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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嫂子关氏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小孩子们拍着手进来道,窈娘和姐妹们也都站在一旁观礼,堂上坐着颜应祁和甄氏还有解氏,甄氏也没想到她今日有意外之喜,看来当初她还担心所谓的平妻,真的是猪油蒙了脑子。

    之前,她被颜应祁对解氏不错,有些乱了阵脚,日后不必再担心了。

    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真的等解氏被玩腻味了,再对付也不迟,将来两房也就只有她一个主母。颜应祁继承两房财产的时候,一切也会是她和她儿子的,她不是奢望,而是她应得的。

    “莘姐姐你看。”窈娘摇着莘婉的手,看着新人进来。

    莘婉笑道:“看到了,新娘子拜堂之后就不出来了吗?”她养在大房,许多规矩并不清楚。

    然而窈娘却很懂这些流程:“不是的,她先去洞房把盖头揭下来,再出来端茶给诸位亲友。亲友们也有物品相赠,之后再进新房。”

    “哦,原来如此,那你见过你这位新嫂子吗?”莘婉问道。

    窈娘摇头:“匆匆见过一面,没看太清楚。我哥哥去年过年的时候送节礼去过关家一次,也未曾见到人,但是听说关家很满意我兄长。”

    莘婉心想大表兄这样的才貌家世,世上怕是没几个人不爱吧。

    见新人拜堂,甄氏面容十分激动,解氏倒是很平静,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甄氏是颜景昭的生母。只有窈娘知道,也许娘是被那位谢夫人面刺伤心,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原本前朝婚礼上是禁止奏乐的,《唐会要?嫁娶》中记载:“嫁女之室有不息火之悲;娶妇之家有不举乐之感。今贵族豪,婚姻之始,或奏管弦,以极欢宴,唯竞奢侈,不顾礼经,非所谓嗣亲之道”。

    但在本朝已经开始婚礼奏乐蔚然成风,窈娘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所以站出来对颜应祁和解氏道:“爹娘,女儿想亲自奏一曲《桃夭》送给兄嫂祝福。”

    要说窈娘并不是那等爱出风头的人,解氏很了解女儿,但现在出来这是……

    解氏看向颜应祁,颜应祁清楚窈娘的实力,的确对箜篌古琴都弹的相当好,他也想显摆一下女儿,故而同意:“好,让人取了你的凤首箜篌来。”

    “多谢爹,女儿还想在《桃夭》之后弹奏一曲《玉妃引》送给母亲,母亲性情高洁,养育兄长和我实在是不容易。”窈娘看向解氏。

    解氏这才知道女儿的用意,如此一来,既正了她的身份,又不抢新人的脸面。

    这是甄氏所料不及的,解氏的确生了个好女儿,这窈娘年纪不大,却是绝顶聪明之辈,可叹她的莹娘只会恃宠而骄。

    凤首箜篌送来时,窈娘坐在一旁,冷静的先调整琴弦,见颜景昭和关氏一处进来,她来不及看新嫂嫂容貌,只上前道:“小妹弹奏一曲,祝哥哥和嫂嫂百年好合,鸾凤和鸣。”

    颜景昭没想到妹妹亲自弹奏曲目,他对新娘子道:“这是我嫡亲的妹子窈娘,大名颜神妃。”

    这两年内,颜景昭和母亲妹妹一处,解氏温柔慈爱,对他关怀无微不至,妹妹更是对他很好,从来没有因为母亲对他好点就吃醋使小性子。

    因此,他自觉和新妻介绍妹妹来。

    关氏原本是新妇,见颜家长辈还有压力,只是看了小姑子一眼,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少女。她曾经听母亲说话,颜家旁的倒好,就有一点,嫡庶不分明。那解氏夫人虽说也要当长辈敬着,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可她也得表现的真当太太看待,这样丈夫对她肯定也会感激。

    新人们开始敬茶时,窈娘笑着弹奏,别的人以为只是小女孩一时之作,都抱持着一种好玩儿的心态,没想到她弹奏时还吟唱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伴随着箜篌,仿佛有回声似的,琴曲高雅,弹奏没有任何卡顿之处,甚至十分流利顺畅,看的出来很是娴熟。

    《桃夭》结束之后,窈娘又弹奏《玉妃引》,别的人都在看新妇表现,解氏则在新妇拜见之后,就很关心女儿。

    她的《玉妃引》直接从高潮部分开始弹,原本箜篌弹奏声音婉转又清脆,顿时大厅内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全部被吸引入神。解大舅母和解二舅母也听了颇为欣慰,解大舅母考虑的多了些,原本她还想自家六郎有些机会,这俩孩子小时候玩的挺好的,现下看窈娘不仅仅是身份的差距,而是心气上就不同。

    六郎是她的小儿子,颇受宠爱,可打小的日子就是得过且过,而窈娘却不同,她会在看到母亲受辱后,挺身而出,以她的方式为她娘正名。

    一曲作罢,颜应祁非常欣赏女儿,还笑道:“真是如听仙乐。”

