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的言辞茶里茶气,徐子期怎么敢怪罪一国之君,只能自己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
“梁主!”南赵特使驱马而来,满面堆笑,看起来仿佛一个老好人,然实则笑得十足假惺惺,没有半点子真意,道:“今日夏苗,外臣斗胆,提出比试,为大家伙儿助助兴!”
“哦?”梁错道:“比试?如何比试。”
南赵特使道:“我大赵地处南方,不善骑射,但今日也要腆着厚脸,不自量力的与梁主的武士比一比骑射,自然,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为诸位助兴,不知梁主意下如何?”
甚么输赢并不重要,分明输赢才是最重要的。
谁不知晓,夏苗狩猎意不在狩猎,而是在彰显大梁的兵力和国威,南赵的特使提出比试,分明是在挑衅大梁的威严。
梁错轻笑一声,道:“好,使者都这般说了,那便比一比。”
他说着,侧目看了一眼身后,道:“怀信。”
屠怀信立刻催马上前,恭敬的道:“卑臣在!”
梁错道:“便由你出面,与赵地的武士讨教讨教。”
“卑将敬诺。”
南赵的特使哈哈一笑,嘴里吹捧着道:“原是丹阳十六尉之首的屠将军啊!久仰大名!屠将军出马,我们还真真儿是自不量力了!”
屠怀信威名远播,但他一直出征于北面,也就是北梁和北燕的战役,并没有对抗过南赵,所以北人更加忌惮屠怀信一些,南赵的人也只是听说屠怀信冷血屠夫的外号罢了。
南赵使者一挥手,道:“来啊。”
哐、哐!
刘非但觉地面微微晃动,说是“地动山摇”有些子夸张,但的确有一庞然大物轰然走了出来。
南赵的武士身材高大,犹如山丘一般,足足比刘非高出两个头,比刘非宽出一半肩膀。
刘非心中思忖,怪不得南赵人有恃无恐,敢于挑衅梁错的威严,竟找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巨人来比试。
屠怀信的面色不动,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漠,翻身上马。
“哥……”屠怀佳有些犹豫,还是拉住屠怀信的衣角,低声道:“小心啊。”
屠怀信低头看了一眼屠怀佳,屠怀佳的颈侧隐隐约约泛着殷红,那是昨夜他留下的痕迹,十足的新鲜且暧昧。
屠怀信微微点头,没有说话,立刻催马上前。
南赵的人也牵来了马匹,那南赵的武士身量过于高大,所以他的马匹也是特供的,否则真要给压塌了。
双方武士就位,比试的项目是骑射,负责维护猎场的臣工特意将猎场围出一块区域,拿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会子看谁能先射中兔子,便是谁胜。
一声令下,双方的马匹飞驰而出,兔子受惊,飞快的向前窜去。
梁错抱臂道:“刘卿,你觉得谁会获胜?”
刘非淡淡的道:“自然是屠将军。”
梁错一笑,道:“为何?刘卿如此笃定?”
梁错心想,刘非虽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心窍里还是个奸臣,明里暗里拍朕的马屁,他说屠怀信一定取胜,分明是在恭维朕。
不等梁错想罢,便听刘非语气平直,不打一个磕巴的道:“因着屠将军长得好看。”
“甚……”么?梁错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非清冷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丝丝嫌弃的裂痕,补充道:“南赵的武士……太丑了。”
无错,刘非是个颜控!
若刘非不是个颜控,也不会在“新婚之夜”,白嫖了梁错。
梁错:“……”
铮——
嗖——
劲弓张满,金鸣之声响起,长矢飞驰而出,屠怀信远远射出一箭,朝着脱兔飞驰而去。
啪!!!
眼看着屠怀信便要猎得猎物,南赵的武士斜地里射来一箭,不是冲着脱兔而去,反而打掉了屠怀信的长矢。
南赵武士压根没有狩猎的意思,驱着高头大马,山峰一般撞向屠怀信。
“小心!”屠怀佳紧张的攥紧掌心,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哼!”赵清欢冷笑一声,道:“小衙内倒是担心自己的兄长呐!”
南赵的特使就在一边,赵清欢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专门说给南赵的特使听的,果不其然,特使朝屠怀佳的方向看了一眼。
屠怀佳眯起眼目,压低声音冷声道:“如今我的身份乃是北梁屠夫的弟亲,不表现的关心兄长,难道想提前露馅,破坏计划不成?蠢才果然便是蠢才,上不得台面。”
“你……”赵清欢想要反驳,但屠怀佳说的滴水不漏,南赵特使似乎也信了他的话,自己反而得了一身的羞辱。
嘭!!!
