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比正妃低一级,高于郡王后院所有女人,虽为妾,却是上了玉牒宗谱获得皇室认可之人,既不能随意发卖更不可打杀,正妃若无所出,侧妃之子可直接承袭爵位,其他女子所出皆不可越过侧妃,就连郡王本人也不得干涉,否则一样会被宗人府问罪。
再想到小郡王的样貌,与施娘宛若一对神仙佳偶。魏阅音下意识里觉得不亏,可一想到后宅水深,官大一级压死人,主母想要折磨一个妾室,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再花团锦簇,也不如一家独大来得自在。
况且她的施娘才貌资质上乘,不论嫁富裕之家还是青年才俊都绰绰有余,如此就给人做了妾,委实不甘。
当媒人再次上门,发现魏阅音有所松动,但又称施娘今年命犯桃花,上半年不宜议亲,已经找人算过,中秋节后再议方可破解。
其实不管现在还是中秋节后,婚期都只能排到明年,影响并不大,找这个借口多半是女儿家的矜持作祟,显得自己不是随意被人求娶之女。所以长公主应允了。
魏令屿总觉得林施微在憋什么坏,又苦于没有证据,可一想到诡计多端的她将来在自己身边温柔小意的撒娇,心里就止不住的溢出怜爱,得意不已。
曾经名唤诗薇后又被郡王改为姚黄的婢女端着糕点而来。
“郡王,尝尝奴婢为您做的玫瑰酥。”她娇滴滴捻起一块放于魏令屿唇边。
他轻轻咬了一口,嘴角沾了点酥渣,姚黄便拉低他踮起脚尝了尝玫瑰酥的味道,如此试探,没有被拒绝,她似是明白了,美目流转,一把勾住他脖颈。
魏令屿任由她在此间放肆。
一吻结束,姚黄两腮酡红,眷恋的偎在小郡王怀里不肯起,却见他理了理自己衣襟,如同打发一只猫儿狗儿似的对她道:“以后你便不用过来了,也可取回身契归家,只一条,将来不得在侧妃跟前胡乱说话,懂吗?”
魏令屿温柔又无情的捏起女孩愣怔的脸:“这是我们的秘密。”
姚黄泪如雨下。
她说:“可是您……抱过我,我们还亲过,难道什么都不算了吗?”
魏令屿抽出几张银票放在她手心,擦了擦她眼角的泪:“不算。”
他只是好奇该如何与女孩子亲吻,刚好她主动送上。
“可不可以不要赶奴婢走,即便您一生一世不给奴婢名分。”从巅峰倏然坠地,姚黄到现在还是懵的。
魏令屿看着她,显然是不行。
失魂落魄的婢女,起身踉踉跄跄迈向门槛,凄然回头望了他一眼,在心里诅咒他以爱为牢,终身困于其中,得不到一寸芳心,肝肠寸断如她此时。
自从魏令则在家,林施微已经许久不来四房,叶黛霜倒是来的越发频繁。
上回南康伯夫人登门除了带着叶黛霜,还将姐姐叶黛琅也一同捎上,摆明了请魏令则挑一个喜欢的。
姐姐容貌不如妹妹,性格也不冷不热的,眼神疏离冷漠,即便是笑也很少达到眼底。
这俩姐妹,魏念娆一个也不喜欢。施娘不能来找她,她便去找施娘,两人一起在小厨房做点心。
每团一个面剂子,一旁的婢女便用花朵形状的模具扣一下,忙活半天做了一堆花儿和小动物。
施娘最近走贤妇路子,每日不是读女四书便是研究妇功,看起来怪吓人的,魏念娆在心里嘀咕。
“施娘,女四书好看吗?”她忍不住问。
林施微环顾四周,冷彤不在:“不好看。”
“那你为啥读啊?”
