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花销可不小,田家毕竟请的不是六合楼一方,这场答谢宴里里外外摆了几个厅子才让众英雄全部坐下。
当然,六合楼的人还是独自坐了一个席面的,因为江湖是个是非地,有着化不开的恩怨和外人难以理解的规矩,这其中就有不少前来助拳的武林好汉和鬼门的人是有血仇的,至于薛岩枝就更别提了,她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仇人,这种场合没当场干起来纯属碍于田家的面子。
这顿饭吃的也潦草,除了田弘道、董心书等和六合楼打过几次交道的人过来敬过酒,在无人问津,曹阔更是拉着曹山早早的退了出来,由下人引着去客舍休息了。
“金师叔你总拉着我干什么呢?那条大鱼我还没吃完呢!”曹山有些不耐烦,可又打不过曹阔,只能发出不甘的抱怨。
“没规矩!我来检查下你的功课,过来坐好。”曹阔板着脸拉开桌案上的纸张,又亲自给砚台加了水,磨好墨以后将蘸了墨汁的笔递给儿子,他倒不是不让孩子吃鱼,而是蓝夜现在一看见鱼就“食欲不振”,知道李风荷的也都回避桌子上的那条鱼,这就让那条鱼更显眼了,所以曹阔将儿子托了出来。
“写什么?”小曹山不够高,跪坐在椅子上执笔以待。
“上丹端身坐,巍巍不动型……”曹阔一边研墨,一边念起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为避免这孩子以后受到绮罗惊魂术的伤害,他打算让曹山研习这套口诀。
等一篇太极印写好,六合楼的人也到齐了,纷纷赞赏曹山的字要强过他金师叔百倍,这让写字只能算中规中矩的小曹山突然对这位师叔的字好奇起来,只是碍于对方的威严没敢一较高下。
“写的有这么好吗?那么所有人都来写写看,让本楼主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水平,女人和孩子睡觉去,其余人等每个人把这篇口诀抄写百遍,天亮前不能完成者,家法伺候。”曹阔公报私仇。
大伙一声哀嚎,找田家人借纸笔去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仍在吃喝的英雄好汉们可没真的把心思都放在美味佳肴上,他们心底里都不约而同的在盘算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要不要放太行大玉离开,在武林中诛杀贼子可不算不讲道义,大不了事成之后就说是田家定下的除贼计策,将功劳安在田老爷子身上,想来田家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宴席中有几个人似乎与六合楼有些关系,一时半会儿还没谁先挑着个头儿。
那边盯梢的就没合过眼睛,有些不解的回道:“女人和孩子都在屋外玩耍,男人们在屋子里抄书。”
抄书?这下让众英雄们摸不着头脑了,作为整天舞枪弄棍的江湖汉子,有几个是识字的,能把名字认全了就属于非常有文化了,但今天和太行山的土匪们比起来,他们反而被划入到目不识丁的行列里了,着实让人感到丢脸。
“惜时兄,咱们摸过去看看。”
叶惜时刚才没有去给曹阔等人敬酒,所以这些武林中人将他视为自己人,叶惜时不好推脱,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屋子里亮着灯,看着窗上影影绰绰的影子,里面的人确实都在奋笔疾书,院子里也灯火通明,女人和孩子在灯下一边闲聊一边品尝田家送来的各类小食。
几个人没敢靠的太近,毕竟血胭脂就在那里,那丫头不讲道理,惹毛了她可不好收场。那个唤作“六嫂”的女子近两年在武林中的名头也是响的不行,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就连背景也很神秘,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殷含秀有意无意的朝房顶上望了一眼,然后让小曹山到院子里耍一趟鸳鸯刀,每天的晚课不能落下。
鬼母是个心思灵巧的,看到小曹山走下场,也推着蓝荷荷去和曹山比划比划,鬼太子长女的功夫那可是他爹嫡传,小姑娘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身手相当扎实,一招一式之沉稳和灵巧即便是习武多年的老江湖也有所不及,可见鬼太子将自家丫头调教的很好。
但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在小曹山手上却讨不到任何便宜,而且看上去小曹山应付起来还绰绰有余,并未发全力。
“去帮你姐姐。”鬼母笑盈盈的使坏,打算仗着膝下儿女多,两个欺负一个。
蓝家老二早就跃跃欲试了,有了母亲的大力支持,噌的一下就跃了出去,到了场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道:“与女子相斗岂能看出手段,曹山师兄,不介意我们兄妹二人联手吧?”
