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静。
老爹只是呆呆的看着曾安民头上的那道法相。
他见过,或听过的儒道法相多不胜数。
但像曾安民这般诡异的,他只听过一位。
“儒……圣……法……相!!”
老爹死死的盯着那道法相。
这四个字像是从喉咙之中硬生生的挤出来一般。
曾安民看到老爹那有些涨红的脸。
眸子轻轻的眨了眨。
“不对,传说之中儒圣法相乃是赤金之色,伴随六器……”
老爹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那六器能收回吗?”
良久之后,老爹的眸子盯着曾安民问道。
曾安民摸了摸下巴。
意念轻轻一动。
“唰!”
六道儒器皆被他收回至自己的识海之中。
只剩下那道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法相睥睨着天地。
看到这一幕,老爹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朝着曾安民看过来道:
“以后不得万不得已,不要展露法相,不是危机之时不要动用六器。”
曾安民的眸子也严肃起来: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对了爹,你说说今日在御书房小朝会的事?”
他来到老爹的面前坐下。
环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
老爹对他这样子也不在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黄元皋之死是瞒不住的。”
“勘龙图……”
说到这里,老爹颇为复杂的看着曾安民道:
“世人虽不知勘龙图真正的辛秘,只知其是凤起路的上品武道图。”
“在陛下眼中,妖族联合东方教一同盗走勘龙图,并将黄元皋杀死是对我大圣朝极为冒犯的挑衅。”
“陛下欲借此事质问江国,但江国女帝初掌朝政,彼时江国上下正人心不稳,以女帝的性子八成只是送些贡品来……”
“江国的逆党也绝不会让女帝如此轻易就能将此事处理得当。”
“所以不出意外,恐怕我大圣朝与江国,必有一战。”
“这一战是胜是负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没有这一战,陛下无法给仕林一个交代。”
老爹说完之后,眸子阴沉:
“妖族与东方教这是将陛下架在火上烤。”
曾安民听的很认真。
这些朝政之事,他虽然不关心,但不能不知道。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曾安民的眸子轻轻眯起。
他的手缓缓摸上下巴,眼神之中透着一抹阴沉。
“呵呵。”
看到曾安民在沉思。
老爹的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之色。
他缓缓起身,站在院子中央,随后赞赏的看着曾安民道:
“表面之上确实是如此。”
说到这里,老爹也眯起眼睛,眸中闪烁着锐利光芒:
“为父以为,此次东方教与妖族联合,极有可能是在那女帝的默许之下。”
“默许之下?!”
曾安民猛的抬头,朝着老爹看去。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老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
“仗,肯定是要打,但是在哪儿打,得看女帝如何操控。”
“东方教乃是江国国教,与我大圣朝的玄阵司一般。”
老爹缓缓舒了口气,他望向远方,声音之中透着莫名的幽沉:
“江国之中,不服女帝者众多,其中表现最明显的,便是江国东郡南王。”
“南王是女帝族叔,只是封地在江国东郡,在江国的东北之地,江国先帝猝死,南王因离京太远故而被女帝抓住机会,一举上位。”
“而南王心中必有不甘,这次关于勘龙图与黄元皋之死的谋划,在为父看来,极大可能是南王想要破坏女帝对我大圣朝示好之策而推动的阴谋。”
“只是粗鄙武夫,终究是没有脑子。”
老爹冷笑一声:“他把天下人都想的太简单了。”
“哦?”
曾安民一副虚心倾听的模样:“还请父亲大人教我。”
老爹嘴角轻轻一勾。
小子。
儒道天赋强又如何?
人情世故政治权谋这块,不还得乖乖听着?
“咳。”
曾仕林咳嗽了一声,面色颇为傲然的仰头,伸手抚须道:
“女帝虽得位不正,但其上位之后勤勤恳恳,每日呕心沥血于朝政之中,以一介女流之身,把江国处理的还算稳固,足以证明此女心思精明。”
“东方教教主东方苍虽在闭关,但其大弟子如今掌教,也是女帝臂膀,东方教之中大小事务若想要瞒过她,太难。”
“南王勾结东方教这事,女帝十有八九知道。”
老爹的眸子轻轻一眯:“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女帝极有可能会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几个东方教的细作唆使南王勾结妖族。”
“而南王的封地与妖族万妖山极南之地接壤。”
“届时我大圣朝若出兵,女帝定会出一个诱人的好处,让我大圣朝息兵。”
曾安民倒吸了一口气,他猛的抬头看向老爹,眸中暴闪着精芒。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这个诱人的好处极有可能是……割地!!”
“割江国南王的封地!!”
“这样我大圣朝既能师出有名为黄元皋报仇,又平白得了一块钳制妖族的领地!”
“而且女帝如此做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化解了此次我大圣朝出兵的危机。”
“更重要的是,南王这个心腹大患……也会被我圣朝兵锋给填平!”
“一石二鸟!”
“这女帝……”
曾安民的眸子闪烁着极为震撼的精芒。
大圣朝想以黄元皋之死对我江国出兵?
好啊,让你出。
不仅让你出兵,我还给你一块巨大的蛋糕!
这下,兵你也能出了,气也出了。
出了兵之后还能得到巨大的好处。
你要不要?
老爹极为意外的看了曾安民一眼。
他实在是想不到。
自己只是为好大儿讲了一个开头,他便将所有的脉络都缕的如此清晰。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果然,国家与国家之中的权谋争斗,从来都是伴随着深思熟虑。
“皆大欢喜。”
曾安民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便闭口不言。
久久不能平静。
老爹却是沉着脸,缓缓闭上眸子,声音带着沉重:
“女帝这步棋下的确实妙。”
“她是看准了我大圣朝就算是对江国出兵,除了费财费力得不到任何好处,倒不如趁她之意,得一处领地。”
“但你别忘了,通过黄元皋的案子,你也看得出来,江国的南王勾结妖族与东方教,这不是传闻,这是事实。”
“也就是说,若我大圣朝对南王出兵,要对上的不仅是南王那么简单。”
曾安民眸子轻轻一眯:
“也有妖族?!”
