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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腐败

    原来,因上次救济灾民有功,沈南被调任蓉州知府,接替符绾之职,原任符绾调到京城另有重用。

    虽说蓉州知府与踵州知府,是一样大的官职,看起来是平调。

    但蓉州毕竟是省会城市,是膏腴之地,辖区人口比踵州大多了,财力也雄厚得多,这实际上是上升了。

    这日,刚好是八月初。姚耀建议:“沈大人,您应该早点到蓉州赴任,尽量赶在中秋节前。”

    之所以这么说,理由很简单,中秋节可以得到“节敬”。

    朝廷吏制昏暗,官场腐败,红包、回扣、孝敬等贿赂,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一年中每个节日都有下级对上级的“孝敬”。

    这些,已成为朝廷官场公开秘密,而且相当普遍。只要没人告状,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让那些官员们明目张胆地捞取好处。

    朝廷官场就像一个乌烟瘴气的贿赂市场,每日都有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大量交易。

    对于许多应该办和不应该办的事情,虽然明明可以办的,但非贿赂不得办理,不应该办的就更别提了。

    或明码实价、公开竞投;或偷偷摸摸、暗地成交。

    其实,“节敬”就是一种披着馈赠外衣的贿赂。尽管含蓄儒雅,但自然掩盖不了“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的本质。

    俗话说:“人走茶凉。”得知知府沈南即将至蓉州赴任,那些踵州“节敬”者耍滑头,自然减少许多。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比如赵虎,听说沈南要调走了,“节敬”时。原来要送五十两银子,现在却只是送了十两。

    沈南以前帮了赵虎那么多忙,给他擦了那么多屁股,赵虎在这个时候却舍不得多送的。

    这比起蓉州来说,那就差个十万八千里,莫说蓉州比踵州富裕,“节敬”份量足,就是巴结沈南的人。

    因为想着沈南即将上任,以后少不了求他帮衬,如此人与事,蓉州比踵州也多得多。

    沈南低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姚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想早点赴任,但想来想去,银钱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但朋友交情,却是永远的,那是用不完的。倘若得罪,那就不划算。”

    他是这样想的,他不是蓉州第一任知府,在他之前还有前任。别人在蓉州知府衙门当了那么久的官,就指望着那点“节敬”银子。

    虽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抢在节日前去赴任,可是无形之中就与前任结下积怨。

    也许暂时可以相安无事,但世事难料,隐藏着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着,说不定日后会过前任那一关。

    江湖上有一句话:“你做前,我做后;你吃肉,我喝汤。”得了好处绝不能独吞,为人处世不能吃干抹净,什么都不留给别人。

    人家前任知府虽然调走了,但还在官场里,送一个“节敬”,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嘛,赚取对方一个人情,对方自然会感激不尽。

    前任即使不在官场,被处分革职等,人也要在官场里留下一个好名声。

    如此看来,沈南深谙为官做人之道。

    但沈南还有一个烦心事,自己在踵州知府任上亏空了六万两银子。

    如果不填上这个窟窿,就这样走了。

    要是后任装怪,向上面告发,朝廷追究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办呢?沈南想到一个人来,他想找这个人借。

    这天,甄龙从商盟回来,正在会馆里,逍遥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喝茶歇息。

    只见鲁洢急冲冲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胸脯一起一伏,嘴巴里喘着气。

    鲁洢说:“甄总,甄总,知府沈南托师爷姚耀,给您捎了一个口信。”

    甄龙吃了一惊,问:“什么口信?”

    想起过去在走投无路之际,敲诈了沈南一千两银子为生意本金。现在手头宽裕了一些,也没有来得及感谢。难道是沈南主动来要回吗?甄龙心里七上八下。

    鲁洢说:“沈大人向咱们借六万两银子!”

    甄龙问:“是六万两吗?”他一听,有一些纳闷,这六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远远超过了一千两。

    正在沉吟的时候,鲁洢又说:“听说沈大人要调走了!”

