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阜城边,有户人家正在举办葬礼。
未亡人盯着棺材,呢喃言道:“没了,都没了……”
正在众人悲痛之时,一名乡绅模样的高胖汉子前来吊唁,国字脸,黑面膛,拜完死者之后,便安慰未亡人,“嫂夫人,听闻兄弟被逼身亡,我心里也不是滋味!”高胖汉子掏出丧礼单,“这是一点心意,望嫂夫人收下,以表哀思。”见到夫人伤心过度,便把单子给了儿子,“去晦,这是邱叔的心意,收下吧!”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跪下,双手托顶,将单子手下,满含眼泪,激愤言道:“邱叔,我要去告状子,让那些逼死我爹的凶手都要伏法。”
邱叔忍不住叹气,“贤侄,你要告谁?”
去晦恨恨言道:“逼死我爹的那些县衙官吏!”
邱叔言道:“他们循法而行,就算是告到文阜城有什么用?”
去晦恨恨言道:“他们三番五次的来逼迫我爹,就是他们逼死我爹。”
邱叔摇头,“你这番话告到文阜城,这些官吏不会受到惩处,而你父亲只是落个投机的罪名,追根溯源,还是那些宣政使提出来的混蛋政策。”
去晦突然抓住了根源,赶紧问道:“是那个宣政使提出来的?”
邱叔一字一顿的言道:“宣政…昭…博…太。”
看出不对,家属上前劝道:“去晦,当初你爹借钱买勋田时,我就劝他谨慎,勋田价格都是普通农田的十倍了,可是你爹还是没听我的话。”
邱叔愤怒的指责道:“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若不是昭博太提出来这个操蛋政策,你爹也不会被这么坑的,说起来,还是他们上面胡闹。”
有人站出来附和道:“就算是真的要取消勋田,也要慢慢的来吗,给大家五年十年,也能让大家缓过劲来不是,这当头一棒子,谁受得了。”
去晦心意已决,“等家父葬礼结束了,我就去文阜城。”
邱叔点头,“若是你去了文阜城,就去玉堂客栈找我,我那里能让你有个落脚地,不至于流落街头,要是你不嫌弃,就在我那里多待几日。”
看到邱叔离去,众人便问起此人来历来,可问来问去,好想大家都不认识,去晦言道:“爹早年在文阜城做工,邱叔应该是爹的朋友。”想了想,转身对母亲言道:“娘,等送走了爹,我就去文阜城告状。”
母亲连连摇头,“不行,我们就是百姓,斗不过官家的。”
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少年血腥,去晦不再多言,心中暗暗发誓,要让那个罪魁祸首昭博太一命抵一命,掩起眼中的凶光,少年心性一下就成熟了。想到此去便不能回来,看着母亲消瘦的面容,想起往日辛苦,对着母亲磕头,“知道了,娘,我听你的,爹这一走,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以后给爹上坟要带着酒。”
母亲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想到死去的丈夫,过往的种种恩爱,心中更是难过,扑倒在棺材上,放声大哭。
布政使院中,众位布政使正在商议,文伯言道:“诸位,去年调入文阜城的粮食百万石,今年要调入一百二十万担,可我们怕是无法支付啊。”
詹然家很是不满意,“现在是勋田改不下去,田税收不上来,可等着吃饭的嘴更多了,文伯,要让国库丰盈,我们也只能多开榷场了。”
文仲玉言道:“这正是我所想的,沿着武陵水建立榷场,这样能避开茶陵的拦江巨锁,和师元交易;再者,在九江郡南部也建榷场,方便和虞部交易。”
众位纷纷点头,詹然家补充道:“虞部多金,而他们需要铁器,我们可以利用虞部的墨石在大冶炼铁,盐铁直接卖到虞部来换金,将来做大了,连敃越都会来此交易的。”扬眉吐气的言道,“若能做成,每年可多征百万税银。”
张竹君忧虑的言道:“这样是能增加国税,可也是在资敌啊!”
“张大学士啊,茶陵也和大越林做交易,没听你反对过啊!”詹然家讥讽道,“莫非是收了银子,就拿人家手短了。”
张竹君赶紧解释,“斗家的银子跟了成均,可不是我的口袋。”
文仲玉冷冷的言道:“能给我们带来财富的,就不是我们的敌人,试图颠覆我们的,才是我们的敌人,而茶陵就是这样的敌人!”
张竹君摇头苦笑,“勋田让北方乱作一团,不但地方上闹得沸沸扬扬,连文阜城中也是风雨飘摇啊,有个叫去晦的家伙,每次告状都有一大帮人跟随。”
来俊国点头,“我听过此人,父亲因为买勋田,借了大笔银子,结果赶上革制,勋田价跌,无钱还贷,最后自杀了。儿子来文阜城告状,到处在找昭博太,说此人就是罪魁祸首,要找他论理,很多人都在响应他,声势很大。”
文伯很是不解,“他是做什么的?”
斗善来回道:“上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读书人,被人蛊惑,跑到文阜城中大放厥词,放在平时,不过二三小吏就能锁拿。可他如今在城中无人能管,掀起风波。”说着,目光盯着文仲玉,“文兄可知道其中原因?”
文仲玉不屑的微微一笑,“人心向背而已,顺应人心,自然群起响应。我也听说,有人说起榷场之事,不也被人封口了吗,这其中玄机,难道斗兄不懂?”
文伯见二人针尖对麦芒,便压了压手,“本执知道了。”
张竹君言道:“上伯,各郡的勋田苦主正在赶来,汇集到宣政院门口,要求废除勋田改革,都说改可以,要等到二十年后再改。”
文伯脸色凝重,语气稍重,“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国府软弱,局势更加混乱。”斗善来盯着文仲玉,气愤溢于言表,“有些人看到可乘之机,就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说到这里,口气决绝,大手一挥,“增派兵丁,弹压闹事者,审讯他们背后的主使者。”
文伯有些担忧,“此事是不是先缓行?我听到消息,有些勋田主买了勋田,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按理说,这笔费用可不是他们来负担的。”
张竹君面色无奈,摇了摇头,“理事这个理,话是这个话,可是我们一旦减缓,那么各地的勋田主就找各种理由来拖延,此事只能这么拖延下去。”
来俊国言道:“上伯,不管怎么说,国库没钱,就养不活那么多张嘴,吃不饱的百姓大兵可不听我们讲道理,他们自有自己的道理讲。”
文伯不再犹豫,“那就先弹压闹事者,都是我元越子民,尽量不要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