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道迟迟没有出现,是因为他去寻那个咳嗽的女子了,这声音外人听不出来,但他可是熟悉的很,因为咳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大病初愈”的亲妹子。
“知不知道就你刚才那一声咳,险些酿成一场大祸!”田弘道将妹子拉到一角狠狠训斥,正如他说的,如果今天六合楼的人因为他们偷窥翻脸,双方很可能引发一场冲突,到时候死伤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田家最终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存亡只在朝夕。
田家妹子可不理这个田家未来的掌舵人,抬手就是一个手刀劈过去:“我就知道你妹子是那个相貌堂堂的太行大玉救出来的,你们一个两个自诩英雄了得,可碰到白莲那样厉害的主儿还不是自顾自的先逃了,夜半爬墙窥视他人女眷,那是采花贼才干的事情。”
“相貌,还堂堂?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金玉良可是山西的贼王,失心疯了吧你,那是一个武林、绿林、朝廷三面不讨好的人,你嫁她?咱爹不打死你才怪!”田弘道架住亲妹子的手刀,呲牙瞪眼的道。
“你们今天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要你好看。”田家妹子狠狠的在亲哥哥的小腿上踢了一脚,转身就走。
田弘道自小同这妹子起争执就没赢过,一瘸一拐的从后厅赶到前面,前堂的话虽没听全,但也大概明白了各方英雄的意思,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可不能让董心书说了,赶紧冲着大家一抱拳:“诸位,非是弘道怕事,而是那个叫做六嫂的女子带的孩子不一般,那孩子看着好像用的是鸳鸯刀法,实则不然,诸位可知武林中有一门刀法在修行之前必须先学鸳鸯刀的?”
“你是说……寒袖刀?”有人说道。
“殷寒袖!”堂下顿时惊起一片诧异之声。
董心书在一旁点头给与肯定,接着道:“正是,我们中间除了田兄,不乏用刀的好手,鸳鸯刀是什么样子想必大家都清楚,但是那孩子的刀法只是形似鸳鸯刀,实则却是隐藏着另一门刀法。武林中其实也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言,有人说‘六嫂’,其实就是花阴夫人。”
此言一出,堂下在无人吭声,论刀法,武胜刀田家在江西首屈一指,论眼界,回风剑董家在武林中名声赫赫,若是这二人能走了眼,那么在座的可以说都是瞎子,所以一谈及花阴山庄,无人再提围杀六合楼主的事情。
因为殷寒袖不同于六合楼,那太行大玉虽然与大多武林众人有过节,但除了他消失的那段日子,他的义妹在武林中兴风作浪过一段时间,事后太行大玉本人并未向任何人寻仇,可见他还是有些心胸的。
但殷寒袖的性格乖张,道理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的武功堪比五老仙人,而且时值壮年,正是习武之人最为鼎盛的时候,他若杀上门来谁能挡得?田家不得不为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的性命考虑,所以今夜不能有人在田家院子里做下对六合楼不利的事情来。
“从未见过花阴夫人,原来是这个样子……”英雄甲。
“别傻了,我们看到的未必是她本来面目,盛传花阴山庄的易容术乃武林一绝,说不定脸是假的……”英雄乙。
“花阴山庄怎么会与六合楼走到一起……”英雄丙。
“你不觉得太行大玉的义妹血胭脂和殷寒袖的性子很像么?在常人眼里即便是天大的错,只要与她无干,她连看一眼都懒得理会,但若有人犯了她的冲,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会寻上门去,所以他们之间有联系不足为奇,臭味相投尔。”英雄丁。
“殷寒袖的后人,别再是个正邪不分的……”英雄戊。
众人没了围杀六合楼主的打算,便纷纷对花阴山庄起了担忧,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今夜最好哪都别去,就留在前厅增进一下武林同道的情谊最好,一是防着有没规矩的偷偷向六合楼的人下手,谁不在场就说不清楚了,再是小心六合楼的人使诈,若是夜里起了歹心,他们也好有个防备。
田家这厢边的流水宴不停,曹阔那边抄书也抄到天亮,听说六合楼的人也一夜没睡,田弘道亲自带人去给这些别样的客人送早点,却与前来找他的曹阔撞了个正着。
“楼主昨夜安好。”
“田兄早。”
看着曹阔手上擎着厚厚一摞书稿,田弘道不自觉的问道:“楼主手上拿的是……”
“这是道家一门镇惊辟邪、制幻安神的功法,我特意写来送与田兄,希望田兄能以田家的名义将它送给前来助拳的英雄们,若是能通过他们把这门功夫传遍武林正义那就更好了。”曹阔将手上的书稿递了过去。
田弘道的双眼不敢信的在子午诀和曹阔脸上来回摇摆:“您这是?”
