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往下来,王翽与陈雷的关系,甚是亲近。
利用陈雷爱好古董这突破口,王翽秘密邀请陈雷到其住处饮酒。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开始猜测王翽与巡抚之间的关系。
有了这座靠山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捣乱,王翽发展从此遇到了前所来有的“优良环境”。
在商海中,问题麻烦,多如牛毛。其中,有的是出于你能力之外的。由此,许多商人也只能忍痛任人事割。
其实,这也不是说对此就束手无策,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有时候你只要略施小计,通过“借刀杀人”,找些能制服他们的人来撑门面,一切麻烦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王翽就是巧妙地营造与巡抚私交关系,从而扫除了在经营中的绊脚石。
远在宁州经商,人生地不熟,实属不易之事。王翽能有如此之富贵,亦有非凡经商之道。其中,依靠官府,巴结官吏,举其为商道之一。
王翽今闻知赵虎,肆无忌惮,依仗权势,甚至杀人、称霸,欲盖弥彰,作威作福,乃差人赍密书黄喆。
黄喆是黄姀之父,知女黄姀被赵虎害死,气愤至极,一直寻机报复。
今见王翽书信说:“赵虎谋你女,取财无道,人不忍言,天理难容。王翽愿举财力,欲助你除虎,未敢妄动。你若有心,当合力图之。”
黄喆看完,寻思无计,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长子黄重说:“不如召集亲戚商讨之。”黄喆从之。
当晚,黄喆设宴后堂,众亲戚皆至。酒行数巡,黄喆忽然掩面而哭。
众亲戚惊问:“何故发悲?”
黄喆说:“我女姀死得好惨。虽然此事已过了数日,但每当想起姀儿凄惨而亡,心中不免悲伤,时常夜不能寐。”
在擦拭眼泪之后,黄喆又说:“只因那赵虎居心叵测,有钱有势,且势力渐壮,难与匹敌。我对彼无奈,此所以哭也。”
于是,众亲戚皆哭。
座中一人抚掌大笑说:“满堂亲戚,夜哭至昼,昼哭至夜,昼夜哭泣,焉能哭死赵虎否?”黄喆视之,乃外甥甄龙也。
黄喆很生气,说:“黄姀亦是你表姐,今不思报仇而反笑耶?”
甄龙说:“我笑非惹舅生气,而笑众亲无一计报复赵虎耳。侄虽无才,愿与之过招,杀之解气,以谢老舅提携之恩。”
黄喆避席而问:“外甥何以为之?”
甄龙说:“近日龙屈身以事虎者,实欲乘间图之耳。”
黄喆若有所思。
甄龙说:“今赵虎颇信任我,我因时得势以近。赵虎乃贪色好酒之人,有此机可乘。闻舅有好酒一坛,愿借与我,入赵府毒之,犹死无憾。”
黄喆说:“外甥果有是心,黄姀在天之灵得以安慰。”
遂亲自酌酒奉给甄龙。
甄龙发誓说,“不杀赵虎,事不为人。”黄喆随取一坛好酒与之,让甄龙藏好。甄龙饮酒毕,即起身辞别而去。
众亲戚又坐了回,是夜众俱散去。
原来,甄龙是有血性的男人。生性豪侠,敢爱敢恨,敢做敢担。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某日,甄龙在街市上闲逛,见有两个小商贾,为财物而争斗。跑过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杀了那以强欺弱者。
既出了人命大案,为逃避官府的追捕,甄龙逃到了安州。
因受到安州知府熊伟赏识而留入军中。
甄龙乃好色之徒,尤其喜欢有夫之妇。师爷张琠之妻,叫王颜,容貌美丽,身材姣好。甄龙色胆包天,却与王颜私通。
张琠风闻之后,屡屡欧打王颜。
某日,甄龙正在张琠家,与其妻王颜私会。
张琠却喝得酒醉熏熏地回来了。
甄龙慌忙躲到门后,匆忙之中将头巾遗落在枕下。
张琠醉眼朦胧并未发觉,便和衣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甄龙以手指头巾,示意王颜拾起。
恰好张琠之佩刀,也斜靠在头巾旁边,王颜却将那把佩刀抄起,递与甄龙,让其杀夫。
甄龙见其王颜,如此狠毒,不禁怒火中烧。于是,挥刀斩了这个心似蛇蝎的王颜,扎好头巾而去。
次日早晨,张琠醒来,见妻子倒在血泊之中,不觉大惊。
左邻右舍见人命关天,都认定王颜是张琠所杀。把张琠绑缚起来,押送至官府审问。
张琠有口难辩,被定为杀人罪,即刻处斩。
只见数十名吏卒,手持朴杖大刀,将张琠押赴刑场,围观的人不下千余。
眼看已到午时三刻,行刑时刻到了。忽见一人,推开众人,走进刑场,大呼:“不要无辜杀人,是我与他妻子偷情,又将其杀死,我当受刑。”
众人一时哗然,千百双眼睛,都转移到这位大汉身上。
视之,却是甄龙。
执法官遂将其逮起,带去见知府熊伟。
甄龙就如实说明事情原委。
熊伟也被甄龙侠义所感动,遂上书皇上,请求免职以赎甄龙死罪。皇帝闻甄龙义气,深受感动,就把甄龙赦免。
于是,甄龙又回到踵州。刚好碰到舅舅黄喆请客,表姐被杀,请求刺杀赵虎,为表姐报仇。
次日,晚饭时,甄龙带那坛酒至赵府,问家丁:“大当家何在?”