“我吃芝麻也不是因喜欢而是芝麻滋养头发。”
所以她读女四书只是为了获得“滋养”,谁又管它是几书,魏念娆顿悟。
点心蒸好,香甜扑鼻,魏念娆觉得味道还不错,两人便给魏念瑛也带去一份。来之前四夫人早已叮嘱过,去长房的话不要只知道同施娘玩,学学施娘先拜见长辈,然后呢也要记得瑛姐姐。
来的不巧,瑛姐姐的住处已经有客,三房的魏念翡与崔家大小姐崔芙。
虽说崔芙与林施微算不上亲近,关系却也一直平和,谁也未料她突然发难,双目燃烧:“春日宴那日我便猜你不是个安分的,同屿哥哥眉来眼去。”
此话相当直白,有失体面,纵使心里向着崔芙的魏念翡也不禁脸红,连忙上前制止。
魏念娆立刻挡在了林施微身前:“芙姐姐怎么了,好生失礼!”
“姐妹之间好好说话。”魏念瑛拧紧了眉心看看崔芙又看看林施微。
这位大小姐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娇蛮,林施微低首浅笑,柔声问:“不知崔姐姐因何这般生气,说的话儿我竟一句也听不懂。”
自己都要气炸了林施微竟一无所觉,崔芙暗恨:“别装了,真当没人看见你在府中多次同屿哥哥搭话吗?若非你行为不检,他又怎会未娶正妃先迎侧妃?”
前世因为同仇敌忾,崔芙同魏令屿的关系极好,二人时常狼狈为奸,捉弄这个外来者表小姐,她甚至将林施微的香包偷给魏令屿,并以她的隐私作为谈资,譬如在有魏令则的场合她刻意涂脂抹粉,在月季花丛被魏令则亲的时候还发出了声音,从而作出结论:恶心,下贱,必须帮魏令则识清她的真面目。
崔芙将她骗至三面环水的屋内,锁在里面,并警告道若敢大喊大叫便差人请四夫人过来领她。
美丽的少女,眼中闪着天真又恶毒的光,践踏着另一名美丽的同类,直到乏了,适才离去。
林施微踩着圆凳翻下窗棂,池水并不深但彻骨的寒冷,她在水里用力扑腾,魏令屿盘腿坐于岸边一方青石,饶有兴味的欣赏。
他单手支着下巴,笑道:“求我呀,求我就救你哦。”
但他的期待落空了,狼狈的林施微居然会凫水,并且顺利的爬上了岸,曲线玲珑的身子伏在岸边抖若寒夜的落花,浸了水的罗衣仿佛一层覆在甜白瓷花瓶的轻纱,朦胧的却又比看得清更致命。
看热闹的魏令屿渐渐愣住。
深夜,静谧旖旎,渐渐听清了自己愈加沉重的呼吸声,散发致命吸引力的甜白瓷花瓶,无一不让他有些发昏,她不就是想攀高枝么,他就是高枝!
她哭着打他,声音渐渐微弱,不再反抗,魏令屿才骤然清醒,慌忙抱起她。
“不准说出去知道吗?”他习惯出言威胁,又不禁懊悔,连忙小声地哄着她,“懂不懂刚才我对你做的事,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会让媒人去你家的,以后不许再跟魏令则走那么近,听见没?”
说完便仔细地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挣扎落了伤,并谎称经过刚才的折腾,她已非完璧。
那时林施微尚且懵懂无知,信以为真。
但他低估了她的勇气。
“失贞”之事,林施微选择坦诚相告,直面魏令则。
其实她是怕的,一碰就要碎了,闭着眼等待无边怒火的降临。
可他什么都未说,沉默的可怕。
她始终闭着眼,直至天地空寂,以为他早已离去,方才缓缓睁开。
他竟近在眼前。
魏令则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们定亲吧。”他闷声道。
“嗯。”她趴在他怀里,感觉不冷了。
此生的林施微,再次遭到了熟悉的污蔑与指责,含笑反问崔芙:“这种问题崔姐姐不是应该去问屿表哥吗?”
“你不敢回,是不是心虚了呀?”
