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正源枪打香头火,霎时惊动了窑里人,齐出来问:“哪里声响?”
张正源急推他们进去,言道:“不相干,我和四哥耍枪哩!你们休要理会。”
出得门来,对朱全德言道:“你挨着草垛溜一眼,看他们走了没有?”
朱全德摸到草垛前,觑眼一看,一个人都没了,不由挑大拇指道:“兄弟好身手!一枪就唬走了。”
张正源笑道:“我料定他们连这个庄里都不敢住了!不信,咱们去瞧一瞧。”
两人摸索到那些人下脚处探听,果然都走了。
朱全德叹气道:“兄弟,可笑我这身武艺,耗费多少年月,到了你那家当前,竟是无用之物。”
张正源笑道:“不瞒四哥说,我方才不过施展了三分本事。若是双手都持枪,左右开弓,只怕几十个土匪也不是我的对手。”
呀!这正是言多必有岔,话出惹事端。那朱全德见了枪,早就喜爱不已,忽又听他有两个,不由兴时起来,陪笑道:“兄弟啊!我知道你门路多,能弄来枪。你既有两个,不如卖给四哥一把,钱多钱少都行。”
张正源急摇头道:“这却不能够,我这两只枪是舍命得来的,昼夜不离身边,若是少了一只,就拆了群,少了威力,假如遇上那七脚六手的厉害人物,恐怕要吃亏嗫!四哥,你是有田有屋的地主爷,千万不要在这物件上存心。”
朱全德见他不依,只得不吭声,只是心里越发猴急,暗地里盘算不休。
两个人回到窑里,接着耍酒。厮闹一番,不觉过了三更。
原来张家屋少,女眷都在那边窑里歇息,男人们却在这边耍酒,夜过子时,渐渐酒高了,便在那烧炕上斜躺横依,凑合睡觉。
张正源一来熬了几夜,再加上喝了不少酒,不觉倦意袭来,便斜靠在炕拐角丢起盹来。
偏偏那朱全德心里有事,睡不着,眯缝着眼,暗中观察。他见张正源睡了,心里思谋道:“我这兄弟有些小气,他明明能弄来枪,就不给我一个。我索性趁夜偷他一把,以后补他些钱也就罢了。自家兄弟,料他也不翻脸。”
一边想着,不觉就到了四更。他见众人沉睡,就悄悄起来,来摸张正源腰里。
噫!众人皆十指,只有他手巧。张正源行走江湖,不想就被他轻轻解了一只枪,竟丝毫没有察觉。
朱全德得了枪,欢欢喜喜,悄悄开门出来,到了外面。他见那草垛靠着一堵短墙,中间有个缝隙,于是将枪放进墙缝里,又拽把草塞住,方进屋里重新睡下。
他是做贼心虚的人,还未合眼,忽然想到:“不好!不好!我这样和衣而卧,他早上起来就该怀疑我了。我索性脱了衣服,闷头大睡,叫他不要猜疑才是。”
想到这里,便解了袄子,脱了裤子,只穿一个裤衩,扯过一条破被盖了,倒头就睡。这才是爱欲纠缠杂念生,意满才知瞌睡来。
且说张正源睡了一觉,忽然惊醒,见那一盏油灯昏昏暗暗,忙起身挑了挑捻子。忽然觉得不对劲,忙用手一摸,少了一把枪,不由吃了一惊,暗暗道:“罢罢罢,从来没有这样大意过,这一会,竟被贼光顾了!莫不是那毡匠去而复返,偷走了我的枪?”
忽又想到:“不对!若是他们偷了,必然一裹脑都拿走了,为何偏偏就留了一把?”
你看他垂头挠耳,百思不得其解。偶然回头,见朱全德鼾鼾沉睡,他猛然醒悟道:“我知道了!必是四哥看上了这家当,半夜偷走了。果真如此,却有些难办:我若嚷破了,就臊了他的脸面;我若不说,奈何那枪是我的命,岂能说丢就丢?”