    甄龙说:“我知道,听王翽说起过。沈南这次是调到蓉州去任职。”

    说罢,喝了一口茶,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接着说,“我想,何不趁此结识一下,对将来发展是有好处的。有的人想攀这门高枝,还攀不上呢!”

    鲁洢说:“听甄总的意思,是想把这六万两银子借给他,是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为甄龙会拒绝,没想到甄龙却爽快地答应了。

    甄龙说:“当然。”

    鲁洢有些担心,说:“那借出去的银子,恐怕不好收回。反正沈大人要调走了,对我们影响又不大,干脆敷衍几句,打发过去,不就得了?”

    甄龙说:“话不能这么讲,人也不能这么做。”

    他愣愣地看了鲁洢一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借给沈南的银子,是不会吃亏的。他对沈南是了解的,沈南比起其他官员来说,还算是正直的。

    过去敲诈沈南以后,沈南也没有报复。甄龙想,现在要不是沈南急用,肯定也不会主动找来借。

    甄龙还没有来得及说其他话,又听见鲁洢讲:“沈大人为啥借钱,听师爷姚耀说,他在任上亏空了六万两银子,怕给后任留下把柄,不利于将来仕途发展,这才急着找人借钱来填补这个亏空。”

    听鲁洢讲了以后,甄龙急公好义,见不得别人有危难,果断地一拍桌子,决定冒一次险,说:“你快去取六万两银子,给沈大人府上送去,越快越好!”

    这一拍,似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着实把鲁洢吓了一跳。

    鲁洢办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这也是甄龙把鲁洢留在身边的原因,说:“甄总,您是不是再仔细考虑、考虑?”

    在传统观念里,钱没有好形象。“有钱能使鬼推磨”“君子不言利”等均是对金钱的鞭挞,似乎金钱自诞生之日起,就沾满了血污与铜臭。

    因此,高尚的人不屑于谈钱,要谈黄金白银金钱,就掉了身份,违背了节义。

    目前,不少人在做某些事情说报酬时,还是羞羞答答,“报酬好说,事情办好了,什么都好说。”

    总是把钱作为办成某件事情的附属物,挣钱不是目的。

    然而,在甄龙眼里,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挣钱,不挣钱的事干它干吗?金钱既非万能,又非万恶,看谁来用它,为谁服务了。

    甄龙手一挥,叫赶紧办:“不用考虑了,你去办吧!帮别人急难时,就是帮自己,记住我这句话吧!”

    “是。”鲁洢答应了一声,只好转身去办了。没有多久,给沈南送完钱的鲁洢回来了,只见他脚步轻快,面带笑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甄龙一看,知道一定有好事,他叫鲁洢喝口茶,坐下,慢慢说来听听。

    原来,当鲁洢把银子送到沈南手里时,沈南被甄龙之爽快所感动,当即告诉鲁洢带个话,让甄总到蓉州开个钱庄,将来蓉州府的粮饷都要经过甄总钱庄兑换到省府。

    当晚,只听得门厅喊:“沈大人到!”

    这一喊,非同小可,大大出乎甄龙意料之外。

    人家沈南是一个朝廷命官,四品在地方大员,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宣布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

    而甄龙仅是一个小商人。沈南亲自到家里来,那真是高看一眼。

    甄龙赶紧整理衣服,出来迎接。刚要行大礼,早被沈南一把抓住,沈南说:“甄兄,不可!”

    知府沈南与商人甄龙称兄道弟,让甄龙感动不已。

    甄龙急忙请沈南入后堂就坐。叫仆人摆下酒宴,上好肉酒菜品,然后屏退左右,与沈南把酒言欢,俨然一对多年的老朋友。

    甄龙席上敬酒,左一句沈大人,右一句沈大人,叫得沈南心花怒放。

    他说:“沈大人,不计较前嫌,令甄某感动。还瞧得起我,给我脸面,屈尊至寒舍,让我荣幸之至。”

    沈南回敬,对甄龙相视一笑,说:“不必叫我大人,就叫我老弟。过去的事,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就别提了,就让它过去吧!”