守门者说:“在餐厅吃饭。”
甄龙径直入厅内。见赵虎与虞瑁坐于餐桌吃饭,赵虎首位,虞瑁下方。
赵虎面向门,见甄龙至,问:“甄龙,何来此?”
甄龙说:“我闻大当家好酒,现有美酒,美味无比,献予饮之。”遂开启瓶盖,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赵虎很高兴,以手指旁边座位,以眼示意龙坐下,说:“你与我一同饮耳。”叫仆人拿餐具,侍者却不在。
赵虎对虞瑁说:“仆人在哪里?你去叫一下。”
虞瑁领命而出。
甄龙见桌上只有赵虎一人,随手拿起一小碗,斟了,举过头顶,献之。赵虎虑其有毒,说:“你先饮。”
甄龙饮毕,安然无事。再倒之,倒不出,心慌不已,急得满头大汗。
原来,酒壶里事先经过改装,中间置隔断,左边为毒,右边无毒,中为机关控制。甄龙揣摩赵虎不敢饮,故先倒一杯,为无毒。
现改换有毒开关,无奈并不灵敏。
甄龙正着急,虞瑁已至门外,更加惶遽。
赵虎问:“怎么回事?”
甄龙说:“酒瓶突然打不开,我拿到外面,叫人开酒瓶。”
赵虎说:“好!”
甄龙携带酒壶仓皇而出。虞瑁进来,对赵虎说。“适才甄龙拿来酒,面色慌张,似有异常之状。及被我赶到,故推酒瓶有障。”
赵虎说:“我亦疑之。”
正说话间,恰好赵豹、段熙至,赵虎以其事告之。
赵豹、段熙两人都说:“甄龙为人狡诈,具有两面性,兴许就是毒酒,却未曾得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差人将甄龙捉来审问,说不定背后还有主谋。”
赵虎然其说,派六名家丁前往,擒拿。
且说甄龙逃到黄府,拜见黄喆,说:“贱侄无用,毒死赵虎失败,赵虎已经生疑。我欲逃他乡,给舅借点盘缠。”
黄喆问:“借多少?”
甄龙说:“借一百两银子。”
黄喆有些迟疑地问:“借那么多,干啥?”
甄龙说:“如今我离开,要另谋生路,多借点钱,亦可作为生意上的本钱。以后发达,一定回报。”
黄喆说:“我没那么多钱,只能借二十两。”
甄龙很气愤地说:“舅舅,你太吝啬,我为表妹报仇,差点丢了性命。你有这么大的家业产业,只借区区二十两,亏你说出口。”
黄喆吩咐账房先生喻格,只拿银子二十两,掷于甄龙面前说:“愿要,则要;不要,则拉倒。若嫌少,多的没有。”
甄龙斜眼瞧了舅一眼,收起银两则走。
这个黄喆,葛州商人。先任县衙门任教谕,因官小职微,后弃士从商,经营粮、布、盐、百货、典当等。凡是赚钱的日常买卖,黄喆都曾尝试过。
黄喆工于心计,识轻重缓急,察市场行情之变,观价格涨落之道,重金钱,讲利润,一门心思钻到钱眼里面,故成为当地富户。
黄喆本是吝啬之人,如何吝啬?