他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无有良策。猛然看见朱全德衣服都堆在炕沿上,不由灵机一动,笑道:“我只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才能叫他归还我的家当!”想到这里,便将朱全德裤子轻轻抓起来,走出去藏了。复进屋来,索性倒头又睡。
一时到了五更,张有文便起来唤道:“娶亲的要动身了,起来打理吧!”
众人听见,都起来了。
那朱全德也惊醒,心里道:“好笑!好笑!我是婆家人,怎么就在娘家这边混了一夜?快回家罢!”
一边想,一边坐起来摸衣裳。呀!炕沿边只有袄子,裤子却不见踪影。
朱全德满炕搜寻,就是不见,不由暗暗思忖:“这张家果然风水不好,前半夜招盗,后半夜遭贼!那贼这不偷,那不偷,偏偏就将我的裤子偷走了,难道叫我精沟子出门不成?”
你看他垂头挠耳,百思不得其解。偶然回头,见张正源正坐板凳上喝茶,朱全德霎时醒悟道:“我知道了!他丢了枪,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分明知道是我偷了,因此反手偷了我的裤子。这事却有些为难:若是我服个输,认个错,脸面怎能搁得住?若不服输认错,恐怕今日要把人丢到这里嗫!”
他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无有良策。无奈,只得咬咬牙,发狠道:“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有错在先,不如还了他的枪,找回裤子,遮了羞丑再说。”
你看他扭扭捏捏,陪个笑脸,向张正源道:“兄弟——”
才张嘴,张正源一抬腿,起身出去了。朱全德惊慌道:“这人心肠窄,记仇嗫!这叫我如何打整?”没办法,只好爬炕上装睡。
不一时,张正源又进来。朱全德犹如六月天见到了雷阵雨,又似饿汉子遇到放舍饭的,忙叫:“兄弟过来!过来!帮四哥一个忙!”
张正源过来,问:“四哥,啥事?”
朱全德道:“我昨夜出去方便,把裤子落在门外了,烦兄弟替我取来。”
张正源笑道:“你好歹说个地方,我替你取。”
朱全德无奈,只得道:“你看那草摞边有个墙,中间有个缝子。我就塞在里面了!”
张正源闻听,出门到了草摞边,果见有个缝隙,用草塞着。他扯开草,向里面一摸,掏出枪来,笑道:“四哥,你是非凡人,若不是遇上我,你就得手了。”
于是藏了枪,复进门来,坐朱全德身边,道:“你的裤子倒是找到了,只是有些脏了,我叫人洗洗,等干了就送来了。”
朱全德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叫苦道:“那裤子是个棉花的,见水就吸。像这样冷的天,只怕十天也不能干。难不成叫我裹着这被子去吃席面?”
张正源“呵呵”大笑,起身出去了。
那朱全德束手无策,急得抓耳挠腮,汗如雨下。偶一回头,却见裤子就放在墙角边。他如同得了大赦一般,急忙穿了,出门就走。
张正源在门外叫:“四哥忙什么,索性一起过去吃席。”
朱全德摇手道:“罢罢罢!你张家人鬼多,我离远些罢!”说着,径自回去了。
却说老朱家也是一夜没睡,闹腾到五更,娶了新娘过来,安排拜了天地,送进洞房。等到天亮,方安排桌凳,下长面待庄客。一时娘家人过来,又耍酒厮闹,直到后晌,方结束了。
单说那张氏满香,本就性情和顺,沉默寡言,是个压福的人,自从进门来,勤持家务。一家人和睦相处,越发兴旺起来。
过几月,她就身怀有孕。一家人更加高兴,小心翼翼,再不叫干重活。
到甲子年,张满香生下一子,取名怀亮。朱老太乐得嘴都合不上,成天抱着孙子稀罕。
