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冯春临就开展了一连串的反击,这家伙在匪道上颇得人心,先是挑唆山匪冲进戚府烧杀抢掠,被戚府护卫逼退,他们仍想方设法,把戚佳国正妻郑氏给骗出戚府。
等戚佳国带着家丁官府赶到的时候,发现郑氏衣不蔽体,身上有多处淤青,已经没了气息。
弄死冯春临妻室的罪魁祸首方广明心中发虚,好几天都缩在军营里,不敢离开半步。
隔几天后,戚府又被山匪一把火给烧光,死了近十号人,其中包括戚佳国的小儿子。
妻子被玷污惨死,儿子被烧死,以戚佳国的性子,还能挺住,可接下来,冯春临再给一拳重击,山匪们偷袭了他一处矿场铁匠铺,里头存放着八门劈山炮的泥模被摧毁,匠工还死了好几位,樊炉头勉强捡回一条命。
听到八门劈山炮泥范被毁时,戚佳国最终没能扛住,当场吐血,晕倒过去。
“你让我多派汛兵驻守矿场,是不是就是用来堤防冯春临,这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戴何喘着粗气质问。
李平道:“这有啥奇怪的?用屁股想都知道,冯春临那疯子会干什么。”
这冯春临还真的发狂了,幸好当初让戴何在矿场多放人手,还有张虎子钟田海一干人整天拿着三棱刺四处戒备,否则他们的矿场绝对会遭山匪们洗劫。
戴何辩解道:“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没想到冯春临居然如此猖狂行事。”
也不怪他笨,整个事件掌握最多信息的就是李平,对冯春临的分析很透彻,仅仅只是让他丢了县衙典史官位。
就引得他疯狂的报复,找麻风女卖疯坑害永清镇一村,对于这种人,自然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李平就等着冯春临解决戚佳国,而冯春临没有偏离他的预想,果然击中戚佳国要害。
“死了郑一休还不够?你当真那么恨戚佳国?”戴何理出点头绪,摸到李平的心思。
李平鄙夷地看了戴何一眼:“你不会真以为那些麻风女到永清镇背后只有冯春临一人吧?”
戴何缩起脖子,显然是没想到。
李平道:“从曹侩手下挖出来的信息,冯春临给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找麻风女,如果他俩没有勾结,何必大费周章去找麻风女,他冯春临直接带着山匪进到矿场杀人就完事了,麻风从感染到发病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就是抱着这样两全其美的心思。”
戴何终于想通透了,悠悠叹着气:“你这颗看透一切的玲珑心……可怕。”
“夸张了。”
李平看着戴何问:“我倒是不明白,戚佳国落败了,跟你有啥关系,以至于让你怒气冲冲跑来质问我。”
戴何一脸无奈:“小祖宗,你可别说了,戚佳国那八门炮被毁,接下来怎么办?李总戎可不气得半死么?他还怪我,说我就不该剿芦苇荡那群山匪,否则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平嘿嘿一笑:“功劳揽在手,祸事不沾身,李总戎是个好上司呀!”
戴何白眼一翻:“李总戎要让戚佳国想办法,可戚佳国的铁匠铺早被烧毁了,匠工死了好几位,光靠樊炉头怎么能行,这炮铸不好,底下人自然也得受罪。”
“你的把总没希望升了,所以你迁怒于我。”
“我可不就是被你坑害么。”
正说到这,张虎子气吁吁跑来,喝道:“平哥儿,有麻烦了,一大帮人朝咱村走来。”
“走!”
足足有上千人群浩浩荡荡步行而来,离永清镇不到两里距离,这些人衣衫破烂,手拿锄头镰刀木棍钉钯,甚至还有人随手捡起路边的石块当武器。
在千人队伍之后,还有十几位在身后,鬼鬼祟祟躲在树林后观察着。
“冯爷,要不撤退吧,这事真闹起来,别说龙门县,就连广州府都要惊动,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法躲了。”
一个汉子趴伏在地上忧色地说道。
“我没得选了,那个李平,必须死,待会抓到他,老子一定用铁水灌进他肚子里,以解我心头之恨。”
沦为草寇的冯春临一身老农打扮,头上戴着斗笠,脚踩麻绳鞋。
“到了今天,我才想明白,自始至终,那个李平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冯春临咬紧牙关,眼睛里冒出仇恨的火焰,拳头在土堆狠狠一锤。
“当初就是他,整死了郑一休,害得我弟弟被打成瘸子,让我丢了县衙典史,从那时候起我就该把重心放在他身上,那时我就应该找人,偷偷摸摸整死他,这样就没了这些破事了。”
看来冯春临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冯爷,事到如今,咱们只能朝前看了,指望这帮流民真能行?”
身边趴伏的汉子觉得冯春临此刻的行动是建立在怒气上,并没有经过深思,所以不禁让他对今天的行动产生怀疑,于是开口询问。
“废话!”
冯春临瞪了他一眼:“这些都是西北山场快饿死的流民,只要跟他们说,永清镇有粮食有银子,还是处黑矿场,抢了官府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自然没有顾忌。”
他顿了顿,他吩咐道:“矿场那边就有十来个汛兵,看见这么大的阵仗,跑都跑不及,哪有心思管村里人,待会趁乱,咱们杀进去,记住!见人就砍,不要留活口,除了李平。”
汉子皱眉道:“牲畜呢?”
“全杀!”
李平跟着戴何来到村里山坡望去,被这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给吓了一跳,这窒息感太足了。
“这些流民怎会跑到这?”
郭齐进有些不理解,乞食的流民,要对付也该是王家屯那样的富裕之地吧,怎么反倒跑他们这穷村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自然是冯春临搞的鬼。”戴何和李平想到了一块。
“那……怎么办?”
郭韦二人张望了好久,这阵仗可把他们吓得半死,脸上焦急掩都掩不住。
“一帮乌合之众而已,人再多也没用,待会枪炮一响……”戴何撇了撇嘴,却见那帮流民脚步加快,顿觉不妙:“西北流民……不好,是群疯子!”
李平皱眉看去,见那群疯子龇牙咧嘴,估计是饿疯了,别说枪声了,用大炮也难以赶走,就靠戴何几十位汛兵和张虎子钟田海四十位新兵,如何能抵挡这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
“我说什么来着!郭叔韦叔,召集大家举长矛反击,快!”
李平怒喝一声,结果郭韦二人对视了许久,仍没任何行动的迹象。
“平哥儿,都是苦难之人,有什么事可以详谈如何解决,没必要大动干戈吧。”
郭齐进这派头,仿佛是想以和谈的方式解决眼前这事。
“他们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开抢。”
韦合良也出声自我安慰着。
这时候村人听到浩浩荡荡的喊声也纷纷走出屋,男女老少皆是张望着,就跟看戏似的,没有丝毫危机感。
那群流民离山坡口只有三四百米,村人还是很懵逼,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谈笑着,李平一口血闷在胸口,差点憋出内伤。
你们眼瞎吗?那些人扛着锄头镰刀钉钯,浩浩荡荡冲来,你们真以为他们来散步啊?
这帮愚民简直没救了!
怒气冲天,却见一道娇小身影忽然在远处出现,那是郭盼盼,她正带着张虎子钟田海等人抱着三棱刺跑来,她小脸涨红,怀中几根三棱刺左右晃个不稳。
李平转身对着身后的村民喝道:“每人领一杆长矛,你们想等他们锄头抡到脑袋的时候才知道举矛?”
李平扶着郭盼盼,接过几根长矛,朝着郭韦二人递过去:“要讲道理!至少先让他们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