“难不成你已问过,可他没理你……”林施微状似失言,急忙掩口。
被林施微说中了。
崔芙强撑心痛:“我才不会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那是自然,以姐姐之端庄怎会像个哈巴狗儿似的追着屿表哥问这个。”
“你,你,你……”崔芙咬牙切齿瞪着她,半天“你”不出下个字。
林施微上前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道:“姐姐别伤心,反正他又不娶你,不管先娶谁回去做侧妃,也轮不着你丢脸。”
崔芙难以置信,“哇”的一声哭出来。
“都是自家姐妹,莫要伤了和气。”魏念瑛淡淡的劝和。
崔芙看向林施微,咬牙问:“你怎知他不娶我?”
林施微为难的侧过身:“哎呀,兴许是我听错了,也可能屿表哥只是觉得你很烦人……才说的气话,姐姐便当我从未说过那些吧。”
我很烦人?
崔芙呆呆的,裂开的心犹如一盏破碎的琉璃灯。
为了证实林施微所言真假,她策马来到郡王府:“混蛋,魏令屿,你出来!”她是冲进去的,身后仆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令屿系玛瑙抹额,一身劲装,立在护卫中间弯弓搭箭,看见崔芙像个傻子一样冲进校场,也不怕给她射穿了。
“你来做什么?”他一脸不耐烦,完美印证了林施微的那句“你很烦人”。
你母亲是长公主,我姑父还是亲王呢,你有什么了不起?崔芙一个劲抹泪,抽抽搭搭地告林施微的状,问他是不是在旁人跟前讲自己很烦人的话。
魏令屿有些错愕,没着急否认,而是问她:“谁允许你对施妹妹那样说话的?”
崔芙一愣。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我招惹她呀,你缘何诬她行为不检?”
“我,我,我……”
“你什么你,你本来就很烦啊,除了哭还粘人。”
“你居然帮那个坏女人说话!”
“你才是坏女人,笨得要死!欺负她是吧,看我不抽死你弟弟。”魏令屿生气的样子还怪吓人的,至少把崔芙吓的连连后退。
他说到做到,崔芙的弟弟第二天便遭受无妄之灾,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崔芙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狗东西魏令屿,她要嫁给魏令嘉,做狗东西的大堂嫂。
有了奋斗目标,难免在长房又遇到林施微。
“我对屿哥哥已经没兴趣,让给你咯。”她挑衅道。
“恭喜崔姐姐。我也不要。”林施微福了福身。
“呵,他哪里配不上你?”
“这么坏的人哪里都配不上我。”
“你也坏,你俩天造地设!”崔芙攥紧拳头。
“你骂人真难听。”
所以,被坏男人伤透心的崔芙打算转战嘉表哥?林施微偏头打量她,怕是只能更伤心咯。
打嘉表哥的主意,多半人还未见着已被架了出去,哭也没用,太大声嘴都可能给她封了,哄是哄不了一点的,魏令屿好歹还是她的一丘之貉。
想到崔芙处处碰壁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打量崔芙走远,魏令嘉才走出来,他方才一直站在隔壁的竹林。
“嘉表哥!”林施微立刻换了副面孔,温柔道。
他看着她。
“您,怎么在这里呀?”她不答反问。
“我随便走走。”
“案子有眉目了吗?”
“嗯。”
“那我……还会不会有危险?”
“难说。”
这可如何是好,林施微惴惴不安,又不能跟他探听案子细节。
“立功算你一份,怎么现在还没想到要什么?”他一直在等她,等了很久,也不去找他。
怎么可能,她所图甚大,不过是先不打草惊蛇罢了。林施微眸光闪了闪,说:“暂时还没想好,嘉表哥的承诺是不是限时的,什么时候作废?”
“不限。”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仰头看向他,试探道:“您就不怕我漫天要价吗?”
“你不敢。”
“好吧。”
“则堂弟与你是不是很熟?”冷不防他忽然问。
林施微明显一窒,旋即摇摇头,腼腆道:“则表哥性子冷淡,一心扑在学业,没有多余时间熟悉家里姐妹的。”
她讲话滴水不漏。
此地虽四下敞亮,可到底男女有别,两人尬聊这么会子,没什么公事的话林施微不想久留,免得给大夫人留下个“同表哥很亲近”的可疑印象,她福了福身告退。
魏令嘉皱着眉,轻轻问:“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