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拂衣宽慰自己,刚迈出一步芮彦庆的灵剑便发出剑鸣声。
铿锵出鞘,呼的一下飞到苏拂衣面前。
剑柄朝向苏拂衣,将长长的剑穗甩得飞起。
苏拂衣转左,灵剑就挡在左边。苏拂衣移右,灵剑就绕个圈继续摇晃剑穗。
将自己伪装成一根逗猫棒,在苏拂衣面前来回摇晃着。
好像在说“来啊来啊,快来玩啊。我很好玩的哦。”一样。
芮彦庆深吸一口气,眼都瞪大了。
这还是他那高冷的本命剑吗?!怎么现在在苏拂衣面前蹦跶得跟只求关注的小狗一样?!
……太丢人了!
芮彦庆两指一并一翻,将还在苏拂衣面前蹦跶,恨不得将剑身摇晃出波浪体来段海草舞的本命剑,强行召回。
灵剑被迫回到剑鞘愣了一下,回神后立刻“锵——!”的一声又要从剑鞘里蹦出来。
芮彦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剑柄怼了回去。
摁住!
不许再跑出来了!
灵剑气得不住发出“嗡嗡”声,剑身在剑鞘里疯狂抖动。
好半响才气呼呼的不再做声。
芮彦庆飞快的看了苏拂衣一眼,见小姑娘一直背着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偏头的动作带出几分疑惑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尴尬过了。
芮彦庆借着假咳强装镇定,重新正色看向苏拂衣。
早就站在一旁的鬼侍不敢说话,看看芮彦庆又看看地上丘晋原的尸体。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欲言又止。
尸体一直摆在这儿不是个事儿啊,这位道宗的大能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好在和大能说话的小姑娘心善,扭头看向自己。随便将芮彦庆的注意力引过来。
只是落在身上的眼神冰冷。
吓得鬼侍一抖,缩着脖子作揖解释,“前辈,请问这具尸体……?”
芮彦庆瞥了眼丘晋原的尸体,眼神无波像在看一颗被自己的剑气不小心割断的野草。
抛了块上品灵石给鬼侍,“随你们处理。”
鬼侍双手捂着灵石,欣喜鞠躬,“是是!小的现在就办。”
很快丘晋原的尸体被拖走,就连地上的血渍也收拾得没留下一点痕迹。
一看就知道没少打扫现场。
……这样的活她也熟啊。
苏拂衣眼巴巴的看着不过是打扫了下现场,就得到一块上品灵石的鬼侍,特别羡慕。
立刻扭头看向芮彦庆,藏在红脸怒鬼下的眼睛亮亮,充满期待。
“你刚才是怎么看出丘晋原的破绽的?”芮彦庆问。
刚才苏拂衣用青竹平刺丘晋原时,看似平平无奇只是普通人受到攻击时的正常反击。
但芮彦庆却清楚丘晋原一旦撞上去,定会被刺中命门。
如果苏拂衣修为高,丘晋原会当场暴毙。即便修为低微,丘晋原挨这一下也得吐口血。
更何况那时丘晋原已经被他追了千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所以丘晋原顾不上慢上一瞬也要避开苏拂衣的平刺。
他其实也在赌。赌自己不会立刻杀他,会给他求饶的机会。
可惜丘晋原赌错了。
“唔……”苏拂衣想了想,“就这样看出来的。”
芮彦庆微惊,忍不住激动上前一步,“你是说你凭直觉觉得是?!”
“差不多吧。”苏拂衣回得含糊。
谁曾经天天被各路剑修提着剑,追着要比试。不出一年也能和她一样。
更何况她被迫承受了好多年!
而且那些人不是挑她在做任务的途中跳出来,就是在她赶着交任务的途中跳出来。
打扰她可以,但是打扰她赚钱不可以!
时间久了就养成苏拂衣喜欢一招破敌的习惯。
穷咻咻的她,实在没时间看对方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统统平刺送走!
