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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手挽手

    第二天。

    犹是雪过天晴的好天气。

    阳光照着路面积雪,车驾和侍卫缓慢前行。

    陈闲身穿白靴白袍骑着白色健马,拉着缰绳贴着车驾而行,今日到底来说其实不排除进宫赴死的可能性,当然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小到几乎不可能。这种情况事实上也不能不进宫,总地来说还是在于招供内容只是泄露出来的,做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必定会招来嫌疑,包括假装生病甚至摔断腿不进宫也绝对属于惹人怀疑的多余举动。泄露出来的消息关键在于不能知道,若知道就表示在暗中关注这些事,也表示朝中有人,甚至可能表示有二心。

    陈闲今日可能比任何时候都要慎重警惕,到底是从未经历过朝堂上这些明争暗斗。

    郁欢和近婢们也贴着车驾走着,天阳并腿叠手端庄地坐在车驾内,婚后补赐的回宫宴她穿装比平时更加庄重,衣裙头饰等也看起来稍显厚沉。经过一夜时间的沉浸,她心情已然平复下来,今日起床也比平时稍早,出门前还到外院虎园看过养着的两只虎。她的身份地位在京在朝这么多年什么场面什么争斗没见过,她还算比较了解自己父皇,尤其非常了解朝堂局势。

    她自温柔如水,然心有猛虎,岂何惧于虎。

    她心中装着五个刺客构陷自己的事,其实此时思考的反倒是她自己的其它事,她每日每夜需深思熟虑的事或多不胜数。

    有时间又有闲心就想一想,没心情就想些开心事,她的温柔并非无来由,除心性以外更懂自我调节。

    放下心事其实心情挺好。

    ……

    ……

    车驾和侍卫沉默地行走在雪路上,不一会儿已抵达宫城门外,穿过宫城门向皇宫而行。

    而在宫城门阙楼之上,四个衣装华贵的青年注视着下方行驶的车驾。

    “那骑白马的,便是本太子的妹夫陈闲?”

    “对,正是陈闲……”

    “但本太子听人说这陈闲只是个才疏学浅的病书生而已,看身形也不够健硕,就这样一个人,其武艺当真高深莫测?”

    “我当初也这样认为,但当我……”

    “韩兄说的没错,我也亲眼见过,这厮分明能文能武,却假装他娘的无能病书生……”

    “既如此,当前不宜多树一个不知深浅的强敌,惊涛、竞泽,你二人今后也勿要再招惹这个陈闲,本太子这妹妹一介女子而已,谋权篡位称皇称帝还轮不到她,她也翻不起多大浪花。等本太子他日登基以后,随便定几桩罪,一道旨意便能杀了,此二人不足为惧。倒是二弟楚乾律,哼……王贵妃在后宫处处针对本太子母后,这二弟言行也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把本太子当大哥、当储君,二弟才是心腹大患,其次是三弟和四弟,你三人日后之急是助本太子除掉这三人,记住没?”

    “我记住了……”

    “我……我也记住了……”

    “如此最好……”

    太子楚乾维看向身边第三个青年人:“你可记住了?没本太子命令,不可自作主张。”

    “殿下放心,我柳牧……向来最懂分寸。”

    “甚好,便如当日之约,本太子登基后必定给你想要的一切……”

    “多谢殿下……”

    “行了说正事,昨日收到风声,说当日是本太子这妹妹派人行刺父皇,父皇会防着这妹妹,但绝不会相信这种事……”

    “那么定然是其他人派人行刺父皇,此人不可不防……”

    楚乾维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准确来说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天阳三个早夭的亲哥哥都比他出生早,他如今虽是圣上长子,但其实非嫡非长,储君之位想来并不牢固。楚乾维望着下方驶向皇宫的车驾说着话,韩惊涛和洪竞泽认真地听着,柳牧也认真地听着,心中却想着其它事。他当日决定投靠天阳,本也是对陈闲的一种调戏,他当时设想的是,让陈闲眼睁睁看着自己进出公主府,却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他第二个用心是近水得月,他投靠天阳其心思半点不纯,相反一肚子用心。