“对。”
老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以,若陛下真要出兵,必须还要斟酌。”
曾安民沉思了半晌。
随后缓缓抬头,他斟酌一番之后缓缓道:
“但此事却是没有办法,若真是以黄元皋之死的名号对江国出兵,确实会费力不讨好。”
“不仅会坏我大圣朝与江国结盟的关系,而且人族两国相争,得利的还是妖族。”
“所以进攻南王封地,对我大圣朝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曾安民眯着眼睛道:
“若是妖族老实便罢,若不老实,正好试试我那鸳鸯阵利不利!”
老爹叹了口气:
“出兵岂有那么简单?石院长与纪青都在北境抗妖。”
曾安民的脑海之中倒是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抬头对着老爹眨了眨眼道:
“您是担忧朝中无帅?”
“我记得朝中能当此任的不还有一位卫国公田继嘛!”
“至于田继挂帅征南王,必要选出儒道大修跟随以防妖族的话……”
曾安民沉思想一会儿,猛的抬头,脸上浮现出笑容道:
“秦守诚身为大儒,我觉得能担此任!”
老爹虽是三品儒修,但在朝堂之上刚稳住脚步,不适宜出征。
所以秦守诚身为国子监大儒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秦守诚还是老爹的人,若是能凭借此战捞点战功回来……
那老爹的臂膀将会再厚实不少啊!
听到他的话。
老爹的眸子猛的一眯。
随后深深的看着曾安民。
曾安民感觉被看的有些发毛。
良久之后,老爹才浮现出笑容:
“你此言,与为父倒是不谋而合。”
“嘿嘿。”
曾安民得意一笑。
爷俩正聊的起兴。
便听到下人来报:
“老爷,国子监秦守诚携独女来访。”
??
曾安民与老爹二人对视一眼。
这么巧??
说曹操曹操到是吧?
“正好,老夫也与他说道说道出兵的事情。”
老爹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那去正厅?”
“好。”
…………
“呵呵。”
秦守诚满面红光,他脸上的笑容自进了尚书第以后,便没有下去过。
很难让人不猜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事。
“坐吧。”
老爹淡然的看了秦守诚一眼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你这老匹夫来是为何事?”
说完,他便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吹了一口。
“你怎么有好茶光给自己喝上了?”
秦守诚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不满的看着老爹抿茶。
“给老夫也来一壶解解渴。”
老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小辈还在,嘴也没个把门的。”
秦婉月与曾安民二人站在这俩老货面前,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秦守诚仰起下巴,脸上又重新恢复笑容。
他这红光满面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曾安民的目光以询问之色对着秦婉月看了过去。
很显然,这个眼神便是在问,你家老爷子到底咋了?
秦婉月的脸上轻轻一红。
她抿了抿嘴。
随后低下头,不敢看曾安民的眼睛。
??
这诡异的一幕让曾安民的头皮有些发麻?
什么情况??
秦姊姊怎么这个表现?
莫不是这老登是来提亲的??
这这这……
曾安民看着秦婉月那羞赧低头的样子,喉咙有些干涸。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
便听到秦守诚不满的朝着他看了过来:
“小子,这几日不来国子监,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学会了?”
说到这里,秦守诚的眸子已经眯起,有些不善的看着曾安民。
曾安民挠了挠头,无辜的朝着秦守诚看了过去:
“学生下了一趟江南。”
“但走之前不是已经告过假了吗?”
“瞧瞧!”秦守诚极为不瞒着指着曾安民,随后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秦婉月:
“你看他什么态度?无故缺课的目的是下江南玩耍?!”
“亏你还整日惦记这小子,一天恨不得问为父十次他怎么还没来……”
只是这话语之中,透着一股极酸的味道。
“爹!!”
秦婉月的脸色已经红成了苹果。
她咬着嘴唇朝秦守诚看去,跺了跺小脚。
随后碰上曾安民那愕然的目光。
又赶紧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面。
……
这一幕被老爹看在眼里。
曾仕林也颇为惊愕的看了一眼曾安民。
随后那双眸子里浮现的皆是笑意。
笑意里掺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
玄阵司的赛姑娘。
秦老头家的婉月。
下一个……会是谁呢?
“得,老夫今日也不是来问你这个的。”
秦守诚扬起头,高傲的看向老爹道:
“权辅因识海特殊的问题,哪怕是悟得六艺之道,却也不能凝聚法相达到五品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老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天赋异禀是不错,但可惜,多少天赋异禀之人被后来者居上。”
秦守诚叹了口气,但依旧压不住他自己的嘴角。
他猛的抬头,朝着秦婉月看了过去,随后傲然道:
“老夫独女,昨日悟得儒言,明确内心,如今已经晋升六品。”
“而且她六艺的“乐理”一道自幼沉浸,只差乐理入道,便能凝聚法相,踏入五品了!”
说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老爹道:
“可惜,权辅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踏入五品。”
“可惜,可叹啊!”
说到这里,秦守诚还不忘装模作样的转过身来,看着曾安民鼓励道:
“不过你也不用气馁,虽然你入五品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但一旦踏入五品,底蕴便是其他儒修望尘莫及的。”
……
听到他这话。
老爹与曾安民对视一眼。
各自的脸上都透着古怪之色。
合着这老登今天过来,还是炫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