫她撞到了他骂人。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又听到了郑月娥这番维护他的话,满心感动的同时心里愈加发虚了。
见到郑月娥维护林立夏的举动,何柳的肺都快要气炸了,怎么他说的话就是没人信呢:“你还护着他,他刚刚骂我那些话你听不见吗,一个贤惠的人说得出那些话吗?”
“那还不是你先诋毁我家挑起的。”郑月娥信誓旦旦。经过昨天那事她已经知晓不能随意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何况这何柳昨天在她面前说了林立夏的坏话,今天又来林立夏面前说宋惊蛰的坏话,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她要是听信了他的话,才真是如了他的意。
“你现在就在稻香村,我有没有说假,你问问村里人就知道了。”何柳咬咬后槽牙,他就不信,今天还揭穿不了林立夏了。
郑月娥才不听他的:“你少给我挑唆,谁不知道这里是你娘家村子,鬼知道我问个人是你家哪路拐着弯的亲戚。”
何柳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向周围的村民使眼色,让他们出来个人好好给郑月娥说说这林立夏。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见了都把视线挪开了,不说这林家开春让他们种豆子高粱免了一场颗粒无收的灾祸,就说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林家和宋家分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又何必跳出来做这个恶人。
何柳使了一阵眼神,没使出来一个人,差点没晕厥过去,他嫁出去不过才一两年,这娘家村子就陌生得叫他觉得可怕。
何柳说不过被气走了,他一走,林立夏拉着郑月娥就想解释:“郑姨,我……”
“好孩子,今天真是委屈你了。”郑月娥拍了拍林立夏的手,满心感慨。她果然没看错,林立夏真是个好孩子,那何柳都把她家说成那样了,立夏不仅没信,甚至不惜自毁自己的名声也要维护她家,维护惊蛰。
观郑月娥这样林立夏既心虚又愧疚,让他去欺负坏人还行,但让他去欺骗一个满心都是自己,还格外维护自己的人,他做不到。情绪一上来,他也不管婚约不婚约了,就想将自己的性格对郑月娥和盘托出:“郑姨,其实那何柳也没说假,我确实不是个温顺贤良的人,我刚那些骂人的话……”
“你怎么就不温顺贤良了。”他话还没说完,郑月娥就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你在郑姨眼中那是再温顺贤良不过了,你可不要听信坏人,觉得自己骂了脏话就不好了。”
郑月娥拉着他语重心长地道:“这气上头骂几句不中听的话,再正常不过了,照你这么说,郑姨也骂人了,郑姨就不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立夏急忙解释,“我是说我没有郑姨想象中的这么好,我的性格也跟贤良淑德沾不上边,郑姨把我想得太好了……”
“好了好了,郑姨知道你过不了心里那关。”郑月娥不爱听他这些贬低自己的话,又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没关系的,郑姨都理解,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别搭理这种人,都交给郑姨来处理就行。”
怕孩子想不开,一直钻牛角尖,郑月娥说完忙又把话给岔开了,举着自己带来的篮子朝林立夏道:“你看郑姨今天给你带什么来了,这个布匹你拿去做身新衣裳,十八九岁的哥儿正是好颜色的时候,就该穿些鲜亮的。”
“好……”林立夏解释了几次,都被郑月娥给岔了过去,见再说下去,郑月娥就要不高兴了,停了话,心里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娘哟,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