听完苏拂衣的回答,芮彦庆更走不动道了。
眉头微蹙站在那儿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你虽然进了宗门,但应该还没师父,只是外门弟子吧?”
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期待,眼里全是“对吧对吧?我说得对吧?”
苏拂衣不是很理解。
“不是,我有师父,也不是外门弟子。”
话音刚落,苏拂衣突然在很高冷的芮彦庆身上看出了一点……沮丧?
像高傲的白狐突然就别了耳朵,瞬间变成没有耳朵的可怜狐狐。
连带着灵剑都看上去焉儿哒哒的。
芮彦庆将苏拂衣看了又看,一脸“好心动,想要”。
他握剑的手动了动,有点儿想将苏拂衣当场拎走。
和芮彦庆心意相通的灵剑精神一振,发出清脆轻鸣。
它觉得完全可以!
苏拂衣突然心生警惕,身随心动往后退了一步,“前辈?”
“……算了算了。”很想干脆不做人,一跺脚强薅苏拂衣回去做徒弟的芮彦庆叹气摇头。
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 呼”的转身飘然远去,只抛给苏拂衣一件东西并丢下一句话。
“他日你被你师父逐出师门,可凭此物来道宗找我。”
灵剑自鸣,好像在附和芮彦庆的话。
苏拂衣哭笑不得,还好她师父不在这儿,不然听见芮彦庆这样说,哪怕对方是化神期也要挽起袖子和对方打一架。
等芮彦庆走远不见踪迹,苏拂衣低头看他抛给自己的东西。
一块用竹子削成的木牌,什么花纹装饰都没,就简简单单的写了“道宗”两字。
只是笔锋里暗藏一道剑意。
今天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修士,估计早就捏着小竹牌一蹦三丈高,立刻冲芮彦庆跪下拜师。
可惜芮彦庆遇见的,是今生定要当个丹修小富婆的苏拂衣。
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苏拂衣将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小竹牌上下抛了抛,随意的往芥子袋里一塞,没入人群不见。
另一边,鬼首正将“芮彦庆已出鬼市”的消息,回报给鬼相、鬼将。
“处理得不错,以后道宗的人来都优待些。”鬼相摇晃着团扇,懒散的说。
“是。”鬼首和属下齐齐抱拳。
倒是和鬼相平位的鬼将,脾气不太好的冷哼了一声,“我们鬼市难道还怕他道宗不成?”
“怕自然是不怕的,但我们开市做生意,得以和为贵嘛。”鬼相笑嘻嘻的也不生气,拈起一颗极品灵石在手上转着,欣赏它折射时的紫色灵光。
“而且三长老还赔偿了这么好的灵石,足够了。”
“不过区区一袋极品灵石而已,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鬼将讥讽鬼相。
“区区?这袋灵石,能抵整个鬼市半月流水。鬼将不亏是名门世家出生,就是大气。要不也随手赏赐小人一点儿区区好不好呀?”
鬼相笑嘻嘻的用“名门世家”几字猛踩鬼将痛脚。
气得鬼将扭头怒瞪她,“你……!”
鬼首和鬼者站在下首听二把手和三把手吵架,头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到坐在上位一直没出声的鬼主放下手上的鲜果,“好了。”
“你们两个吵不腻吗?”鬼主慢条斯理的擦手。
鬼相用团扇遮住口鼻,只露出笑得眼角弯弯的眼,“鬼主啊,这次可是鬼将先挑事的。”
“而且开市做生意,可不得和气生财吗”
“那也得看来的是什么客,遇见恶客自然要竖规矩。”鬼将冷哼,“而且鬼市内严禁武斗,要么去生死擂上打,要么就出鬼市打。”
“芮彦庆不就仗着自己是道宗的长老,才敢在鬼市动手吗?”鬼将冷冷哼笑,“换个散修试试?”
鬼相把玩着手上的极品灵石笑盈盈的没说话,算默认了鬼将这句。
刚才鬼首礼让芮彦庆,除了忌惮他本身的本事外,还有一半也确实是因为道宗。
鬼主哪里不懂两人想法。
拿了颗鲜果上下抛玩,单手托腮,淡淡垂眸,“还记得那块云母珍珠白筹吗?”