    天阳当时虽未必看得出这些意图,其实也不需要看出这些,只需知道这是个曾经要杀自己驸马的人,过后却来投靠自己,其用心便不可能单纯,甚至于还有可能为师父或为梅花帮报仇,这样一个人自然不能活着。柳牧当日也正是防着怕会是自寻死路,因此才会带上二三十个好手,他毫不在意高赞和二三十个好手的死,甚至对于他来说,高赞这些人就是用来死的,也是用来出卖与换取更多名利和更高地位的,他心中的记恨与恼怒,仅是因为他心思落空而已。

    但他现在不会乱动。

    他很清楚只要把身旁太子扶上皇位,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

    ……

    车驾进入宫城以后直线而行,眼前已是宏伟壮丽的皇宫,宫城作为皇宫的保护层,住这儿的主要以禁军为主,其次是在宫城内当差或劳役的人。国库和各物仓库及皇狱和部分内宫衙司等地也全在宫城,还住着些罪奴和低等的太监宫女等人,宫城内并无寻常百姓。简单来说宫城的存在是为保护皇宫,也是为皇宫提供与储藏各种吃喝用物的地方,也相当于皇宫外墙。

    按礼按律除当今圣上以外,任何人都不得乘坐车轿进宫,天阳车驾在皇宫正合门前停下来。

    郁欢和近婢及公主府侍卫都进不了皇宫,只能在正合门外等着。陈闲坐在马背上左右观察了几眼才跳下马,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但见正合门内外这么安静,皇宫守卫也没什么异常,感觉自己好像过于担心。郁欢站在车驾旁托着天阳白玉手掌,天阳从车驾内出来时,眼眸也有意识地左右观察,她昨日直至此时此刻,对于刺客构陷一事的应对及心理反应,几乎与陈闲一模一样,或者说陈闲与她一样,二人性格确有相似处。

    陈闲下马后站着等着,天阳下车后走近自己驸马陈闲,然后也站着等着,还犹豫着迟疑着。

    身旁妻子站着不动,陈闲纵然是驸马,他没当今圣上传召,他一个人也进不了宫,此时只以为这妻子是因担心而迟疑。

    “已经来了,何须多想……”

    他低声提醒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天阳稍微迟疑并非仅此一事。

    “嗯……驸马此话有理……”

    天阳不再犹豫,迈出一小步靠近陈闲,左臂柔柔地挽住陈闲右臂,她嗓音甜软说道:“驸马我们走吧……”

    “哦……”

    陈闲稍有些意外,随即淡然一笑,感受着右臂的温柔与温度,他心中自也清楚可能也就今日此时,这妻子才会主动挽住自己的手臂。既然是带驸马回宫,两个人分开走肯定不太好看,手挽手这举动已经算得上非常亲密,也是第一次肢体接触。天阳长这么大除小时候碰过当今圣上以外,她再没碰过第二个男人,心底或多或少有些羞意,但不至于脸红,也不至于表现在完美的脸蛋上,只是在挽住陈闲左臂的那一瞬,她一颗心有过砰然一跳,这之后已逐渐平静下来,也已当成很寻常的事。

    二人挽手进入皇宫,走在去往天和殿的路上,沿途侍卫都无异常举止,领路太监也很正常。

    天阳步姿柔美而缓慢,挽着陈闲稍微隔了些距离,礼貌性的距离也是女子心思的距离,是为避免胸侧触碰到陈闲臂膀。

    陈闲出于礼貌也刻意避着这一点,步子就着妻子的步子在走。

    ……

    ……

    这个时间早朝早已经结束,圣上正坐在天和殿批阅奏章,身旁只站着一位六旬太监,这位太监自不是普通太监,乃是宫内监的总领大太监,宦官中此人最大,此人甚至可以说是圣上兴帝的左手。兴帝楚昭然今年才四十七八岁,乃先帝太宗皇帝的第五子,可称本朝开国以来一代明君雄主,勇武胜过太祖,贤明胜过太宗,神貌沉稳而内敛,气色红润精神极佳。

    天和殿门阶下。

    领路太监小慢步上阶入殿通报。

    陈闲和天阳站在门阶下,天阳左看右看两眼,柔声说道:“驸马勿担心,我了解父皇,已经不会有事了,今日过后也不会有事,你在这儿等待父皇宣见,云裳先去德寿苑了……”

    “没问题,公主先走……”

    “嗯……”