说句夸张一点的话,蚊子腿上抽肉筋,鸳鸯背上割肥肉,佛像脸上削金粉,大米粒上剥油渍,痰液舍不吐留着点灯,以松树油来炒菜。
以上类似这样的活儿,吝啬的黄喆,都能够干得出来。他舍不得多使一文钱,若是多花了半文钱,就像剜了他的肉那样疼痛。
因此,外侄甄龙向黄喆借钱,黄喆能借给甄龙二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最高限额了,也是开恩了。
甄龙本想在舅舅黄喆家吃完饭才离开的,但见舅舅黄喆家太抠门,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吃饭的时候,黄喆自在铺里用餐。
尽管黄喆有的是银子,大多数吃的却是白开水泡冷饭,就着冷馒头吃。
那日,伙计在柜台前站着等候生意。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乞丐,浑身赤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手里拿着一只破碗,往铺子里走来要钱。
伙计见其可怜,把两文钱放在叫花子碗里。黄喆恰在后屋,从门帘看见,走将出来吼道:“怎么把钱给他了?”
黄喆大步上前,赶上捉碗,把碗里的钱尽数抢了,放在自己口袋里,还叫伙计直打他一顿。
街道上的行人,从门口走来走去,众人见了,都不来劝,觉得习以为常。
那个乞丐,吃了打,忍气吞声,又不敢与黄喆争辩。从地上爬起来,出得店门,在门前指着乱骂了几句,就走了。
甄龙在对面面馆吃面,看见了这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走到那个乞丐前面,给了一两银子,让其吃一碗面。
其实,甄龙是认识这个乞丐的,叫苗鹤,外号叫‘鹤疯子’,在踵州城里比较出名。
以前,苗鹤带众乞丐在周韶面前闹事,甄龙与萧强带着众家丁,还对乞丐动用过武力,驱赶走过。
苗鹤千恩万谢,说:“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尽全力相帮。”
甄龙根本没有在意,可是后来,甄龙若不是苗鹤前来相救,可能被黄喆家丁抓住。
是夜,甄龙花了四文钱,买了两个包子,焦酸馅的,放入毒药,揣在怀里。至三更前后,走到黄喆府前。
风高夜黑,人们已进入梦乡,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
甄龙翻墙入内,又翻上屋檐顶,窜了一段距离,从天井上跳将下去。天井四边是廊屋,刚好跳到北面的这一间门前,只见屋内还亮着灯光。
屋内有一女人,听得外面有响声,开门出来迎接。甄龙视之,却是黄喆小妾顾奵。此女三岁时,遇劫匪,父母亡。
被黄喆救起,收留至府上。施以礼乐,教以歌舞。
至今年方十八,出落成大美女:杏腮桃脸,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绸丝,腰如束素,出尘脱俗,美若天仙。
被黄喆娶为小妾。而黄喆年岁已大,与顾奵同床同枕甚少。顾奵过得憋屈,寂寞得慌,不守妇道,难免做些出格的事来。
这时,只听顾奵说:“喻先生,怎么现在才来,奴才等你等到好辛苦。”
甄龙听出来了,她肯定与账房先生喻格私通,约定今晚会面。喻格失约没有来,而甄龙刚好来了。误把甄龙当成了喻格。
顾奵被甄龙用两个袖子掩了面,摊倒在甄龙怀里,喘着粗气,骚头骚脑地说:“喻先生,你还有这种浪漫劲头啊!”
这时,甄龙从腰间取出刀来,架在顾奵的脖子上,悄声威胁道:“别大声叫嚷,否则我杀了你。”
顾奵认识甄龙,听出了是甄龙声音,害怕得浑身颤抖,说:“甄爷,求求您饶了我性命!”
甄龙说:“我已知你与俞格私通,现在抓住了你的把柄。快告诉我,黄喆钱库在哪里,都有些甚么机关?”