南赵武士撞向屠怀信,屠怀信驱马躲开一次,对方锲而不舍的撞过来,仗着自己吨位大,一声巨响,大梁的臣工们都是狠狠提了一口气,只见屠怀信身体一歪,真的要被撞倒了,向后仰倒,跌下马背。
唰——
屠怀信跌下马背之时,猛地踹了一脚南赵的武士,借力一个翻身,空中拉弓,一声破空之音,长箭蹭着南诏武士的脸面射出,猎物应声倒地。
“中了!!”
“咱们赢了!”
“是咱们大梁赢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大梁的卿大夫欢呼一片。
南赵的特使没想到派出这样的武士还是输了,硬着头皮恭维道:“不愧是梁主调*教出来的武士,丹阳十六尉名不虚传啊!”
梁错面带不走心的微笑,甚至眉毛梢都没有挑一下,道:“使者过谦了,南赵的武士也不饶多让,若不是你们南人武士另辟蹊径,恐怕怀信也猎不到猎物。”
“噗嗤……”刘非在旁边轻笑了一声,梁错这是典型的骂人不带脏字儿,嘴巴淬了毒一般。
南赵使者被梁错羞辱,被刘非嘲笑,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却无法反驳,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窝囊的没脾性。
“哥哥!”屠怀佳快速跑过来,仔细打量屠怀信:“你受伤没有?”
“无事。”屠怀信话不多。
屠怀佳目光一拢,指着屠怀信的手臂道:“还说没受伤!你都流血了!”
屠怀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蹭上,合该是坠马之时伤的,不严重。
“快,”屠怀佳拉住他,道:“快去包扎起来!”
本是小伤,屠怀信根本不放在心中,奈何屠怀佳硬拉着他回营帐包扎。
二人进了营帐,屠怀佳忙前忙后,亲自朝医士取来药囊,亲自为屠怀信包扎。
不是屠怀佳小题大做,因着他十足了解南赵的特使,方才比试他们便私底下搞小动作,如今屠怀信受了伤,谁知有没有被下毒?
他仔细的查看屠怀信的伤口,发现血液鲜红,并不似中毒,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将伤口清理赶紧,小心的包扎起来。
“好了,哥……”屠怀佳包扎完毕,一抬头,哪知二人距离这般近,屠怀佳嘴唇蹭在对方的面颊之上,虽只是蜻蜓点水,却麻麻痒痒的,令心窍狠狠一震。
屠怀佳愣了一下,不由想起昨夜发生之事,面色通红,支支吾吾的道:“包扎好了,狩猎还没结束了,我们快……”回去罢。
不等屠怀佳说完,屠怀信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拽了回来,宽大炙热的手掌箍住他的腰身,将人按在自己怀中,一点点低下头,眼看着二人的嘴唇即将碰在一起。
屠怀佳连忙偏头,手掌抵住屠怀信宽阔的胸膛,嗓音有些发颤道:“哥哥……”
“不行么?”屠怀信凝视着他的眼目,沙哑的询问。
屠怀佳下意识吞咽,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一股子酥软蔓延向全身,几乎将屠怀佳吞噬淹没。
马上……屠怀佳心想,自己的身份便要暴露了,届时屠怀信便会知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弟亲,只是一个细作。
左右今夜一切都会结束,那么还有甚么可顾虑的呢?
屠怀佳想到此处,心窍莫名钝疼,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主动抬手搂住屠怀信的脖颈,主动吻上了屠怀信的嘴唇……
*
狩猎还在继续,猎场的臣工将死掉的兔子拎起来,放到堆放猎物的地方,准备今日晚宴将这些猎物烹烤。
刘非因着不会狩猎,随便走走,便来到了那只死兔子面前。
死兔子四仰八叉,身上中了一箭,流了不少血,将灰色的毛皮染得乱七八糟,刘非便那样凝视着兔子,臣工们不知大冢宰何意,便没有打扰。
刘非凝视着死兔子,自言自语的道:“兔兔那么可爱……”
“非儿!”徐子期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腆着厚脸,叹气道:“好端端的兔子,便这样被猎杀了,非儿是不是也觉得惋惜?”
刘非看了一眼徐子期,徐子期这是没话找话,想要和自己共情。
徐子期见他不说话,又道:“这样罢,你若是喜欢兔子,改日我买一只品种金贵的兔子,咱们一同豢养,便好似新婚夫妇,教养儿子一般,你看如何?”
梁错一不留神,便见徐子期又凑到了刘非跟前,养个兔子,非说新婚夫妇,这不是摆明了暗示刘非,想要复婚么?
梁错心中不愉,大步走过去,还未来得及让猎犬小黑再次搞破坏。
便听刘非用冷漠的口气道:“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烤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