曹阔眉头微动,掀开食盒取出一碗热粥喝了一口,问道:“田兄,不知白莲邪教是如何攻破你这铜墙铁壁一般的田家堡的,令尊又是如何重伤的?”
提起此事,田弘道就哀叹一声:“都是我那顽劣的妹子,也是我疏于过问了,是她捡了一个身世可怜的丫鬟,不想那丫鬟竟是白莲宗主所扮,那白莲宗主以秘术控制了舍妹,又令舍妹在老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了重手,这才里应外合的控制了田家堡。”
“田兄可知那白莲宗主所用的手段?”
“之前不知道,楼主彭蠡湖一战之后,知道那邪术就是绮罗惊魂术了,不过听说楼主在彭蠡湖大肆分发那邪术的功法,就不怕被歹人学了去为祸武林吗?”田弘道对曹阔这种做法感到担忧。
“放心,我研究过那玄术,非有缘人不可得,即便是被白莲宗主那样的人学了,我们也有破解之法。”曹阔说着,指了指田弘道怀里的那些书稿。
“此法能解绮罗惊魂术的魅惑之能?”田弘道赶紧将子午诀细细研读起来。
“我试过,有效果,只是这套功法修行起来是有男女之别的,你手里这篇仅是男子修行法门,若要知道女子的,田兄恐怕要跑一趟武当山了,顺便也可求证这门功法的真假,如果有暇,顺便替在下问问武当山的李大当家,他和千秋无过是什么关系,免得下次还要追着他满山跑。”曹阔臭完了李道宗,端着粥碗边吃边往回走。
追着李道长满山跑?田弘道惊愕,这话要是传到武林中,李道长今后就别出门了,守着他的天柱峰悟道去吧。
就在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曹阔问这话的时候,他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小厮又在他小腿上狠狠的踢了一脚,疼的他一个趔趄险些跪趴在地上,望着曹阔的背影赶忙喊道:“金兄!是弘道误解金兄了,其实自丘老前辈兵败太行山之后,弘道曾各方打听金兄的事情,自是知道金兄不曾过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碍于太行山的匪名才不愿与金兄结交,是弘道心胸狭隘了,短了江湖人的狭义,是弘道错了。”
曹阔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田弘道表情真挚不似作假,突然有些感动,终于有六合楼以外的武林人人理解他了,于是应道:“不算错,都是我性子太高傲惹的祸,我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打下太行三匪以后占着惊涛观不走,如今走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人生谁不犯错呢,所以田兄不必自责,只要田家堡能让更多的武林同道免受白莲邪教的迫害,金某人这趟就没有白来。”
“楼主高义!”
“金楼主高义!”
二人后面突然响起一片称颂声,紧跟黑压压一大片人围上来冲曹阔拱手,却是董心书、叶惜时等人久见田弘道不回,和众人一起悄悄的摸了过来,不想正听到二人对话,谁也没想到这位太行山的山大王竟然能解白莲宗主的玄术,而且将这心法主动赠与众人。
被这么多人当面称赞,曹阔还真有些脸红,不是因为他做好事留了名,而是他不善这种被表扬的场面,有些害羞的端着饭碗四处作揖,直呼“不敢当”,然后搂着粥碗匆匆挤出人群逃也似的走了。
“这……”众英雄愕然,这种露脸的事情不是该在人前谦逊几句,然后大伙在吹捧一阵,最后落一个行侠仗义的名声么?他为什么逃了?
“真英雄一定是孤独的,因为英雄只做对的选择就够了,他不需要被理解,更不需要被追捧。哥,我们不该提着食盒过来,我们欠他一碗酒。”田家妹子把腰板挺起来,抬头说道,似乎一句话就诠释了太行大玉的寂寞,以及多年被人误解苦楚,同时也点燃了众家英雄沸腾的热血。
田弘道将满怀的书稿往妹子身上一搭,一把掀开食盒上面的格子,从里面拿出一坛梨花酒,抓起两只酒碗就追了出去,董心书、阎唯仁、叶惜时等人眼疾手快,也拿了剩下的器皿追了上去。
其他人身边无酒,匆匆返回厅里寻找酒具,都要和这位赠送心法的山大王喝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