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午膳,比之宫中御膳,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承风心情不错,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芙蓉鸡片。
“陛下今日在考场上的发言,臣女已经转述给家父了。”
宋雨薇给李承风添了杯酒,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
“哦?丞相大人有何见教?”
李承风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向宋泽林。
宋泽林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说道:“陛下高瞻远瞩,老臣佩服!”
“女子为官,受教育不分性别不论贫富,此等胸襟,实乃我朝之幸!”
他说着,举起酒杯,“老臣敬陛下!”
李承风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丞相大人过誉了,朕只是觉得,人才不应被埋没,无论男女,无论出身。”
“陛下圣明!”
宋雨薇看着二人,眼中满是欣慰。
她转头对李承风说道:“陛下,家父还有一句话要嘱咐臣女。”
“丞相请讲。”
宋泽林语重心长道:“老臣要雨薇好好辅佐陛下,为我朝江山社稷尽心尽力!”
他这幅身躯,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了。
尽管如今的帝王才智过人,驭下之术亦是娴熟。
但他还是对这大乾朝的江山社稷放心不下。
若李承风身边能有些忠臣良将,他也能安心。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移步书房,开始批阅考卷。
考卷堆积如山,大多中规中矩,乏善可陈。
有些考生,大概是怕惹火上身,策论部分只简单说了几句,点到为止。
更有一些,干脆对策论题避而不谈,只在诗赋文章上卖弄文采。
李承风看着这些考卷,不禁叹了口气。
“权臣当道,竟让这些学子如此谨小慎微,敢怒不敢言!”
宋雨薇拿起一卷考卷,递给李承风。
“陛下请看,这份考卷倒是…别具一格。”
李承风接过考卷,只见上面写满了歌功颂德之词,通篇都在夸赞当今圣上圣明,政策良好,却对策论题只字未提。
落款是:苏愿。
宋雨薇适时说道:“陛下,臣女在考场上注意到此人,举止轻浮,言行不端,并非稳重之人。”
宋泽林也开口补充:“此人乃是吏部验封司员外郎苏正德之子。”
“验封司……”
李承风眼神一凛。
验封司主事张远,被他派往河西监视右丞相齐道坤,如今这验封司员外郎的儿子却出现在科举考场上,还写了这么一份溜须拍马的考卷,其目的昭然若揭。
“看来,这苏正德是打算趁张远不在,暗箱操作一番了。”
李承风将苏愿的考卷扔到一边,“不合格!”
“妙哉!妙哉!”
宋泽林忽然一拍大腿,惊得李承风和宋雨薇都是一愣。
他捻着胡须,笑得一双老眼眯成了缝,将手中一份考卷递给李承风,“陛下且看此卷!”
李承风接过考卷,一目十行地扫过,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这份考卷上的策论,不同于其他考生的谨小慎微,而是直言不讳地指出了朝政弊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所提建议更是大胆,句句切中要害,仿佛一把尖刀,直插腐朽的肌理。
“这陈廷书……胆识过人啊!”
李承风放下考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如此直白的言论,若今日不是他阅卷,恐怕要错过一名人才,搞不好,他还难逃一死。
宋雨薇在一旁轻声道:“陛下,此人便是考场上第一个出言支持女子为官的魁梧学子,名唤陈廷书。”
“哦?是他!”
李承风想起那日在考场上,陈廷书慷慨激昂的发言,掷地有声,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再看他的策论,更觉此人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此人可用。”
李承风将陈廷书的考卷单独放在一边,“朕要重用他。等张远回来,便让他跟着张远历练一番。”
“陛下圣明!”
宋泽林抚掌称赞,这张远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如今又将陈廷书安排在他身边,无疑是让他们的势力更大了一些。
三人又翻阅了一些考卷,基本上敲定了前三甲的名次,陈廷书毫无悬念地被定为状元。
镜头转到河西。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路边枯死的树枝像一只只干枯的手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片土地的贫瘠。
河西已被五斗米军侵扰多时,官家的粮仓,富商家中,几乎都被洗劫一空。
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饿死,瘦骨嶙峋的尸体躺在路边,无人收殓,任由野狗啃食。
张远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心中一阵绞痛。
他奉命前来监视右丞相齐道坤,却没想到河西的百姓竟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
“这五斗米军实在猖狂,连朝廷的赈灾粮都敢抢!”
齐道坤佯作怒意,好似真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痛心一般。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指着路边一具被野狗啃食得只剩骨架的尸体,痛心疾首道:“张大人,你看,这就是河西的现状啊!百姓们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本相……本相实在于心不忍啊!”
张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齐道坤是什么人,他当然也调查过。
一个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奸臣,会真心实意地关心百姓死活?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演给谁看呢?
他来河西赈灾?怕是来捞油水的吧?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能有几成真正落到百姓手中?
恐怕大部分都进了他齐大人的腰包!
张远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监视齐道坤,更要查清河西的乱象,找到解决之道。
两人来到当地的府衙,里面的人迎了出来。
“下官河西太守姜子敬,恭迎钦差大人!”
张远在马上眯起眼睛,看清楚后,心中暗骂:好一个衣冠禽兽!
百姓饿殍遍野,他倒养得白白胖胖!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着姜子敬走近。
“子敬兄!你看看,你看看这河西,简直是人间地狱啊!百姓们……唉!本相心痛啊!”
齐道坤见到姜子敬,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迎上前去,一把拉住姜子敬的手。
姜子敬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下官恭迎齐大人!河西的情况,下官已尽力控制,只是这五斗米军实在猖狂,下官也……”
他说着,眼角似乎还挤出了几滴泪,只是这泪水在脸上的油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滑稽。
张远实在是把心中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没有被这浮夸的演技逗笑出来。
这两人一唱一和,演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一个装作悲天悯人,一个装作尽职尽责,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又不知道呢?
姜子敬的目光扫过张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拱手问道:“这位是……”
齐道坤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张远张大人,奉圣上之命,前来协助本相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