    其实,沈南对甄龙借六万两银子,的确不抱什么希望。

    那时,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大家庭一个月生活费。按这个标准计算,六万两银子够生活五百年用度。对于这么多银子,沈南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师爷姚耀随便捎个信。

    谁知甄龙这么够义气,不但立即答应而且送到府上,很快解了沈南燃眉之急,免除后顾之忧。这份豪爽义气,不是一般商人所能做得到的。

    沈南决心交甄龙这个朋友。

    两人越谈越高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酒酣耳热之际,沈南悄悄地说:“老兄,以后就到蓉州开一家钱庄分店。蓉州府上公家银两,都经过你的钱庄来保管与兑付。如何?”

    甄龙感动万分,赶紧酌满酒杯,连忙起身再次向沈南敬酒,说:“如此求之不得!顺祝老弟上任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次日,甄龙就动身去了蓉州,筹备蓉州钱庄事宜。

    在宽窄巷子口繁华地段,租用了三间铺子作为钱庄营业场所,聘请懂行的人为伙计,任用张嵎为蓉州钱庄掌柜。

    银钱业,旧称票号、钱店、钱庄、银号等等,供奉财神赵公明最为普遍。甄龙在蓉州钱庄建有会馆。

    会馆内有神坛一座,坛口设一大钟,钟上铭文是“玄坛祖师案前永远供”字样。这里的玄坛祖师即是财神赵公明。

    碑记中说:“以奉神明,立商约,联乡谊、助游燕也。每至春秋假日,祀神饮福。”从中看出,“正乙”也是取自赵公明“正乙龙虎玄坛如意真君赵公元师”之神号。

    在神明面前,一方面求其佑助发财,另一方面,订立商约又有一种神秘可靠感。饮酒娱乐、联系乡谊,有其特定含义。

    开业钱庄迎财神,向简单的纸印神像膜拜,仪式非常隆重。这是钱庄开业前的一个大礼节。

    各位看官,禁不住要问,像蓉州钱庄掌柜如此重要角色,甄龙手下有那么多人才,都可以担当此任,为何独聘张嵎呢?

    原来,张嵎不仅会武功,而且心地善良。

    张嵎父母相继而亡,本身很贫困,但对亡父亡母,衣衾棺椁,舍得花费银子办葬礼。还修建了一所大坟,除了石羊石虎外,其他啥都是齐的。

    有人劝说:“张先生,死人都掩埋在地里,活人还要活下去的,不全用在葬死人身上,也得留点银子让你糊口吧!”

    张嵎反驳说:“我的日子长着呢!父母在世时,有好衣服穿,爹娘舍不得穿;有好吃的,爹娘舍不得吃,他们都留与我吃穿。”

    众人附和。

    张嵎又说:“现在想来,我很懊悔,没有执拗着让父母享受。既然没有把父母生前侍候周到,那么如今父母已经死了,衣衾殡葬,那就不能再节省。”

    又有人笑道:“你这砍脑壳的,还犟嘴!把你的家产弄到穷时,坟上树木,还可砍来,够几日烧。这块地,把骨头掘起了,有几两银子卖得?”