小曹山见蓝泡泡跳下场来,也不多话,将双刀缓缓收进衣袖,遂而并指为掌,以掌化刀,双掌一阴一阳成青龙探爪式,算是应了蓝家姐弟所求。
曹山也曾与蓝家老二单独较量过,虽然他并不认为蓝泡泡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他们姐弟联手绝不是多一个人那么简单,鬼诀师叔近年常在刀法中加入阵法,这对姐弟联手定会相当难缠,所以他显得格外认真,也想试一试这对姐弟到底有几分本领。
蓝家姐弟见曹山以手做刀就知道不是再是随便玩玩了,定是要分个胜负,他们也将身上的刀解了,同样以手刀应战,二人脚踩迷魂步占了个先手,姐姐在前,掩住弟弟的半个身子,只等曹山来攻便亮出手段。
曹山哪能不知其意,脚下横了一步,脚尖一扣就将地上的一枚石子射向蓝家老二,看的屋顶上一排英雄不住点头,那位撺掇大家上房的汉子憋着嗓子悄声道:“这一招真特么精怪,蓝家两个孩子接了这石子就会失去先手,闪开就失了配合,怎么打都是不对,反正老子是想不到这种点子。”
同伴跟着附和赞许:“英雄出少年唻……”
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蓝家姐弟突然同时朝曹山一侧窜了过去,二人同时躲开石头不但站位没有变化,还逼着曹山与其交手,电光火石间三个孩子就战在了一起,速度快的让好汉们觉得屋顶上的清风格外的凉。
三个孩子用的都是刀法,曹山以双刀手对两只单刀手,并且战的还是刀法相同的一对儿单刀,这种贴身的快刀对决别说老江湖们极少使用,就连下面的三个女人用起来也是慎之又慎,但三个孩子打斗之精彩实在令人忍不住叫好。
殷含秀还能矜持一些,可鬼母才不在乎什么品行端庄,和薛岩枝大呼小叫的在一旁指点,谁家的孩子在招法上使对了,她们高声赞扬,若是使错了,往往恨铁不成钢急的直跺脚,恨不得亲自上去演示一番。
这种热烈的氛围很快感染了屋脊上的几个脑袋,他们也在上面展开了讨论,这支侦查小队刚开始还能保持克制,尽量将队形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但随着被吸引的人越来越多,屋脊上的脑袋也越排越多,慢慢由一个班演变成一个连,有的在这个房子上躺不下了都被挤到别的屋顶上了,最后连田弘道也跑过来看热闹,他不来不行啊,客人都跑了,没人吃他的酒了。
要说蓝夜这些年还真的在鬼门刀上花了心思,从一双儿女身上就能看出他对这几套刀法的研究有多么深入,蓝家的鬼门刀早已不再拘泥于诡异的套路和鬼门三变的绝杀上,而更重阵法和意境,两相结合之后的鬼门刀就是一片泥潭,只要被他的刀花搅进去就很难脱身。
田弘道看了一会眉头就跳个不停,再看董心书和阎唯仁等人也是一个意思,几人还未等说些什么,屋子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咳嗽的声音,这声来的突然,也大的离谱,只怕是整个田家堡都能听得到,吓得猫在房子上的“看客”们只能赶紧溜回去
大厅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凝重了许多,因为作为主人的田弘道迟迟没有出现,所以一直没有人先开口,席间不再有推杯换盏的欢闹,也没人追究那女子是谁,一个背着单刀的汉子忍住这种压抑,第一个开口道:“大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嘛,这么干坐着是什么意思?”
董心书知道田弘道是有事找田家老爷子商量去了,作为挚友,他不能不站出来说两句:“众位英雄,院子里几个孩子的功夫大家看到了,且不论气力大小,假若是在下与田兄使出那鬼门刀法,敢问在座诸位有谁能凭一己之力破解我二人夹击?”
经此一问,堂下鸦雀无声,被田家请来的人都非庸碌之辈,他们武功虽然不及六道、七杀之流,但是眼界都是有的,若是年龄相仿,自认非是两个孩子的对手。
董心书见大家不说话,接着道:“今日吃这酒的时候,心书就知道大家在想些什么,其实在下也做此想,但我不怕实话告诉大家,有些人最好不要惹。”
之前说话的汉子是个耿直人,起身道:“请董大侠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