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叫人意想不到……”
“花牡丹昨日深夜竟与驸马陈闲秘密幽会……”
“我听人说是花牡丹扔下楼的绳子,陈大驸马爬上楼去的,今日早晨才出来……”
“好几千人亲眼目睹……”
“陈大驸马好一个绳上君子,那这岂不是说花牡丹已非……”
“这个当然啦,一晚上没下来,醉芳楼老妈子改今晚竞价卖花牡丹普通一夜……”
“哼……”
“原来花牡丹……是这样的清倌花魁……”
消息在杭州城传开以后,本就没家底参与竞价的人不过是多看一场热闹,如今的花牡丹在众人眼中已不是什么处子花魁,原本已经筹备好银子,只等后日竞价买花牡丹第一夜的人都失望至极,对花牡丹也已没什么兴趣。肯竞价买花魁第一夜的皆是妻妾众多的极富之人,这类人向来不缺女人,争花魁看重的只是第一夜,一种消遣方式而已。当得知花牡丹已非处子,花牡丹在这类人心目中已与青楼当红姑娘无异,顶多是名气更大一些,长相更好看一些,吸引力与自身身价已然远不如昔日。
“哼……”
“本少爷银子都备好了,没曾想花牡丹竟是敞腿的烂货……”
“老爷我盼望这么久,结果……”
“真叫人扫兴……”
“幸好,还有个乔美人,对对对……风雨楼的乔美人,可惜价钱……”
有竞价买花牡丹第一夜想法的人其实都更想买到乔美人的第一夜,但由于清楚乔美人第一夜的价格可能至少是花牡丹的四倍以上,这才退而求其次,筹备银子竞价花牡丹。现在对花牡丹已失去兴趣的极富之人,大都把目光转向了乔美人,可一想到至少四倍的价格,又一想到金玉行大掌柜已经筹备好二十五万两,这些人都不免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仍决定再尽力多筹些银子,想着金玉行大掌柜到时候……他拉肚子来不了,岂不有可能避开高价捡到乔美人第一夜。
先退而求其次,现在又决定搏一搏,到底侥幸心理。
红杏阁老鸨自也听说了花牡丹与陈闲幽会一事,这位老鸨肯定花牡丹已经毁了,退出三大花魁之列沦为普通的当红姑娘是早晚的事。对手平白损失一大花魁,好比如两军对阵之时,对方突然失去了一员猛将,红杏阁老鸨一上午幸灾乐祸笑不停,她同时也很庆幸自家花魁冷幽幽素来与男人走得远。这位老鸨昨日就在想,自家要不要也竞价卖出冷幽幽的第一夜,她考虑过这么做的好处与弊端,但利绝对大于弊,如今醉芳楼已不可能靠花牡丹翻身,她看到的是自家趁热翻身的好机会。
然而却有个非常大的难题。
冷幽幽不同于花牡丹,她不是死契而是半生活契,可随时依照卖身契上的条件赎买自由,红杏阁老鸨逼不了冷幽幽。
“唉……”
老鸨想到此节心下叹息,却又琢磨起什么鬼主意来。
“唉……”
冷幽幽站在闺房窗子口也不由长叹,她也听说过花牡丹的事,已隐约察觉到自家妈妈的心思。
……
……
风雨楼院中院。
阔室香闺关闭着门窗,闺内光线青暗而柔和,陈闲浸泡在小浴池内,背部倚着木质的池壁,乔美人睡在池边地面上,脑袋抵着陈闲后脑勺。二人一人光着身子坐在小浴池,一人衣裙整洁睡在地面上,身旁摆着一盘一盘果肉和糕点等吃食,无比私密而美好的晌午时光。浴池是木质的,香闺也是木质地面,地上木板每隔两年会刷一次极为名贵的天然木脂油,木板干透以后有一层包浆似的古韵光泽,防虫防潮且带有天然芳香。香闺地面一尘不染,若不然以乔美人的晚期洁癖怎会睡在地上,她大抵只有在自己香闺时才会悠闲的睡在地面上。
“泡好了吧?”