    “爹爹谬赞。”窈娘把乐器给下人,她还是和姐妹们一处站着,丝毫没有得意之态。

    新人见完长辈,新娘回房,新郎继续敬酒。窈娘姐妹也旋即入席,桌上水陆毕陈,大家都大快朵颐起来。

    颜宁馨见螃蟹上桌之后,还赠了一套工具上来,她那位三妹妹站起来帮她们桌上的一位老姑太太轻巧的开着蟹,还笑道:“这是最好的螃蟹,蟹黄极多,蟹膏也很好。”

    她见自己不会,也小声教她:“大姐姐,这螃蟹要放在蟹镦上,用蟹捶敲开,你看这个小剪子是剪蟹脚和蟹鳌的,再这样撬开蟹壳,把蟹心取出来,这个是不能吃的……”

    可颜宁馨看了半天,还是不是太会,她也吃过螃蟹,但没有这么细致。

    夜幕降临,热闹和喧嚣一哄而散,窈娘也回到房里。平日里,她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甚至有时候觉得太引人注目了,容易被人挑刺,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可是今日出了这回风头,只希望娘心里稍微宽慰一下吧。

    洗漱之后,红袖和青黛还夸道:“今儿好些人都看姑娘,都说姑娘弹的真好。”

    窈娘躺下,有些害羞道:“其实我唱《桃夭》的时候,嗓子一直发抖呢,有一个调子好像没对上。”

    “咱们都没听出来呢。”青黛摇头。

    又听顾妈妈道:“姐儿可要宵夜?晚上看您都没吃什么东西。”

    窈娘打了个哈欠:“不了,娘说我晚上不能吃东西,否则很容易睡不着。我那匣子里有点心和喜饼,你们若是饿了,都分一分吧。”

    她翻身就睡着了,红袖和青黛才出去次间和顾妈妈一起喝甜汤吃喜饼,顾妈妈小声道:“姑娘今儿真是吓到我了,日后你们俩也是一样,对姑娘不能再当小孩子哄了。”

    红袖和青黛俱是点头,红袖更是道:“我看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读了那么多书,咱们日后都听姑娘的才是。”

    “可不是,姑娘虽然不如四姑娘人缘那么好,可是她行事比四姑娘大气聪慧多了。”顾妈妈赞成。

    青黛想起四姑娘平日在家是看人下菜,在外倒是嘴甜如蜜。她们姑娘就是太老实了,即便是去了几次文会,并不怎么出风头,还说交朋友要真心,若是酒肉朋友,还不如不交。

    可今日这么些嘉宾在场,姑娘出来弹奏两首祝曲,几乎是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且进退有据,仪态端方。

    红袖撇嘴:“四姑娘那是可以随意和大夫人出去,咱们夫人这里一贯深居简出,所以咱们小姐自然不能随意抢大房的风头,还得感激大夫人在有些筵席上能带她出去。现下在咱们自家场子,姑娘当然不怕了。”

    仆婢们感叹一场,想来金玉膏梁之家的小姐,外面看着风光无限,内里也有自己的烦恼。

    清早,窈娘一夜好梦,起来时,脸上还带着红晕。

    她起身时准备往解氏那里过去,却见素心过来道:“小姐,夫人让您吃点早膳再过去,新妇要先去老太太那里。”

    “好。”窈娘点头。

    三老太太回来就是想确定自己的地位的,新妇头一日不是先拜会公婆,而是先拜会老太太。

    窈娘喝了一碗牛乳,又吃了一小碗鸡丝汤面,才慢慢过去。

    颜应祁和解氏都端坐在上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窈娘快步进去请安,又坐在他们下首。刚坐定,外面就说大爷和大奶奶过来了,如今因为颜景昭娶妻,家中称呼都改了,解氏成了太太,颜应祁是老爷,颜景昭也成了大爷。

    随即进来两位新人,窈娘看了一眼哥哥的神色,很是平静,再看新嫂嫂关氏,她一身红袄红裙,外面罩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云鬓高耸,虽然相貌一般,但自有一股富贵气象。

    下人早已放下蒲团,关氏随着颜景昭一道磕头行礼,颜应祁待她二人站起来之后,叮嘱道:“你们二人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颜景昭点头应是,关氏也打量着自己的公婆,颜应祁做过多年高官,看起来却是锐气十足,说话颇有些睥睨众人的样子,算不得和善,再看解氏,这把年纪,居然十分美貌,且眼含雾水,她看着总觉得怪怪的。

    婆婆应该是更端肃的样子,解氏却像个姐姐,说话也太过温柔,没有主母气象,不过这样的人反倒好相处。

    再看向一旁的小姑子颜三姑娘,她年纪不大,却已经有少女的神态。再看她小小年纪,手臂上戴的是南珠珊瑚串,脚上穿的是金丝履,头上戴着的钗环俱是贵重无比的,也难怪娘说颜家和关家不同,关家女子都持家有道,即便用膳也和普通人家差不多,并不会特殊,但颜家完全不同,喜好奢华,靡费巨多。

    再有,昨日原本她是新娘子,应该是在场众人的焦点,可是小姑子却抢着出风头,让她成了陪衬,难免心情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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