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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女子当爱夫(上)

    天黑前。

    北风如刀,刮着大地冰雪。

    陈闲裹挟着满身寒气踏入公主府,回内院前还特意去问了问刘府令。

    明天没人宴请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回京这七天也当然是陈闲自己想出门走一走转一转,但若没有连日来的宴请,他可能未必每天出门。他近两日几乎走遍了京都内城,今日午时和楚乾律分开后,还到外城转了转,当初在京都两年多的记忆已经差不多尽数回想起来。他出门也主要是熟悉京都城加深些印象,顺带不抱多少希望找一找珠玑主仆,但没什么下落,他感觉有可能已经去了其它地方。

    “没帖子,这下好啦,明天没地方去了……”

    “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不总想着和花颜花貌去外城玩?”

    “话没错啦,但……没好吃的了嘛……”

    “你这是吃惯嘴了……”

    “嘻……”

    “哈哈……”

    陈闲和暖儿有说有笑走回内院,他二人这些日整天在外吃喝玩乐,正事没有也没找些正事,倒是好吃的吃了不少,好玩的玩了不少,回京后的生活相当惬意,每日心情自也极好,那么明日没地方可去,生活也大抵会如苏州时一般平静。他二人踩着雪路走向驸马寝楼,暖儿当先推门而入,陈闲进门前下意识望了眼对面妻子寝楼,天没黑已经亮起灯火,如往常般热闹。

    两栋寝楼间除去小桥池塘和梅树及石凳石桌等,并无大型亭阁或大树,寝楼对望视野尤为开阔。

    陈闲迈入寝楼时,天阳正巧从自己寝楼出来,正巧看见陈闲走进门。

    郁欢和近婢陪在身旁站着,目光也都望着对面驸马寝楼。天阳半个时辰前才从地下宫殿出来,刚用过晚膳出门看看雪景养一养眼也醒一醒神,她手中是温酒小玉杯,也没准备走太远,此时这么巧看见自己驸马回来,她不由自主停下脚看着对面寝楼,也不由自主想起驸马这个人。这大抵是下意识的思考,也大抵是下意识的正视驸马这个人。由于这些日这么多人宴请陈闲,也由于陈闲如今就住在对面寝楼,相对来说天阳想起自己驸马的次数也稍微多了些,她平时往往是不经意间想起驸马在苏州,或偶尔被一些事触动了脑海会浮现驸马身影。

    也正如她去年拜堂时的想法,她是把陈闲当成自己驸马的,可拜堂只是夫妻名分的成立而已,说到底感情才是第一步。

    何况天阳是个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好的感情才是恩爱与互动的基础,若建立不起感情,平民夫妻也非真夫妻,有驸马也可能等同于没驸马。她近日想起自己驸马陈闲这个人,其实感觉还不错,并非平庸书生其实文采斐然,人缘人品等也还貌似不错,感觉虽然不错,可因为不熟悉,心中有陌生感再正常不过,那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存在感情。

    天阳平静地看着,想着心中事,时不时浅尝一口杯中温酒,看一看梅花看一看雪景,寒风吹过她完美的脸,神清气爽。

    她眼前小阙楼造型的同心灯在这儿已经好几年,每一位成年公主建造公主府时会同时建一座同心灯以备后用,她寝楼这座同心灯至今还没点亮过,灯檐覆着厚厚的积雪。天阳除沐浴时被婢女看见身子觉得尴尬而脸红外,她其它时候从不会羞怯脸红,胆怯这个词也离她很远,像毒蛇或恶犬这类女子可能害怕的动物,她看见后像没看见完全没感觉。她自小也无惧于接触任何人,如有必要她还会变得很主动,但自去年至今有个例外,正是住在对面的陈闲,她不会很主动接触自己驸马。

    “公主,外面天冷,怎在门口站着?可别冻伤了,快回暖阁……”

    “乳娘,没事的……”

    “公主……”

    “好啦乳娘,我回暖阁……”

    何乳娘自楼外内侧走廊急急忙忙走过来,看见天阳站在楼外吹冷风,仿佛天大的事一般。天阳言行虽很温柔,其实身子一点也不弱,自十岁起至今也就生过三五次小病,她气质也并无半点柔弱之感。她今天待在地下宫殿大半日没讲过一句话,出来站会儿吹吹冷风醒醒神而已,她一杯温酒喝下去也并不觉得冷,只是这乳娘心疼她。