转眼间就到了满月。朱全孝早已准备了米面蔬菜做满月,先去请了丈人家,又去请了张老爷和庄邻一干人。
那张正源恰恰回来,便一同过来了。日上三竿,开了席,一帮人吃了长面,耍起酒来。
单说张正源,他多时间闯荡江湖,极少回家,今日回来,正遇到喜事,心里高兴,便和朱全德等人划拳猜令,斗起酒来。
兴致正浓,偶一回头,忽见一女子端盘子上菜。抬头细看,见她穿一身新衣服,生得身材娉婷,面若海棠,真是蛾眉淡扫凝春意,秀目低垂挂怯羞,就像那画里走下来的仙女一般。
张正源乍一看见,就好似刘彦昌见了三娘娘,又像是董家郎见了七仙女,浑身雷击电打一般,瘫在凳子上,莫想动得半分,那一双眼睛就像浸了羊油,直勾勾再也收不回来。心中恍惚道:“莫非我已离了凡尘俗世,到了瑶池仙境?眼前这位女子冰肌雪肤,分明是天宫仙子,月里嫦娥,尘世间哪有如此动人的美女!”一味的发了呆,胡思乱想。
原来那女子正是朱全秀,在锅灶上帮忙,忽见张正源如此,只臊得粉面绯红,低了头,径自去了。
张正源如梦如幻,恨不能随了她去,只觉得三魂七魄“嗖”的一声,早离了身体,追到屋里去了。
众人只当他酒大了发昏,也不理论。张正源早已丢了魂,失了魄,浑浑懵懵,愣愣怔怔,满眼全是那女子的身影。痴想了一回,嗟叹了半天,已是后晌,酒席已罢,众人回家,张正源无奈,只得回来,躺炕上以被蒙面,一声不吭。
他母亲看了,疑惑道:“早上还好端端的,如何就不好了?”急忙过来看视。只见张正源双目紧闭,四肢乏力,像是着了魔魇一般。问道:“莫不是路上辛苦,受了风寒?快找个大夫来瞧一瞧。”张正源听见,勉强坐起来,推辞不医。
如此过了两三天,张正源病势更加严重。他母亲担心,就找了一个本地郎中诊治。
那郎中屏气凝神,号了一早晨脉,摇头晃脑道:“依我看来,这是吃的多了!”
张正源心里火起,忙挥手道:“罢罢罢!快走!快走!”
刚撵走郎中,就有两个喽啰来了,说:“老寨主叫你快回去,有要紧事!”
张正源哪里肯走,捂着头道:“你两个回复他老人家,就说我有病了!”
那两人道:“来的时候老寨主吩咐,若你不走,抬也要抬回榆林口。”
张正源无奈,只得收拾行囊,辞别了家人。你看他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叹息,唧唧咛咛,磨磨蹭蹭,回黑山峡去了。有诗表道:
自古闲愁空锁恨,
从来缱绻最伤心。
早知他日天人远,
不叫此时乱六神。
过了一月,张正源又回来了。他先去老朱家看望姐姐,坐了半天才回来。
到了晚上,张德文两口子见他心神不宁,只以为出了事,便说道:“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在外面使枪弄刀的,又拿不回来几个钱。你看那种地的老爷,虽说苦点,却不用四处奔波,晚上睡觉都安稳。我劝你还是落家过日子,我们也能多活几年。”
张正源垂头道:“我也想成个家,过个舒坦日子,若能娶个中意的媳妇,我就不出门了。”
张德文喜出望外,道:“这有啥难的?明天就请个媒婆,四下里打听打听,若有那稍看过眼的女子,只要不缺胳膊少腿,能烧水做饭就提媒。”
张正源道:“打听来的女子我不要。”
张德文奇怪道:“说媳妇不打听,难道人家自己会跑来?”
张正源道:“我只看上我姐夫家的秀秀,其他人休要提。”
张德文两口子听见,霎时泄了气,半晌方言道:“这事只当没说!你不知道朱家人的脾气,愚犟愚犟的,素来只喜欢下苦卖力的,最看不上挟枪弄棒的。你若是‘一对骡子四亩半,三片胡基办不烂’,保准能说来他家女子,只可惜你不是那样的人,这嘴还是不要张了。”
张正源不解,问:“啥叫‘一对骡子四亩半,三片胡基办不烂’?”