原来,甄龙对黄喆的金库及周边情形,算是熟悉的,因为他从小就在舅舅的院子里面玩耍。但甄龙是紧张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干偷盗之事。
之所以再问顾奵,是想再次确认,准确无误,以免失手。
顾奵颤抖地说:“出房门往右拐,再往左走,第二间房就是。有一条狼狗和两人守门。”
甄龙将顾奵用绳子捆了,像捆粽子那样五花大绑,并用毛巾塞住她的嘴巴。
从顾奵房间出来,轻手轻脚,往右走了十余步。只见拐角处,有一条恶狗,看见甄龙正准备叫唤,甄龙迅速扔出毒包子。
那狗闻着包子味道,又香又软,做了几口吃了。不一会儿,那狗两腿一伸,倒在地上死了。
从恶狗身上跨过,又往左蹑手蹑脚行走。穿过一个长廊,来到库房门前。只见耳房里面有两人,边掷骰子边喝酒,喝得正是高兴。
怀中取出一个小罐子,装些迷魂药在中间,用撇火石将其点燃,从窗户洞孔中喷入烟雾。
两守门人用鼻孔闻了闻,说:“好香,敢情是黄总又在烧香。”
只管闻来闻去,感觉头昏脑胀,少顷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甄龙走将进来,看见桌子上有酒有肉,顿时感到肚子饿了,便把酒肉全吃了。似乎有些醉意,便趁着酒兴,看见金库门上锁着一具大三簧锁。
取出自己配的万能钥匙,这钥匙对大小粗细的锁具都能打得开。甄龙把钥匙往锁孔里面一插,用力一拧就拧开了锁。
入得门,走进金库里面,撬开其中一个箱子,偷得银子五百两,还有黄喆与别人做生意合约与借条。
正要转身往外走时,却碰到了一个机关。一个木头人手里,托一个银球。甄龙擅自闯入后,那银球便要滚落,至一根与铃铛的绳索上,顿时铃声大作。
被巡夜的家丁听见,大声呼喊抓贼。甄龙一惊,慌忙逃跑。越墙而出,跳下墙头。从门里涌出来一群家丁,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家丁追上,在一个拐角处,被一个人带进一个杂院。甄龙视之,原来是苗鹤。
当时,苗鹤正在街面上睡觉,听得有人追,便起来看。
朦胧中,却见是甄龙被追,遂将其引入。甄龙躲了起来,大气不敢出。耳闻家丁们脚步声已远,甄龙这才回过神来。
忙向苗鹤拱手相谢。苗鹤说:“你赶紧走吧,说不定他们找不到人,还会重新返回来的。”
甄龙连夜逃出城外。
谁知逃了几十里路,被赵虎派出的六名家丁抓到,捆了,押解,往回归。
归途中,看看天色将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路边破庙可睡觉歇息。
至夜,其中一个家丁,趁其他五位熟睡之际,解甄龙至后院中审究。问:“我闻赵大当家待你不薄,何故自取其祸耶?”
甄龙说:“古人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既擒住我,便拿去领赏,何必故作假惺惺?”
家丁说:“你亦非解于我,我亦有远大志向,奈何未逢其时其主耳。”
甄龙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赵虎欺男霸女,杀人取财,恶贯满盈,图谋周氏家财得逞,实则商者败类。”
停顿一会,甄龙又说:“我家祖宗,一直以来,得周氏关照,若不思为其报仇,猪狗不如?昔日之所以屈身侍奉赵虎,其缘故乃欲乘间而除之。”
甄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今事计划不周,出师仓促,只怪我想得太简单,也是灭赵虎时日未至也。”
家丁问:“甄兄此行,意欲何往?”
甄龙说:“我将至蓉州,独起商号门户,待到事业成就,联合其他商者,共同讨伐赵虎,此乃我理想也。”
家丁闻言,自为甄龙解绑,扶之起来,再拜说:“甄兄真是天下少有之士也!”甄龙亦拜,问家丁姓名。
家丁说:“我叫祁原。今感兄侠骨志气,愿从兄而逃。”
甄龙甚喜。是夜两人一起,往蓉州方向而去。
原来,祁原之妻叫佟雅,武艺精湛。
赵虎外出经商。佟雅对祁原说:“我愿以戎装护送主人。”
祁原具告赵虎。
赵虎听罢,异之,召佟雅来,命其试开五石弓。
佟雅折如断梗,连试开数张弓,都不称意。最后到娘家,取来自己弓箭,方才上手。开弓强箭,箭无虚发。
赵虎大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