陈闲晃动脑袋问着用脑袋抵着自己后脑勺的乔美人。
“才半个时辰而已……”
乔美人顺手在身旁拈来一枚果肉放在嘴里,美眸望着香闺顶梁,一下一下咀嚼着说道:“你昨儿晚上睡地上,睡前还没洗过澡,今儿早晨也没洗漱过,当然要多泡一会儿啦,泡好了还得用牙粉再洗一遍口牙……”
醉芳楼老鸨把花牡丹的卖身日期改为今晚的事,陈闲和乔美人两个时辰前就听人说过。这对乔美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她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着把花牡丹买过来,原本计划中最担心的一环就是怕醉芳楼老鸨不卖,醉芳楼今晚竞价卖花牡丹普通一夜,说明到时候其实有可能更进一步买下花牡丹这个人,机会已经创造出来,最后只是银子多与少的问题。而乔美人按照原定的计划,她也将自己的卖身日期改为了今晚,前一刻已经叫人放出消息,估计这个时候已差不多传开。
“你觉得……”
陈闲忽然说起正经事,问道:“你觉得醉芳楼老鸨会不会验花牡丹身?”
“验身?”
乔美人翻过身,双肘搁着地板,脸颊伸上前看着陈闲侧脸,她忍不住笑出声:“噗……若验身,这岂不是侮辱你?”
“嗯?”
陈闲静静看着她,她憋笑看着陈闲。
其实正如乔美人言外之意,醉芳楼老鸨不可能验花牡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这并非大意,而是这么做根本多此一举。
乔美人也将卖身日期改为今晚的事已在杭州城内传开,今日比昨日更加轰动,大抵因为有竞价想法的人昨日听见消息后已是度日如年,都巴不得卖身时间能够提前,今日得偿所愿,自都兴奋不已。尚未筹备好银子的人开始加速筹备银子,已经筹备好银子的人,这时候就迫不及待来到风雨楼门前等着天黑等着开门,一个一个伸长脖子瞧着风雨楼大门,真真望眼欲穿。
到得日落时分。
风雨楼门前已差不多站着七八千人,当然大多是家底不够过来凑凑热闹的。
“好……”
“真好……”
“没想乔大美人也改卖身时间了,本老爷今晚……”
“哈哈哈……”
“不知谁会拿下乔美人第一夜……”
有人沉默而急切地等待,有人幻想起某些情景笑得合不拢嘴,更有人刚刚备好银子正乘着马车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叶子由来的时候也是火急火燎,他昨日今日在客栈用功备战秋闱,半个时辰前出门才听见昨日今日发生过两件大事,一是花牡丹深夜与陈闲幽会一事,二是乔美人改为今晚竞价卖身一事,两件事都关系到生死至交陈闲,他自是无比焦急。
然而当叶子由进入风雨楼见到陈闲,这才知道原来只是两场戏,虚惊一场。
……
……
日落以后,晚霞如火。
前来竞价乔美人第一夜的人仍在耐心地等待着风雨楼开门。
乔美人泡完香浴换好衣裙,这个时候正坐在镜台前精心打扮着自己。第一次卖身虽然只是演一场戏,但她把今日当成是一个特殊日子,特意穿上了平时不常穿的血红色衣裙,衣饰头饰和珠钗及耳坠的选择也偏向于血红色,全身上下从头红到脚,白白嫩嫩的肌肤与脸颊,修长傲人的身形,唇瓣红艳似火。
陈闲走进香闺时,她刚把自己打扮好,自镜台前站起身媚笑着问道:“我今儿这一身好不好看?”