张德文道:“你要是干早套一对骡子犁地,不吃不喝也不歇,到中午能犁四亩半地,或者箍窑时,能同时将三片胡基丢上墙头,还要完好无损。有这苦心,十拿九稳能说来他家女子,不然,早早丢手,不要枉费心思了。”
张正源听了,倒头就睡。
到了次日,张有文起来,见他神色萎靡,就问缘故。张德文便将原因说了。
张有文听了笑道:“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有两个关口,一个在咱家,一个在朱家,若是两个关口都通过了,再对症下药,或许事就成了。”
张正源急问:“哪两个关口?”
张有文道:“第一件,你当了朱家女婿,就再不能出去游荡了,今后安安稳稳在家,过个心闲光阴,就看你收不收这个心?”
张正源道:“这有啥难的?真娶了秀秀,我就金盆洗手,再不入江湖。”
张有文欢喜道:“好!好!第二件,就看人家闺女愿不愿意。若是她不愿意,这件事就拉倒;若是她愿意,就成了七八分。到时候我就有法子说动你义父。”
张正源为难道:“她愿意不愿意我如何知道?”
张有文笑道:“你从小走四方,连这个转置都没有?你不会去找你姐姐,让她陶腾陶腾,摸一摸小姑的心思?”
张正源恍然醒悟,忙下了炕,就去老朱家。
却说张氏夫妻已起来,正要收拾屋里,忽见张正源进来,便笑道:“你三天两趟来看我们,倒叫我们不好意思的。”
张正源道:“有件大事要姐夫姐姐帮忙哩!”于是把缘由细说一遍,又作揖道:“万望姐夫姐姐陶腾陶腾,成全成全。”
朱全孝听了笑道:“这事我不好参言语,你们自己看着办。”说罢就走了。
张氏却也高兴,道:“你能安心居家,也是咱们张家的福气。这事急不得,你先回去,慢慢听信。”
不说张正源回家,单说张氏虽然老实,但应承了这件事,不得不想办法。收拾完屋里,和全秀一起做针线,她就瓜长蔓短,说起男女婚姻之事,言道:“这世上两口子,有相亲相爱的,有违心违意的,说个原因,都是牵线的人不一样。天上有个月老,是个专门给人牵线的。他时常下人间转一转,看见合适的男女,就用一根红线把两人脚腕子拴在一起,一百年也挣不脱。要是月老不来人间,就由那山神土地城隍社令撮合姻缘。你想那些神仙事情多,哪有时间管合适不合适?顾不过来就胡乱搭桥牵线,所以世上两口子合心合意的就少。要是遇上中意的人,千万不要错过了。”
说了一回,又话搭话,说起张正源一折折,张满香叹道:“我那个兄弟,家里虽然穷,眼头却高,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现在快二十了,连个家都没有成,不知道婚缘在哪个方向嗫?”
朱全秀低着头,留神听,只是不言语。
张氏又道:“为他的事,一家人都犯愁。我昨日倒是问他:‘你究竟啥时候才肯落家说媳妇?’你猜他怎么说?他言说:‘除非找个秀秀这样的姑娘,我就回家种田下苦,再不出去了。’你说说,到哪里寻你这么个人?不过是白说些淡话,不顶用。”
朱全秀听见,臊得满脸绯红,只是抿嘴笑。
那张氏低头想一想,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看着全秀笑道:“你看我这个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难怪哒妈说我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全秀忙问:“嫂子怎么啦?”
张氏笑道:“我那兄弟时常提起你,我忽然想起来,你也是十八的人了,早到了找婆家出嫁的年龄了。不如你给我家当个媳妇,亲上联亲,两家更加亲密。你告诉嫂子,你觉得我兄弟怎么样?”
