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我……”
徐子期没想到会遇见梁错,登时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刘非抢在他前面道:“徐大夫,你方才诽谤陛下之时,不还在说,纵使陛下站在你面前,今天谁来都不好使么?如今陛下便在此处,你有甚么话,大可以在陛下面前堂堂正正的秉承。”
“我……我……臣……”徐子期显然是嘴瓢,没想到会成真,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陛下,臣……臣无意冲撞陛下,臣饮多了,有些醉酒,口不择言,还请陛下宽恕!”
梁错心窍之中火气巨大,他也不知为何,看到徐子期对刘非拉拉扯扯,下意识觉得不舒坦,转头看向刘非,正巧看到他手臂上的红痕。
刘非的肤色白皙,透着一股子水嫩,徐子期方才拉扯的力道极大,在刘非的手臂上留下了勒伤的痕迹,虽然未见青色,也红了一大片,纵使在昏暗的夜晚,也觉触目惊心。
轰隆——
梁错的火气更是燃烧起来,莫名觉得气怒。
刘非方才便是故意的,故意拔高声音将梁错引来,让他掺合其中,如此一来,自己便不需要费力,也能整治徐子期。
让刘非惊讶的是,这一招借刀杀人,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嘭!
梁错突然狠狠踹了一脚徐子期,将跪倒在地的徐子期直接踹翻出去,呵斥道:“徐子期,朕是平日里太亲和,所以才叫你敢在背后里议论于朕,对么?”
“陛下!”徐子期被狠狠踹了一脚,翻倒在地,刚想爬起来,梁错已然上前一步,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
“啊——!!”徐子期杀猪一般惨叫出声,冷汗连连,抽了两次手背,但他不是习武之人,如何与身量高大的梁错叫板。
刘非略微有些惊讶,吃惊的看向梁错,但也只能看到梁错高大的背影,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面容。
刘非心想,梁错为何如此动怒?是了,定然是他不喜背地里被人说闲话,毕竟是九五之尊,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书中的残暴大反派,性子暴虐一些,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儿。
刘非可不知晓,梁错如此动怒,并非是听到徐子期背地里议论于他,像梁错这样,被老宰相当做傀儡扶持即位,又杀了老宰相喂狗的暴君,平日里没少被人议论,梁错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管他是臭是香,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帝位,是否永固……
而此时,梁错意外的发现自己还在意一样东西,他的目光瞥向刘非红肿的手臂。
嘭!!
“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徐子期应声又是一阵惨叫,再次被踹翻出去。
梁错眯着一双狼目,眼神仿佛要食人,冷声道:“徐大夫平日里标榜自己是寒门榜样,背地里如此诟病重伤于朕,该当何罪呢?”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徐子期哐哐哐磕头,额头瞬间流血,哭着道:“臣……臣多喝了两杯猫尿,真真儿是无心的,还请陛下饶命!饶命!臣……臣愿意掌嘴!自己掌嘴!”
啪!啪!啪!刘非说着,抡圆了开始抽自己大耳光。
刘非挑眉,唇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道:“陛下,徐大夫自己掌嘴,岂非强人所难?臣恳请陛下恩典,替徐大夫掌嘴。”
梁错看向刘非,道:“好啊,太宰肯为朕分忧,自然是好的。”
刘非当即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臂,大步走到徐子期跟前,徐子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膝盖向后错了好几下,威胁的道:“刘……啊!”
啪——
一声脆响,刘非手起掌落,一个大耳光抽上去,徐子期的头狠狠偏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登时头晕眼花。
“嘶……”刘非轻轻抽了一口冷气,疼死了,用手打别人,果然是不明智的。
刘非甩了甩手掌,灵机一动,一阵窸窸窣窣,修长的食指一勾,竟是勾开了自己的革带。
哗啦一声轻响,刘非腰间四指粗的革带倾然落下,宽大的官袍瞬间宽松了许多,影影绰绰的勾勒着刘非高挑又风流的身姿。
梁错看革带落下,莫名有些子口干舌燥,兴许是燕饮上饮多了酒水的缘故。
刘非解下革带,伸手掂了掂,革带的中间穿着螭虎衔珠银蹀躞,革带结实,蹀躞沉淀,“兵器”趁手,十足适合打人。
刘非一甩革带,啪——!
“啊!”徐子期应声倒在地上,他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抽痕,这可比用手简单便宜多了。
啪!
啪!啪!
啪——!
“别打了!饶……饶……啊!”徐子期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抱着头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一张脸肿的跟发面的猪头一般,错综复杂的都是血道子,哪里还看得出徐州第一美男子的模样?
梁错没有说话,负手而立,只管让刘非尽兴,甚至看着刘非打人的模样,唇角慢慢带起一丝弧度,自己都不知笑得有多宠溺。
刘非抽了十七八下,抽的身子冒汗,额角滚下晶莹的汗珠,革带蹀躞沉重,手臂酸疼,实在抽不动了,把革带往地下啪的一扔,这才停手。
梁错幽幽的道:“徐子期,你可知罪。”
“罪臣……知……知罪了,陛下饶命、饶命啊!”徐子期连连磕头,因着嘴巴脸庞红肿,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梁错眯起眼目,道:“念在你乃寒门典范,又是触犯,实属无意,朕这次便不怪罪于你,若有下次……”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了!”