    ……

    ……

    次日天降大雪。

    陈闲今日用不着赴宴便不太想出门,起床时间也比这些日稍晚一些,他吃过早膳出来时,对面妻子寝楼已经开了门,郁欢和一二十个近婢在楼内楼外走来走去的忙着。内院婢女每天起床后上午事情最多,像冬季这种大寒大雪天气,仅各处走廊和亭阁等地扫雪除冰已经够忙活的。陈闲大闲人一个,独自在内院转悠,他在公主府除妻子寝楼不能擅入,其它如后花园和书房外堂等地倒没什么关系。他随意地走走看看,沿路总有忙碌的婢女过来行礼,他感觉自己这么闲,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掉转方向往回走,将至自己驸马寝楼时,看见一栋二层楼屋,看了看匾额上的字,他稍稍犹豫走进了这栋楼。

    匾额名字洗笔书斋。

    他推开门顿时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闻得出来这是妻子身上香味,墙上挂着的和桌上铺着的到处是妻子的手迹。

    “不错……”

    “这幅字写得不错,这画也很好……”

    书斋面积宽阔布局雅致,他四面走着看着,不自主连声称赞。

    他看见匾额走进来,也正是想看一看字画之类的,倒有些意外这会是妻子在寝楼外的书房,出于尊重他没动任何物品。

    然而当看见书斋第三张书桌上这幅字,他一时间无比意外不由愣住,随后笑起来。

    “海上生明月……”

    他笑着念着,这幅字上就这五个字,他对这五个字可谓非常眼熟,犹记得这正是自己当初在湖光书院的琴会上写的,珠玑弹奏过离骚之后写的,时间已将近大半年,一曲离骚三首诗词这正是其中一首。他想想也能猜到,这肯定是霍艳侯当时回京之后念给自己妻子听的,然后这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在这儿写下的这五字上句。他站在书桌前欣赏着妻子天阳写下的这幅字,书法字迹和传书字迹稍有些不同,这五个字娟秀中蕴含着大气势,而陈闲的字则是气势中蕴含着飘逸。

    若论观字看人,天阳大抵是外柔内刚,陈闲大抵是外刚内柔。

    陈闲看着这幅字下面的空余纸幅,他稍稍想想笑起来,果断提笔在空余的纸幅上写下了下句五个字。

    “天涯共此时……”

    他搁下笔,转过身去其它书桌前看了看,饶有兴致地继续欣赏书斋内其它字画。

    他刚离开的这张书桌,纸幅上旧字新字一共十个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

    ……

    今日又下起这么大的雪,天阳也并未出府,起床穿戴整齐后一上午待在寝楼暖阁内,这时候才从寝楼出来。她寝楼内侧走廊连通着内院八条游廊,无论雨雪多大,在内院走动几乎用不着雨伞。她走在去往洗笔书斋的游廊内,何乳娘和郁欢及近婢跟在身后左右走着,天阳不讲话时,近婢们绝不会主动讲话,郁欢没什么紧急事也很少讲话。何乳娘平时话比较多,她大抵是与天阳日常对话最多的人,也是个能够与天阳齐步而行的人,按说何乳娘与天阳齐步这其实属于越礼行为,郁欢和近婢都会稍慢一两步或六七步。天阳自己虽很注重自己的仪态等,其实她不太约束下人礼数,除非行为很过分,若不然则没关系。

    “老身听说宫里的……”

    “嗯……若明日雪停了,我陪乳娘去一趟皇宫……”

    游廊宽约丈许多,雨雪飘不进来,天阳步姿端庄而优雅地走在前面,何乳娘走在身旁说着话,郁欢和近婢走在左右听着,大都是些日常话题。这条游廊四周其它游廊内偶有婢女走动的身影,天阳偶尔看一眼远处走动的婢女,她身为这座公主府的主人,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多少会留意一下婢女们的行为。这时候倒看见侧面一条游廊内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脚步未停多看了眼,也不免又思考起这个人,这个人身份上是她最亲近的人,却是公主府内,她最陌生的人。