看官,你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个怪现象,就是“小伙子爱的黄花女,大姑娘喜欢二杆子”!那张正源自小游走四方,见的世面多,因此举止大方,言语豪放。朱全秀冷眼旁观,心中品度,知道是个前途难料之人,又见他对自己眼神迷离,知道有些意思。只是家教严,世俗不可违,因此时时躲着他,岂不知少女春心,最怕招惹,见了张正源三五面,自己不觉也动了心,如今听嫂子一番言语,早就猜到了其中意思,只是不能搭腔,只好抿着嘴笑。
张氏见她有几分意思,便拔个口气,道:“我思来想去,这倒是个好姻缘!你若是愿意,我就叫我二爸请人提亲,你不愿意就摇个头,可不能闪了我。”
朱全秀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笑。张氏无奈,只得说:“你笑,就是愿意了。我就去通传了。”
两个取笑一会,去做饭了。
到了下午,张正源又来了。张满香道:“我小姑子好像也乐意,你叫二爸请媒人吧!可不能说是我牵的线,不然事不成了,叫我怎么见婆婆?”
张正源得了信,欣喜若狂,好似孙猴子封了屁马温,活蹦乱跳,一溜烟回了家,找张有文说了此事。
张有文喜道:“这就好办了,只是差一个媒人。”
张德文说:“旧庄窝窝姜婆子是出了名的媒婆婆,我去请她。”
张有文说:“你想错了!朱亲家是犟人,一般人恐怕说不动。依我主意,只有请张老爷出面,这个亲事才能成。”
张德文顿时醒悟,忙去张家,请老爷出面撮合。
张老爷却是个热心肠,见张德文央求,也愿意帮这个忙。于是抽个时间,到朱老太家,将张家的意思说了,又道:“张家人这些年一片热心,给你给了一个儿媳妇。难道张家人不值钱,就只有你女儿值钱?俗话说想要他人好,还得自己好。如今他家儿子回家谋生,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依我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成是不成全在你。”
朱老太见张老爷来说话,怎好回绝?便推在女儿身上。哪知一问女儿,见她虽然害羞,却似十分愿意。顿时没话说了,只得应允了。
张老爷便来回复张德文。张家人喜上眉梢,不敢耽延,急择了日子,到朱家订了婚。
翻过年,两家约了日子,擀长面,待亲朋,热热闹闹,给两人办了喜事。
却说张正源入了洞房,细看朱全秀。呀!分明是飞燕重生,西子转世!你看她:
体态嫣然多轻盈,
容貌娇艳可倾城。
瘦肩袅娜玉山立,
纤腰娉婷杨柳轻。
肤如雪,颜如冰,
风姿绰约透玲珑。
眉蹙春烟藏妩媚,
眼含秋波露多情。
张正源心迷神醉,疑似身在梦中,战战兢兢,不敢出半丝声响,只怕惊醒了梦那美人便无影无踪;又凝神屏息,惟恐呼气重了将美人吹得化了。
朱全秀见张正源这副模样,禁不住抿嘴“噗嗤”一笑,道:“原来是个呆子!”
噫!这一声犹如黄莺婉啭,紫燕嘤咛;又似流泉叮咚,银铃清脆。张正源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清风拂过一般,清凉滋润,好不舒服。凑近了再看,见她千娇百媚,楚楚动人,不禁越看越爱,越看越好看,只觉心里像被猫儿挠了一般,忍不住握住她纤纤玉手,道:“想不到我命中竟能娶到这样一个老婆!”
朱全秀红了脸,笑道:“只怕你以后见了更好的,就抛弃了我。”
张正源连声说“不敢”,言道:“若要我抛弃你,除非有人将那枪里的子弹加点调料,倒些酱油,炒一炒,喂我吃了!”
朱全秀“噗嗤”一笑,指着门外一块大石头道:“你也不要油嘴滑舌。你以后若抛弃了我,那石头就是我的归宿!”
两人说说笑笑,见时辰不早,方安歇了。有诗题道:
洞房烛泪合双影,
叹羡檀郎配美人。
雅谑戏言犹在耳,
谁知一语竟成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