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瞎扯蛋么?”
把郭盼盼送回家后,李平跟着韦合良去矿场的路上,听他说了王婆子的来意,第一反应就是,戚佳国不是傻就是疯了。
“王婆子!你甭劝了,就算是戚老爷在现场那也不管用,瞧着你是女辈,不为难你,回去吧。”
两人赶到矿场时,就听到郭齐进对着王婆子下了最后通牒,周围聚集的村民也都跟着起哄。
远处的矿场护卫兵丁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自打郑一休死后,李平和上司戴何交好,只要矿场不出现什么重大意外,他们看戏就好。
“咱们乡里乡亲的,有些口角很正常,都是小事,现在我是担心你们呀,你们真要推了这差事,把戚老爷逼急了,只消涨一涨矿场租钱,一村都得受罪。”
王婆子还在动着嘴皮子劝解。
“涨租钱?今年的契约还没到时间,他拿什么来涨?打算派郑二休或者郑三休来不成?”
有了郑一休之前的经历,郭齐进说起话来也颇为有些风趣,炉工们都大笑出声。
“哎呀!郭炉头,这矿场和田地都是他的,他要为难你们有的是法子,就听我老婆子一句劝,还是把这差事接下来好。”
王婆子看上态度还是很诚恳,就是不放弃被郭齐进等人几句话打发走,在她身边还有几个伙子。
其中一位正是李平在王家院见过的王家长子,他瞧见李平走来,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朝李平走来的方向努努嘴。
“李平!你来得正好,你是读书人,知道事情轻重,我跟你说这事……”
王婆子转了个方向,却被李平抬手制止。
走到郭齐进身旁,李平蹙着眉头,问道:“叔,你真会……造大炮啊?”
郭齐进点头,颇有些自豪:“那当然,祖辈手艺传下来的,郭家造的火炮,那叫一个妙,几年前我在佛山冶铁场负责造炮,就被戚老爷一直惦记着。”
李平啧啧啧出声,路上韦合良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不相信,自己未来的岳父居然会造炮。
天助我也!
不过戚佳国造炮要干什么?
两月时间铸造四门劈山炮,如果把这差事搞成,戚佳国就会把矿场上炉工们的欠债给一笔勾销。
不过……这不对劲!
他们永清镇搞死了郑一休,他不找麻烦就罢了,还主动把生意揽下给他们?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做人不可能贱到这种程度吧?
那就是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这里头有阴谋,火炮可是国之利器,草民私自造炮那就是死罪。
可这也说不通,这番操作,无疑是和永清镇共生死,以戚老爷平素的手段来看,不会有这样愚蠢的阴谋计划。
悬疑之时,郭齐进的讲解让李平明白了一些其中缘由。
“戚老爷是总兵大人的帮衬,戚老爷要帮李大人造炮,整个龙门铁匠都知晓。”
李同泽是广州总兵,戚佳国能攀上这样的大腕,根基不浅呐!李平暗自咂舌。
王婆子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这差事商量得如何?戚老爷把郑大少的恩怨都放下了,你们真推了这事,不仅是你们永清,我们王家屯也得跟着遭殃了。”
郭齐进咬着牙:“这事……我们心里没谱,真不敢接手!”
“我们?”
李平皱眉,不是戚佳国只让郭齐进造炮?难不成这矿场还有人会造炮?
诧异时,一旁的韦合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郭叔造炮,你韦叔会造枪,二者虽不同但大体都类似,真要造炮,我也是你郭叔的第二把手。”
李平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好家伙!小小的永清镇藏着两位巨匠。
一个造炮,一个造枪!
韦合良接着道:“你郭叔说得不错,这差事我们不敢接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张虎子和钟田海,他俩的爹和我们一样,也是造枪造炮的,几年前在佛山铸造时,也是戚老爷找上我们帮着上一任广州总兵造枪,后面绿营检阅时,鸟枪炸膛,他们成了替罪羔羊,快被打死,不是村里人照顾,那俩伙子活不到现在。”
郭齐进接过话茬子:“所以……凡是造枪造炮的差事,我们可不敢再接手。”
说到这时,王家长子走了过来。
“听我一句劝,这差事办不成,不只是缴了王家屯的田地,你们永清镇的矿场,他要给魏知县或者李大人报个矿徒私自开采矿山,这罪名可不小。”
他目光落在李平身上:“李平!我知道你是张镇孙老秀才的门生,郑一休的事,他帮过你,魏知县也伸过手,可矿场的事可不一样,戚老爷要真忍心割肉,张老秀才和魏知县也护不住,更何况这是个黑矿场,你们和戚老爷签的契书里,应该没有涉及采矿吧?”
的确如此,这戚佳国贼得很,签订的契书里把他的撇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马脚,租钱租约等等一系列,都只是口头上。
“听着,如果你们把这事办好,就算帮自己一把,之后戚老爷要是在郑一休这事上纠缠,你们也能有个回旋的空间。”
这王家长子倒是个人物,逻辑清晰,比他那个只会跺脚鬼叫的母亲强太多。
“你是?”
“王家长子,王政!下有小弟令修。”
这个和徐北宏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朝李平拱手,心想这王婆子生了个好儿子。
“后面几个是戚佳国派来的人吧?”
李平不愿多说什么,将目光投向王婆子身后的一干人等,便问王政。
王政愣了一会,似乎没想到这李平看事这么准,半晌才呆呆点头。
“把他们叫过来吧。”
听这话貌似有商量的余地,王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去叫人过来。
趁着王政叫人的空隙,郭齐进和韦合良,一窝地挤到跟前,诧异道:“阿平!你什么打算?”
即便戚佳国只是让郭韦二人造大炮,可事情牵涉面广,下到个人,上到整个永清镇,所以他们都把李平当成拿主意的头儿。
“情况不明朗,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现在骑虎难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事情搞清楚搞明白了再说。”
李平大概知道这事确实是戚佳国有求于他们,先前在县衙,张老秀才就说过李同泽有大麻烦,不然的话,魏忠也不会下定决心要搞死郑一休。
一个家仆被王政带了过来,不等他开口,李平便斩钉截铁道:“回去告诉戚老爷,价码太低我们不接受,除非能给四千两银子!”
那仆人听到这价码差点吐了一口血:“四千两?你在开玩笑吧?四门六十斤重的劈山炮,你开价四千两,不知道还以为要造红夷大炮呢!”
李平摆摆手:“我不是和你商量,你回去禀告就完事了,哪来那么多话。”
打发戚府家仆,李平转向郭齐进和韦合良二人,道:“咱们先拖延一下时间,料他戚老爷不会肯出四千两,趁这会功夫我出去一趟。”
郭韦二人点了点头。
李平第一个要找的人自然是,甘渡汛的的戴何了,毕竟李同泽还是他老上司,这事去套套他的话,说不准有收获。
到了甘渡汛地,吴卫和陈寻看了看李平,就任由他走进了屋子内,刚进去,就看到戴何脸颊瘦了一圈,神色恍惚,好像熬了几夜似的。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李平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当初和戴何交谈时,他曾向戴何吐露了一个关于当今皇上的小隐私。
正因如此,让戴何一夜未睡,见到李平就跟瘟疫似的,避而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