    她知道陈闲今日没出门,却不知道自己驸马一上午在做什么。

    这种生活小事她说关心也关心,说不关心也不关心,并未多想驸马这些事,继续向着洗笔书斋而行。

    她来书斋通常会先继续上一次没完成的字画,有空有心情过来写一写,没心情时有时候十多日也未必来洗笔书斋。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书斋内其中一张书桌前写着字,何乳娘如常陪在身旁看着,两个近婢站在书斋门外,其余近婢在书斋内整理一些字画,郁欢时不时指挥近婢一两句,多数时候走走看看。

    “这谁写的?”

    郁欢突然有些气恼,她清楚记得这张书桌上的这幅字只有五个字,此时却有十个字,那这定然是某个大胆的下人写的。

    “我看看……”

    何乳娘也颇为恼怒地走过来。

    在书斋内整理字画的近婢都不敢出声,也都可以想见在公主字画上乱写乱画必定会受些惩罚,这虽不是府上铁规,却是尊卑问题,任何一个懂规矩的下人绝不会这么做。天阳依旧平静而专注地写着字,写字心境并未受到影响,这点小事本也用不着她处理,她一向不过问府上下人们犯错之后的惩罚等事,公主府共有大小好几个属吏,府上小事自是由这些人处理。

    “下人虽然大胆了些……”

    何乳娘过来时非常恼怒,但当看见下面五个字,颇为吃惊说道:“但这字……写的……意境奇高。”

    “好像……”

    郁欢也消了些气,点头说道:“是写的挺好看的。”

    “乳娘……”

    天阳写着字,嗓音甜软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何乳娘拿着这幅字走来这张书桌旁,把字幅铺在天阳正在写的这幅字边上。天阳此时正写着的这个字还差几笔,她并未立马看边上这幅字,待她写完笔下这个字,柔柔地搁下笔,而后看向铺在边上的这幅字。她看向下五个字的第一眼时,美至完美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惊艳与意外,第二眼时她眼神有些入迷,第三眼时眼神已趋于平静,而后安静地看着字,唇边不自觉地流露出美美的笑意。她思绪在这一瞬想起自己驸马,想起霍艳侯曾经说的驸马书法登峰造极,她想府上能写出这五个字的人,只怕只有自己驸马陈闲。她唯独没见过陈闲的书法,此时看见后无来由心情好。

    “确可堪当当世一流……”

    天阳看着字,抿唇而笑说道:“隐隐有新一派的书法气象,这五个字……想必是驸马写的。”

    她说完转过视线,拈起笔继续写着她自己的这幅字。

    “驸马爷写的?”

    何乳娘和郁欢都有些诧异,但既然天阳这么说,那想来定然是驸马爷无疑。她二人拿着这幅字走去一边,犹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下五个字,二人时不时低声议论两句,她们都只听说陈闲是个学疏才浅的病书生,委实没想到一手字如此好,既然这五个字是驸马陈闲写的,也便用不着追究过错。

    天空雪停后。

    天阳才从洗笔书斋出来,接着来到外院虎园,身姿玉立站在铁栏门前看着园内两只虎,她眼睛看着虎,却想着心中事。

    总地来说是些开心事,她今日亲眼看见自己驸马书法,看见驸马书法造诣之高,她心中是高兴的,也隐隐约约深感为荣,也终于直观地看清楚自己驸马的书法有多好,更好似了却了一桩埋在心间已久的心事。她虽因为最看重感情,因为时刻谨记着文景皇后的一句教诲,因此她从未要求驸马多么有文采有才华,但若驸马有文采自然极好,这对她来说大抵是意外惊喜。

    天阳走回内院自己寝楼时,在迈入寝楼前,她停下脚看了眼对面的驸马寝楼,而后才迈入她自己的寝楼。

    陈闲从洗笔书斋返回寝楼后,便没再踏出过寝楼门。

    “驸马爷,今天是我们回京的第八天了,驸马爷可还记得第十日有什么事吗?”

    “记得……”

    “哦……我还以为你忘了。”

    暖儿兴匆匆而来,兴匆匆而去,陈闲站在寝楼书房书架子前,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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