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为古四渎之一,黄河支脉,汇于渤海。
济之南,为济南;济之北,为济北。
景帝亲弟梁王子嗣宽,封于济北。
此国绕水而居,易守难攻,若非天兵天将下凡,不能陷。
“大王,渤海水倒灌入城,我们也遭灾了!
国内百姓灶里生蛙,饭都没得吃,还望大王早求助于京城!”
国相周固躬身请命。
“京城?唔!”
济北王宽满脸通红,将注意力重新集中,
只见刘宽正与一年轻男子斗腕,年轻男子与刘宽面容相仿,为济北国太子护。
父子二人,上身赤膊,皆是手抓书案边角借力,震得桌案颤响。
啪得一声!
年轻气盛的太子护,猛地发力,把父王的手,掼翻按住!
“哈哈哈哈,父王,今晚的孝儿,便是孩儿享用了!”
“哼!”
济北王宽不满的冷哼一声。
国相周固嘴巴微张,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堂堂诸侯王赤膊斗腕,与儿子争力,全无天家威仪,与市井好勇斗狠的流氓有何区别?
可如此逾礼的行为,与这父子二人的赌注相比,便显得不算什么了。
斗腕的赌注是孝儿,
孝儿是济北王宽父亲的宠妾,
也就是说,孝儿是济北王宽的小妈,是太子护的奶奶。
悖离人伦!何其离谱!
刘宽心中憋气,扫向国相周固,
皱眉道,
“你还在这做什么?”
周固强振起精神,
“大王,臣请命,求援京城!
不然济北国的百姓,就要活活饿死了!”
“刘彻病重,让一个尿尿都不利索的小儿监国,”刘宽搭上锦袍,面容冷漠,“大汉基业都难保了,还要去求京城?”
“父王说得是,”太子护在旁应道,“看那中山王不过是无胆鼠辈,活了一把年纪还听那小儿的话,好不丢人!
我们不动,其他诸侯国都敢不动了!哈哈哈,看来还是父王厉害!”
“可是,大王,若不依....”
“闭嘴!”
刘宽粗暴开口,把国相周固打断,
“你是京城的官,还是济北的官?!那刘彻几年前要诸侯王花钱买官,为了留住你,本王花了多少真金白银!”
周固重重叹口气。
“不是有宿麦吗?先施了吧。”
刘宽随口提了一句,想着赶紧把周固打发走。
宿麦便是冬麦,秋冬种下,经年便熟,
刘彻诏令天下,易遭水灾郡种宿囤麦,可谓是有先见之明!
宿麦能在短时间内成熟,
用于天灾应急,再合适不过,
唯有一点不好,冬天种出的麦子,只能用作饱腹,口感太硬太刺,根本难以下咽。
“大王,”周固满脸急切,“去年冬天,我们哪里种了宿麦?”
“什么?没种吗?本王不是叫你去派人种吗!”
“您后来又说,种也是白费工夫,便又不种了...”
“本王还说过这话?!”
刘宽诧异的看向太子护,太子护点头,
“父王,是您说的。”
正支吾间,走进一侍卫,
其无视济北王宽,直接走到太子护身前,附耳传报。
见状,周固先是看了眼大王,刘宽浑不在意,周固心如死灰,
父不父,子不子,
儿子对父亲,哪里还有敬重?
济北国,也快完蛋了!
“什么事?”
见侍卫退下,刘宽凑到儿子身边,急问道。
太子护无视父王,看向国相周固,
问道,
“王府的粮食还够吃几天?”
周固不回答,看向济北王刘宽,
太子护眼中闪过厉色。
“太子问你话呢,你看本王做什么?!”
周固睫毛一颤,
开口道,
“禀殿下,已不足三日。”
“这么少了?!”
刘宽惊声问道。
济北国饿死多少百姓与他没关系,可若轮到自己没粮食吃,刘宽是真急了!
太子护闻言,当机立断,
“父王,京城派下来赈灾的押粮车已经到附近,方才侍卫传报就是为了这事!”
刘宽似乎明白了什么,屏住呼吸,看向儿子,
太子护眯起眼,
问道,
“劫不劫?!”
济北王刘宽上不敬君,
太子护上不敬父,
不敬生异,异生变,变生乱。
..........
平原某处
“将军,还兜啊?”
被霍去病从死囚中带出来随军征匈,第二代骠骑营的得力干将,
伏海将军陆博德问道。
“兜啊,接着在这兜圈。”
“是,将军。”
霍去病脸上抹着尘土黑泥,侧靠在粮车上,他屁股还有伤,不能坐实,
武帝时,押粮输运的车马只配备搬运的劳役,从不配押车的士兵,
刘小猪锱铢必较,
押车的士兵多了,他们就得吃粮,能省则省,运粮的劳役都要自带粮食。
一伙乡勇若是动了歹心,甚至能轻松将这大几万石粮食劫下,
但,从来没有过。
没人敢这么干。
哪怕是山贼,虽然人家干得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但人家也能分得清,
腰带上绑一个脑袋和绑一家人脑袋的区别。
劫刘彻的粮,抢刘彻的钱,几条命啊,敢这么嚯嚯?
“这地方真打不了啊...”
霍去病眯起眼睛,遥遥望向济北。
路博德点头,跟大臂一般粗壮的脖子晃荡,
“将军,凭这些人手,攻城是做梦。”
济北国境内依山傍水,天险横支,再加上现在平原水患,各河流线都肉眼可见的涨了起来,别说了渡河,连涉河都过不去。
“是呗。”
霍去病从路博德手中抢过大饼,自己吃了起来,
“谁烙的,这么香?”
“俺娘烙的。”
“还有吗?”
“没了,这是最后半个。”
霍去病深深看了路博德一眼,
“我要是从你身上再翻出来一个,我就揍你。”
路博德可怜巴巴的看向霍去病,又是扭捏的从怀里掏出一包布,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揭开,里面是四五张油亮大饼。
香气扑鼻。
霍去病把大饼抢过,放在两人中间,用手张开测量距离,
“一拃,两拃,三拃。
你这边也是,一拃,两拃,三拃。
都一样长啊,我可摆在正中间了,一起吃。”
路博德幽怨的看向霍去病,
“将军,都吃完了,下顿吃什么?”
霍去病抓起两个大饼,赶紧狼吞虎咽塞进嘴里,
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兵马飞扑而来,
霍去病嘴里喷着饼渣,饼渣如雨,糊在路博德的脸上,
囫囵不清的说道,
“下顿进城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