梁错不耐烦的挥手道:“滚!”
“是是!罪臣敬诺!”徐子期连滚带爬,几乎手脚并用,一溜烟儿的逃跑。
梁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一声,幽深的眼眸闪现出一抹杀意,他很快收回眼神,看向身边的刘非,道:“刘卿不问问朕,为何不杀他?”
刘非了然的道:“陛下方才说过了,徐大夫是寒门典范。”
刘非是个聪敏人,天生一副玲珑心肝儿,比旁人都透彻两分,因此他初来乍到,却并不显得艰难。
如今的大梁,朝廷分为好几派,最典型的是公族与卿族之争。
简单来说,公族便是梁氏贵胄,这些人都是梁错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统称为公族。
而卿族便是臣子组成的党派。
公族自认为是正统之后,天生高人一等,不将卿族看在眼中;卿族则觉得公族天生都是酒囊饭袋,若是朝廷没了他们卿族,早就转不动了。
两派各看各不顺眼,明里暗里没少计较。
而这卿族之中,又分为好几个流派,臣子中也有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大梁的朝廷,卿族多半被世家子弟掌控,毕竟世家的出身摆在那里,一出生便接受良好的教育,捷足先登步入朝廷,寒门子弟着实稀有。
徐子期乃是寒门子弟中的榜样,因着他平日里十足清高,又年纪轻轻,身居司空中大夫,被很多寒门子弟视作楷模。
如今梁错的口碑不佳,在百姓心中残暴不仁,若是贸然赐死寒门楷模徐子期,必然会招惹有心之人做文章,尤其是南赵的使者还在跟前做绊子,梁错此时并不想分心。
刘非道:“请陛下放心,臣虽与徐大夫生有私人恩怨,但公私分明,绝不会大意用事。”
“你啊,”梁错的眼神染上一丝微笑:“刘卿真真儿愈发的通透。”
梁错看向刘非的手臂,道:“刘卿的手臂受伤了,朕让医士过来为你看诊。”
刘非刚想说不必麻烦,只是稍微红了一些,他一开口,头晕突然席卷而来,说不出来的乏力,身子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刘非!”梁错一把抱住倒下去的人。
“臣……”刘非想说自己无事,但不知为何,除了头晕之外,无力、气短的症状铺天盖地而来。
“嘶……”刘非下意识呻*吟了一声,梁错皱眉,立刻卷起刘非宽大的衣袖,只见刘非白皙细腻的手臂红肿一片,方才被徐子期勒伤的地方,红肿的惊人,怪不得刘非会觉得疼痛。
只是单纯的勒伤,合该不至于此,梁错仔细检查,当即发现刘非的手掌之中有些细细的血痕,仿佛是被甚么不经意刺到,血痕已然结痂,但周围同样红肿一片。
“刘非!”梁错一把将刘非打横抱起来,匆忙冲入营帐,道:“不要闭眼,朕这就叫医士!”
刘非昏昏沉沉,眼皮千金之重,耳朵里听着梁错急躁的嗓音,不知为何如此催眠,终于抵不住困意,歪头昏睡了过去。
是梦?
刘非清晰的感觉自己在做梦,又是之前那样的预示之梦。
四周一片漆黑,但刘非能认出,此地就在猎场之内。
【一条人影穿过黑暗,独自站立在犬笼之前,奇怪的是,警觉的猎犬并没有狂吠,反而听话的趴在地上,仰着脑袋,乖巧的去看来人,甚至有些子讨好。】
屠怀佳……
刘非认出了那黑影的身形。
【屠怀佳抬起手来,他手心里似乎涂抹了甚么,蹭在猎犬的毛皮之上,幽幽的道:“小黑,我也不想如此,可若不如此,会死更多无辜之人……”】
刘非眯了眯眼目,下意识提起手掌,看向自己掌心中并不起眼的血痕,在刚到猎场之时,自己也触摸过猎犬,当时屠怀佳十足激动的阻止了刘非。
刘非喃喃的道:“难道……猎犬身上有毒。”
画面晃晃悠悠,预示之梦的场景再次变化。
【烛火昏暗,梁错紧紧蹙着眉心,冷声道:“太宰为何还不醒来?”】
【“回禀陛下,”医士跪了一地,颤巍巍开口:“请陛下放心,余毒已清,太宰合该很快醒来,只是……只是太宰为朝廷殚精竭虑,身子骨清瘦虚弱,所以……所以才会迟迟不醒。”】
【梁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医士们如蒙大赦,恭敬的退出营帐。】
【营帐中一时只剩下梁错,与昏迷不醒的刘非。】
【梁错走到榻前坐下,伸手轻轻将刘非的鬓发抚顺,手指不小心碰触到刘非细腻的面颊,梁错的动作一顿。】
【他的眼神越发深沉幽暗,不知在想甚么,微微倾身,含住了刘非的嘴唇,引导着昏睡之人乖巧的唇舌,慢慢加深亲吻……】
“唔!”
刘非感觉到一股窒息,猛地睁开眼目,唇上残留着火辣辣的酥麻。
书中的残暴大反派梁错就坐在他的榻前,面容平静,唯独眼神藏着一丝丝的阴鸷与波澜,嗓音低沉的道:“刘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