啊这。
鬼将立刻闭嘴,在位置上左右动了动坐好。
鬼相也不欣赏极品灵石了,无趣的将它丢回袋子里,拿着团扇轻摇。
“提这件事做什么。”鬼将闷声闷气,“那块云母珍珠白筹,整个鬼市也就那么一块而已。”
顿了下嘴硬狡辩,“那是个例。”
“然后因为这个个例,鬼市就多了白、黄两筹的规矩。嗯,确实是个例。”鬼主自言自语,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
“要是没记错,当年那位也是散修来着?”
鬼将你刚才是鄙视了散修对吧?对吧对吧?
“……”鬼将气,但面对鬼主又不好说什么,干脆一扭头独自在座位上生闷气了。
倒是刚刚还吵吵闹闹的鬼相替他说话打圆场,“好了好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芮彦庆收了白晶玉筹,不就代表他接受了鬼市的好意吗?”
“这事就轻轻揭过吧。如果有人没长脑子,真因为这事以为鬼市可以肆意乱来……”鬼相团扇掩唇瓣轻笑,“刚好可以作鬼奴。”
下首的鬼者听了背脊一寒。
鬼市从高到低分别是鬼主、鬼相鬼将、鬼首、鬼者、鬼侍和鬼仆。
外人只知道鬼仆是鬼市里最低的那一类人。
只有鬼市内部才清楚,真正最低的是鬼奴。
他们被专门用来试药的药人。
活着是受罪,死了才是恩赐。
“这段时间多盯着鬼市一些,免得有些人不长脑子。”鬼将说。
“是。”鬼首立刻回答。
“退下吧。”
鬼首低着头,带着属下退出鬼市。
等走远才有鬼者小声开口,“鬼首,刚才鬼主说的云母珍珠白筹是什么?”
鬼首见众人都很好奇,想了想开口,“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时间太久许多人也不记得了而已。”
顿了下又说,“鬼市的白、黄两筹各代表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吧?”
鬼者们连连点头。
鬼市有黄色筹码和白色筹码两种。
各分上、中、下三品。
拥有黄色筹码的人,就等同于鬼市替他背书。品级越高说明可信度越高。
如果有人持黄筹却违背诚信,不用买、卖家出手,鬼市会赔偿损失后,排出鬼者将失信者抓回来。
后续如何处理失信者,那便是鬼市的事了。
黄筹多是针对鬼市外部众人的说明。
而白筹则是鬼市对自己内部人员的警示。
下品白筹宣示和平,多是被领着第一次来鬼市见世面的生瓜蛋子。领路人担心生瓜蛋子闯祸或者被骗,就会花笔钱租一枚下品白筹让其佩戴。
有“新手上路,请各路前辈多多包涵”的意思。
一次性用品,出了鬼市自动收回。
中品白筹潜台词是“贵重易碎品,请勿触碰”,佩戴的人多是靠山硬但自己没多少实力的二世祖。
本人没什么本事,但奈何家里有人呢?
说不定就是哪位老祖的金贵世孙。
上品白筹,便是刚才赠送给芮彦庆的白晶玉筹,代表持有者不仅本人是个狠角色,背后靠山也一样是狠角色。
轻易不能得罪,即便是鬼市也要避三分。
而现在持有上品白筹的人,加上芮彦庆也不过数人。
“没错。”听属下说完,鬼首点点头。
“那……”属下看看彼此,更加疑惑了,“鬼首,云母珍珠白筹又代表什么意思?”
鬼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属下,表情严肃,“你们记得,以后无论是谁持有云母珍珠白筹前来鬼市,无论是谁,都以鬼主之礼对待。”
“??!!”鬼者们惊了。
好半响才期期艾艾出声,“鬼首,那、那云母珍珠白筹代表的,是什么警示啊?”
“不是警示,是警告。”鬼首强调,“意思是。”
——“惹不起,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