    张嵎闻言,摇了摇头,坚持自己做法。

    这样,张嵎赢得了孝顺与善良的名声,所以在左邻右舍有一定威望。正因为如此,身边存不了多少银子。

    遇着有人遭丧办事,但又贫穷潦倒,张嵎舍得把银子借与他们使用;有人想远出贩运经商经营,但又没有银子作本钱,张嵎也是如此慷慨地将银子借出。

    张嵎有几间破房子。

    有一户人家,男人因病死了,无钱安葬,将空里唯一间房屋卖了,才得殡葬之费,一家其他老小没处存身,张嵎见其可怜,就免费出借一间与他们住。

    有一个贫穷老人,年纪约七旬,老来无子,孤身终老,张嵎就接来供养。

    有一个妇女,丈夫死后,守寡廿余年。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却养了一个“白眼狼”,对母亲不孝顺,并不顾及,张嵎就那妇女接来养了。

    弄得几间房子不成样,众人都说张嵎家成了福利院。

    后来,张嵎投奔甄龙。

    闻得张嵎是一个老实人,对父母孝顺,对人善良。既然是一个孝子与善良的人,那么必然是忠心耿耿之人,甄龙遂给予其重用。

    甄龙把钱庄势力顺利发展到了蓉州,于是就聘请张嵎为蓉州钱庄掌柜。

    等到钱庄开业之时,沈南走马上任。

    沈南一句话,蓉州及所属辖区州县,所有饷银,都要通过蓉州钱庄兑换,才算得了数,否则就不认可。

    因此,粮食购办民转运、团练经费与军火经费、辖区内苛捐杂税等各方面的钱,像雪片似的纷纷飘进甄龙钱庄。

    沈南走后不久数日,穆睦接任踵州知府。

    且说赵虎嫌弃“聚财阁”会馆不够宽敞与气派,决定拿出银子,准备扩充与开辟新建或者改扩建会馆。

    赵虎认为,会馆是与官府交涉事务、与商人洽谈的场所,不得不建好上档次。

    在赵虎骨子里,想以会馆为纽带,成为地缘性的一个组织,带有强烈地缘色彩,却不带血缘与宗族色彩,最终所维护的是赵氏商团的利益。

    想供奉朱熹,虽然赵虎没有多少文化,但觉得读书才管用。

    赵虎要在会馆旁边辟建“朱子堂”,上奉朱熹所制定的《家礼》作为维护他管理的思想武器,运用到维护会馆内部的封建秩序上来。

    赵虎问虞瑁:“建在哪儿呢?”

    虞瑁说:“河坝街八角亭旁边,地势较为开阔,而且风水较好,可以建到那里,你觉得呢?”

    赵虎听从虞瑁建议,说:“我看可以。”就带着虞瑁与赵豹到实在勘察。

    赵豹指着那片地说道:“这个空地面积有点小。”

    虞瑁说:“就是。干脆把周围那四座房子,也一起买下来,拆了一起建。”

    赵虎表示同意,说:“可以。二掌柜你来办这事。”

    按照赵虎意思,虞瑁与对方讨价还价,最后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了那块闲置空地,又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了四栋闲置民房。

    等把建筑材料购来堆起,还未开工拆建时,赵虎建会馆的消息,就传到了以王翽、甄龙为首的联盟商人耳朵里。

    王翽、甄龙急忙召集这群商人商议对策。王翽说:“赵虎这个人太嚣张,原先本来就有会馆,还要扩建,扩成哪样?他又不是啥人物?不能就这样让他为所欲为。让我们简直看不惯。”

    众人齐声赞同。

    甄龙问:“既然都同意,怎么阻止呢?有没有好的办法?”

    毕牾提议:“我们不出面,背后花点银子,到街上雇闲杂人去捣乱,让赵虎修不成。”

    耿岘说:“雇佣闲杂人员,好是好,但如果到时候闹出大事来,就难以把握与控制。与其这样,不如把我们家丁组织起来,真刀真枪与赵虎干,怕啥呢?明人不做暗事。”

    范明说:“真刀真枪干,是武斗与火拼,更容易出事,甚至闹出人命。还是选择智取文斗为好。”

    王翽感到有点兴趣,说:“范掌柜说的这个主意甚好。那怎么文斗?”

    甄龙说:“说起文斗,说白了就是打官司。先给踵州知府衙门写诉状,说清楚阻止赵虎建会馆原因,让官府出面制止。”

    众人都同意甄龙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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