“嗯……”
陈闲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好看……”
乔美人快步走来身前,看一眼香闺外没人路过,她大胆地搂住陈闲脖子,绽唇笑道:“等风雨楼开门以后,我先上台拖住客人,你乔装一下,按计划去对家醉芳楼买花牡丹,无论成与不成,我都等你回来以后,我再开始竞价卖我自己。时间上应该来得及的,醉芳楼肯定一开门就竞价卖花牡丹普通一夜,我拖到半夜也没什么关系……”
“没问题……”
“好,那我先走了……”
乔美人松开手在陈闲左脸上一吻,后退小步看了看陈闲,她笑着走出香闺时又传来她的声音:“记得洗一下左脸。”
风雨楼开门之时天色将黑,今晚约有两千人进门,这已是风雨楼能容纳的最多人数。由于今晚不同以往客人太多,平时可以单人独坐的散座,今晚则是素不相识的几个人拼着坐一桌,楼上四层雅间与楼下散堂情况相同,若不然不可能容纳两千客人。因为这种情况今晚叫姑娘的人少了很多,原本大都是冲着乔美人竞价卖身而来的极富之人,对其他姑娘兴趣不大。今晚这两千人约莫只有一成左右将参与竞价,其他人要么进门看热闹,要么是竞价之人的下人,竞价之人皆真正的大富大贵。
风雨楼今晚取消了弹曲等表演,开场歌舞结束以后,乔美人自木梯上走下来,走来舞台中央站着。
“啧……这便是杭州三大花魁之首的风雨楼乔美人?”
“怪事,怪事……”
“老爷我才月余时间未见到人,这乔美人竟是越发的漂亮了,也越发的娇艳欲滴,更加妩媚了,好好……好啊……”
“不愧是花魁中的魁首,当真倾国倾城……”
“如今再说杭州三大花魁,怕有点贬低乔美人了,花牡丹和冷幽幽完全不能与之比美……”
乔美人上台后顿时引起楼上楼下一阵哗然,大都觉得乔美人比以前更加漂亮,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感。众人有这种感觉其实很正常,乔美人如今一颗心已经融化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她,更懂柔情与妩媚,一对眸子更加勾人心魄,她如今是女人的美,而非是昔日少女的美,自是大不相同。此时无论是第一次看见乔美人,还是曾经见过乔美人很多次的人,都不由为之惊艳与唏嘘不已,大抵是个男人都心动,准备参与竞价的人更是目中泛光。
“原来这就是乔美人,真不是一般的美……”
郭庄岳三人站在第二层栏杆前,直勾勾地盯着乔美人,三人皆无比心动,他三人今晚本就是过来参与竞价的,此时已有种势在必得的顽强心念。同样站在第二层的楚乾律,这一刻也很心动,可惜他今晚只是过来看热闹,并未准备银子参与竞价。竞价规则是当场看银子,喊出多少得看到多少,没银子只靠一张嘴喊,喊一千万两也没用。楚乾律觉得有点遗憾,到底没想到乔美人的美如此出乎意料,他今日也听过陈闲和花牡丹的事,陈闲这些日没回山庄,这种事本在他意料之中,他并未当回事。楚月娇与楚乾律相同,今晚也是过来看热闹的,她也没把陈闲和花牡丹的事当回事,在她眼中不过一青楼女子而已。
“美……”
站楚月娇身旁的韩惊涛看着舞台上的乔美人,一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但他并不敢太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洪兄……”
他看向一旁洪竞泽,洪竞泽不自觉地舔着嘴唇。
此人酒色脑子,恨不得直接扑下楼扑上舞台,好半晌才收回视线看向韩惊涛。
他二人今晚是来参与竞价的,当然是洪竞泽出面,然后大抵想着二人共享,这时候交换眼神,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务必,夺下第一夜。
而同样有此强烈执念的金玉行大掌柜,当看见乔美人比昔日更美,眼神中仿佛燃烧起火焰。
“附耳过来……”
大掌柜招来身边管家,眼睛盯着乔美人,悄悄对管家说道:“二十五万两太少了,你速去再筹二十五万两过来……”
“这……”
管家闻言大惊,摊着一只手掌,一脸骇然说道:“加起来岂不是五十万两了?”
“五十万两而已……”
大掌柜依旧盯着舞台上的乔美人,他目光火热喃喃道:“如此美人第一夜,五十万两而已……值!速去速回!!!”