    天阳抿唇抽出手臂,福一礼转身而去,她担忧的心也才完全放下来,心情自也不免好起来。正如她说的她很了解兴帝,自宫城入皇宫,走到这儿没什么事,这之后便不会再有事,刺客构陷她一事也不再是事。她这些年每当面对类似事件,其实多数时候是处于被动状态,朝堂争斗无比复杂,争斗筹码不仅是势力,更需绝对冷静与绝对明智的心理。她不是不能主动,可一旦主动起来,将会是覆水难收的局面,这其中需要考虑的人和事数也数不清,局面能维持现状总是好事。这件事能这样过去,她心中是开心的,当放下这件事,其实也不免会想这一路挽着自己驸马的手臂走过来的情景,若今日入宫出事,那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挽着驸马的手臂,纵然还没有感情,纵然还是很陌生,但驸马却会因自己而死。

    她这样想想,不免感觉在正合门前挽住自己驸马的手臂时,那一瞬的犹豫有些对不起驸马,若只是挽手下次不该犹豫。

    天阳温柔之余也绝对是个体贴入微的女子,这一件小小的事,她往往会考虑到很多事,她也绝对谨记着文景皇后女子当爱夫的这句教诲,若不然她不会因此而联想到自己驸马,她懂关心人也懂关心人的感受,尤其是驸马的感受。回宫宴按礼她不需要见父皇兴帝,只需要把自己驸马带过来就好,然后她可以先去回宫宴的举办地点德寿苑,去见些后宫妃子和妹妹们。

    陈闲站在天和殿门阶下等着。

    随后听见太监声音:“宣,尚天阳大公主驸马都尉陈闲,觐见……”

    陈闲抬起头,踏着殿阶一步步往上,走来殿门门槛外停下脚,弯腰揖礼道:“微臣陈闲,叩见圣上。”

    “平身吧,不用这么多礼。”

    兴帝笑着走出来,打量陈闲几眼,笑着说道:“走,陪朕走走……”

    陈闲今日这是第三次见到当今圣上兴帝,记忆中这位皇帝为人相当随和,但陈闲很清楚这只是表面而已,历朝历代一国之君大多有虎狼心性,如不然何为伴君如伴虎。陈闲也很清楚自己和兴帝之间,绝不可能如同民间的翁婿关系,他只会记着自己现在是臣子,不考虑其它关系,言行举止都绝对小心。

    兴帝背着手,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他一个人有说有笑,走到廊桥中间停下脚,扶着廊桥栏杆,笑着说起些陈年往事。

    “……岁月如梭,转眼你也快满二十一岁了,你可能未必知道,朕与你父亲陈元,其实曾是儿时玩伴,亦有着忘形之交的深厚情义。犹记得朕小时候,时常出宫找你父亲,当年才十来岁,贪玩,有一次玩火险些烧了你家府宅。哈哈……十五岁那年,朕被先皇封为禹王,搬出皇宫住进了禹王府,自这以后,朕与你父亲近乎整日形影不离,一起读书,一起出游,还曾一起偷偷摸摸上青楼找姑娘,你父亲当年见着姑娘面就脸红,哈哈……常被朕拿来取笑。后来你父亲出京下江南游学去了,之后有几年没见,再后来,朕登基成了新帝,你父亲也游学回京了,不久还成亲了,朕当时国事繁忙,但朕记得,派人送过一份贺礼。朕即位的第二年,你出生了,你父亲高中了状元,可惜……你父亲也病逝了,朕……失去了一位玩伴。”

    “这一年……”

    兴帝目光惆怅,喟然说道:“这一年新治二年,发生了很多事……”

    他望着廊桥下景致稍稍陷入回忆,回过身看向陈闲,笑问道:“奏章上梅花帮你也有功劳,说说,希望朕赐些什么?”

    陈闲想也没想,微笑说道:“为民除害为国分忧乃臣子本责,些许功劳不足以赏……”

    “哈哈……”

    兴帝仰头笑笑:“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可别记恨朕没给赏赐……”

    “圣上说笑了,臣怎敢记恨圣上……”

    “行,去吧,去德寿苑,记着今后好好疼爱天阳,朕这个女儿有点好强,你无事多劝劝她相夫教子,做个好贤妻……”

    “臣定铭记于心,臣告退……”

    陈闲长揖一礼转身而去,走下廊桥时也没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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