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盖住月色,码头上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路,一道黑影磕磕绊绊的穿过一堆货物,走到甲板尽头,伸长了脖子,探头看着水面上。
颤抖的手脚,昭示他的紧张,见到一丝朦胧的光亮,手脚抖得越发厉害,警惕得看着四周。
船靠近码头,上头的人探着身子学了两声猫叫,岸上的人也立马回了两声,两人相互对上,船才靠岸过来。
黑影压低了声音,不满的对着船上的人道,“怎么现在才来。”
“锦卫都的人把所有出京的路全都封锁,这条水路也是因为废弃多年才没被他们晓得,不然你就等死吧。”
陈四怒从中来,狠狠啐了一口,“老子还不是为了给上头办事才惹上叶平钏那个夜叉的,还以为不会那么快查到我身上,所以都没来得及准备。”
陈四急匆匆的上船,生怕慢一秒就会被逮到,船上之人见他这般模样,讥讽道,“事情办砸了你还有脸说话,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还不是要上头给你平。”
陈四低声骂着,“我哪里晓得他们这么恨!”
而后,赶忙催促道,“快别废话了,赶紧开船吧。”
船上的人拿着船桨撑船离岸,忽而一道鹰爪勾狠狠砸在二人面前,不远处亮起火把,明晃晃的一大片。
一群人,乌泱泱的从暗处显现,叶平钏冷声道,“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锦卫们得了令,举着火把便这么快速冲过来。
陈四一下子傻眼了,瘫坐在地上,船夫从一旁抽出一把大刀想将鹰爪勾砍断,但锦卫都的物件哪里是能轻易砍断的。
大刀碰到鹰爪勾的瞬间,被弹了回来,直接弹缺了一个大口,眼见刀砍不断,船夫一把扔下刀,伸手去拔。
“愣着做什么,帮忙啊,你想落在他们手里嘛。”
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了,船夫冲着陈四就大声喊起来。
陈四这才醒神过来,慌忙起身同他一起拔鹰爪勾。
锦卫越发靠近,脚步声越来越重,船夫余光见着叶平钏那张冷艳的脸,仿佛恶鬼一般,心中生了一个念头出来。
他趁着陈四用力的功夫,另一只手悄悄摸上方才扔在地上的大刀,心下一狠,对着他后背就是一刀穿胸而过。
“对不住了兄弟,不是我愿留你,是你命该如此,我走总比我们都留下要好,留你一条命进了锦卫都落到叶平钏手里受罪,不如我给你一个痛快。”
船夫眼睛对上陈四难以置信的眸子,冷冷的勾了下唇角,转身噗通一下跳进水里。
夜色漆黑,他一下水,瞬间就没了踪影。
“都督,有人跳水了。”
冲在前头锦卫一面禀告,一面扔了配刀跳进水里,好几个人也跟着他一头扎进水里,今日人若是跑了,就是他们办事不力。
叶平钏不紧不慢的举着一只火把慢慢上前来。
陈四倒在地上,血侵染了一地。
“都督,已经断气了。”
一个锦卫探了陈四的鼻息后禀告,一刀穿胸,大罗神仙来也活不下来的,叶平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看着一众人扑腾的水面,静默不言。
那船夫定是水性极好的,一众人竟然没发现他半点踪迹,锦卫都的人忙活了一夜,除了已经身亡的陈四,几乎可以说是空手而归。
叶平钏听到下头人回禀时,面色淡淡的,红唇微动,“明日天亮再来搜查一遍,先回去吧,把人拖走。”
见叶平钏没有动怒的样子,底下人全都垂眸不敢大喘气,她越这样他们就越害怕。
两人上前架起陈四往回走。
“都督…今夜的事……”
叶平钏扫了领头的一眼,“不必多说,无事。”
抓不到,就慢慢抓,反正想把人揪出来的不止她一个,得罪人的事留给别人做也不错。
能与郡主有冲突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身份。
想到母亲同她说的话,说她来京中短短几月,树敌太多,有些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如此,那她就听一回母亲的话。
领头的听她如此说,心头的大石头才放下来,打了个手势,“撤!”
火把通明的码头,很快又暗了下去,只剩一滩鲜红的血迹格外诡异。
一夜的功夫,昨日的事京中立马传得沸沸扬扬。
宴语欢在京中人眼中的形象终于有了些好的改观,大概是那些昨日冤枉她的人怕宴语欢秋后算账,所以逢人便说郡主昨日如何如何宽宏大度。
连带叶平钏也狠狠夸了一通,说她明察秋毫,断案如神。
对于突然高大起来的形象,宴语欢醒来听春桃说起时不免笑了起来。
风向这种东西,还真是说变就变。
一个不留神,就从人人害怕的纨绔子弟变成好人了?
春桃端了一碗冰凉青团甜豆花放在宴语欢面前,日子越往上,天越来越热,宴语欢也越发喜欢吃这些凉的东西。
方才已经一碗下肚,还觉不够又要了一碗。
“郡主,有客来访。”
“谁?”
“锦卫都的叶都督。”
宴语欢眸子微闪,想着是昨日的事有了苗头,“请叶大人去厅上稍等片刻。”
换了身上的短袖短裤,宴语欢到巽芳阁的会客厅,就见到叶平钏端端正正的坐着。
这人还真是时时刻刻都端着,也太过正直了吧。
似乎只有那次在叶府里,放焰火时宴语欢才见过一次她不是一副端正的样子。
也不晓得她累不累的。
叶平钏起身,“见过郡主。”
“叶大人前来可是昨日的事有结论了?”
说着,宴语欢摆手让她坐下。
叶平钏不急着入座,拱手道,“平钏是来向郡主请罪的。”
宴语欢被她这话说得有点懵,询问道,“都督这话从何说起?”
叶平钏照实说道,“昨日平钏从老翁口中问出了结果,承认了是他们故意下毒栽赃到郡主头上,是城东烟雨巷的陈四在背后指使他们做的。”
宴语欢眸子一转,反问道,“所以?叶大人把人跟丢了?”
叶平钏点头,垂首道,“属下想陈四定然不是幕后主使,便故意封锁所有出口,余留了一个废弃的码头给他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