“是,是……”
管家不敢耽误大掌柜的美事,立即转身一路跑着跑出风雨楼。
其实此时有不少其他竞价之人的下人跑出风雨楼,想法都如这位大掌柜,需筹备更多银子。
……
……
由于原本打算竞价花牡丹第一夜的客人已大多进了风雨楼,家底不够看热闹的人也都去了风雨楼,因此此时的醉芳楼客人并不多。花牡丹经过此一事,在大众心目中已沦为卖过身的红倌姑娘,在人心中也已掉出三大花魁之列,极富之人不会为了破过身的花牡丹来醉芳楼,今晚进门的大都是有想法买下普通一夜的人。而竞价是在一刻钟前开始的,因为竞价的人不多,场面也便不怎么激烈,处子与非处子差别如天与地,花牡丹掉价掉到这等程度本也在所难免。
“五百二十五两……”
醉芳楼散堂内有个客人喊出这个价。
接着也有其他客人五两十两的往上加价,这与风雨楼的客人筹备的银子数目完全不能相比。
醉芳楼老鸨早就已经气过头了,原本可以以数万两的价格卖出自家花魁的第一夜,但谁曾想出现这等事,如今这种价格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花牡丹一夜只值这么多。其实这个价格半点也不低,落花街三大青楼最当红的红倌姑娘,一夜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到二百三十两之间,这个价格在江南一带绝对算得上高价,而醉芳楼现在喊出来的价格已经是最当红姑娘的两三倍,已超出杭州城绝大多数人的消费能力。
当然。
清倌靠才艺,红倌靠长相,但无论清倌还是红倌,都会因为年龄增加而持续掉价,红倌因为每晚接客,掉价掉的更快。花牡丹在人眼中已是破过身的红倌,她今夜的价格或许能有最当红红倌的四五倍或六七倍,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与摧残,她的价格绝对一夜比一夜低,到那时不可能再是其他当红姑娘的多少多少倍。
“六百八十五两……”
“七百两……”
今夜的花牡丹还算比较新鲜,价格仍在缓慢地上涨,醉芳楼其他姑娘很羡慕这个价格,这是她们一生达不到的价格。
陈闲乔装成中年商贾坐在醉芳楼散堂内,他身旁坐着叶子由,因为担心被醉芳楼老鸨认出来,叶子由是被陈闲拉过来当遮掩的。陈闲过来买花牡丹这个人,现在并未急着喊价,他在等着看如今的花牡丹一夜值多少银子,这样他才好给出一个醉芳楼老鸨肯卖花牡丹这个人的最终价格。当价格上涨到七百五十两,醉芳楼散堂顿时没了加价的声音,已差不多达到极限。
“不知还有哪位客官对我家女儿花牡丹感兴趣?”
老鸨强颜欢笑问着在座的客人,一夜损失七八万两,她心中滴着血,对花牡丹已恨到骨子里。
“我有兴趣……”
陈闲站起身,面朝着舞台上站着的老鸨,他伸出一只手,嗓音低沉说道:“我出十万两……”
“十?十万两?”
老鸨惊喜张大嘴,散堂在座的数百客人顿时大惊。
“此人疯了吧?”
“破过身的花牡丹一夜能值十万两?”
“莫非……”
老鸨也反应过来,笑容满面走下舞台,走来陈闲身前站着,笑容满面问道:“这位客官却是想买我家女儿当小妾?”
“对……”
叶子由站起身,他按进门之前说好的话,说道:“本家小叔缺个妾室,老鸨你说句话,愿不愿卖人?”
以花牡丹这一夜七百五十两的价格,十天七千五百两,一百天七万五千两,算上持续掉价等自身或其它因素,花牡丹平均三百两一夜的超高价格或许能维持一年时间,这便是将近十一万两。当然这十一万两也有可能需要两年甚至三年四年,这种事根本说不准,陈闲给出的价格绝对公道,表面上被人破过身的花牡丹也值这个价,终究本身有姿色有名气。而实际上还是处子之身的花牡丹,其价格远远超过十万两,十万两买进风雨楼,一旦澄清花牡丹还是处子之身,她的身价也会涨回原来的身价,更能赚回十万两,且不说乔美人买花牡丹进风雨楼有其他打算,单以买卖而论,绝对稳赚不赔。
“十万两……”
老鸨心中也在盘算着价钱,她这些年投在花牡丹身上的银子早就赚回来了,她此时在想花牡丹多长时间能赚十万两。
同时也在想,到底是一口气猛赚十万两,或是一年一年的慢慢赚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