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文芳身子离莫堃很近,一束头发掉了下来,摩挲着莫堃的脸,一股少女的气味,从身体上散发出来,又直冲莫堃脑门。
莫堃简直受不了,一把抱住文芳的脑袋,嘴里呢喃着说:“我喜欢你!”文芳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挣开了莫堃拥抱。莫堃扑了一个空,脸撞击至地上,把眼睛都跌青肿了。
在皇帝身边呆久了,莫堃养成了傲视一切的习惯,哪里把这寻常女子放在眼睛里,忍着伤痛又去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从了我吧,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文芳顺势抓起菜刀,对莫堃气势汹汹地说:“我管你是谁,就不应该欺负我。”
莫堃去抢菜刀,谁知菜刀很锋利,这一抢,不小心把莫堃脖子勒了一下,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莫堃就倒在了地上。
文芳被这一意外着实吓坏了,跪在地上,抖动着,去摸莫堃的鼻孔与嘴唇,却没有了一点气息。她看见莫堃身上佩带了一块令牌,那上面显示是太监莫堃的名字,一下子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杀害了莫堃,文芳都说不清楚、辨不明白,自己知道已经闯下大祸,但不想连累家人,遂提刀自尽。
次日,赵虎见莫堃一整夜未归,就带人派出所有家丁四处寻找。终于在这处偏僻小茅屋找到,见莫堃尸首已经变僵硬,为时已晚。
赵虎培植的这棵大树倒了,只能是一声叹息了事。
却说黄喆寻思,给女黄姀报仇之事,未果。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至夜,月朗星稀,黄喆杵杖至府内漫步,隐约听见练歌房里面转出歌声。
那歌声虽轻柔,却是极为凄凉,如诉如泣,令人凄然泪下。黄喆寻声移步窥之,乃小妾顾奵也。
原来,那晚,顾奵与俞格私会,被甄龙知晓。
甄龙虽然没有将事情透露出去,但是她已收敛许多,总是觉得对不住黄喆。
这时,黄喆自忖:平时少见她如此,莫非有心事?遂喝道:“大胆贱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何故吟唱?”
顾奵惊跪说:“我想起小姐黄姀,年纪比我稍大。但我俩从小齐长,感情要好,私以姐妹相称。”
黄喆静听。
顾奵说:“她嫁了出去,本来过得就不好,甚被夫害死,真是可怜。”
停顿一会,顾奵又说:“想至此,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门来,在此伸吟,排解烦闷,多有打扰,请老爷谅解。”
黄喆以杖击地说:“其实言重,说不上打扰,我亦如此!”
顾奵问:“老爷可曾想过报仇?”
黄喆咬牙切齿,说:“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顾奵说:“怎么报呢?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小女子,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则可以助之。”
黄喆复思虑,计上心来,说:“可以帮,可以帮,当然可以帮。此处非话之地,随我至内房来。”
顾奵跟黄喆移步入内室,黄喆尽撵出妇妾,邀顾奵坐于堂上座。
黄喆于前下跪叩头便拜。
顾奵显然吃了一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缘由,慌忙下座,亦拜伏于地,对黄喆说:“老爷何故如此?”
黄喆说:“你且可怜我女黄姀,她死得好惨!”言讫,泪如雨下。
顾奵说:“适间贱妾曾言:只要能够帮得上的,万死不辞,请老爷明示。”
黄喆说:“非你不能帮也。硬的不行,可来软的。”
顾奵无言,望着黄喆。
黄喆又说:“那奸商赵虎,势力庞大,欲除之,无计可施。先前有我外侄甄龙,献毒酒,被识破;后有众商盟,联合攻击,皆被打散。”
顾奵说:“是啊,我曾听说过。不仅未曾置其于死地,而且让其越来越嚣张。那怎么办呢?”
黄喆说:“好办。赵虎有一结拜弟,姓虞,名瑁,此人狡猾多变。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你以其美色,挑起矛盾,令其自相残杀。”
顾奵问:“怎么入赵府?”
黄喆答:“我有一好友,姓黎名笱,事于赵府,得赵虎、虞瑁之信任。你认其干爹,充其干女。黎笱从中周旋,让你结识赵虎、虞瑁二人。”
顾奵又问:“让其有间隙,何为?”
黄喆答:“你以色诱之,既与赵虎,又与虞瑁,二人必反目成仇。你用情愈深,彼此情杀愈厉。至此,此仇可报,大事可成矣。”
顾奵说:“计善,可施。”
黄喆叮嘱:“此事机密,万不可泄。不然,招来杀身之祸。”
顾奵保证:“老爷放心,只信我,天衣无缝,必守规矩。我命是老爷救的,贱妾已是感激。今老爷有仇,必以命报之。”
黄喆再拜谢,顾奵退而歇。
次日,黄喆见黎笱,托之送顾奵至赵府,并叙述报仇之事。开门见山,毫无遮掩,和盘托出。
黎笱听后大吃一惊,胆怯说:“赵虎信任我,待我不薄,我欲加害之,恐良心不忍,况且风险不低,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
黄喆说:“我给你黄金一万两,如你遭不测,另外出资,抚养家余者。妥否?”
黎笱说:“我帮你,非金钱也,看在情分之上,我才帮你的。”黎笱深思良久,从之,拍着胸脯。
是夜,黄喆亲送黄金一万两至黎笱处,并附耳交涉之,黎笱皆点头应着。
黄喆走后,黎笱拿出一百两黄金,令良匠打造黄金首饰,使人密送虞瑁。
虞瑁喜出望外,亲至黎笱处致谢。
黎笱预备丰宴席,候虞瑁至,黎笱出门迎接,接入后厅,引其上坐。
虞瑁说:“你我皆在赵氏做事,我又帮不了什么,为何如此客气呢?”
黎笱说:“虞公是无意间帮了的,不然做事哪有如此顺畅?何况虞公经商之才,属下格外敬重,特资礼物,斟杯薄酒,望其笑纳,不成敬意。”
虞瑁喜形于色。席间,黎笱殷勤敬酒,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虞瑁大笑畅饮,来者不拒。喝得快要醉了,黎笱唤顾奵至。
少顷,顾奵从屏风一出来,就让虞瑁看傻了眼,问说:“这是何人?如此美貌。”
黎笱答:“此乃我女顾奵也。”
虞瑁怀疑,又问:“你有此女,我何不知?”
黎笱解释说:“顾奵是我干闺女,不数日才拜我为干爹,不异至亲。承蒙错爱,特令相见。”
便令顾奵与虞瑁斟酒。顾奵斟完酒,递与虞瑁,虞瑁盯着顾奵看,竟忘接酒,直至顾奵提醒,这才回过神来。顾奵看准火候,顾盼生辉,与虞瑁眉目传情。
黎笱吩咐:“闺女劝客人多饮几杯,我去趟茅厕就来。”
虞瑁请顾奵与其同坐,顾奵假意不敢造次,虞瑁说:“我乃你干爹好友,坐一坐无妨。”
顾奵便坐于虞瑁之侧。虞瑁神魂颠倒,摸顾奵之手,爽滑细嫩,好不心痒,又饮了数杯。
适才黎笱如厕,其实是谎称,出来后,从窗户观察。当虞瑁欲再摸顾奵之腿时,黎笱则进屋,咳嗽一声,虞瑁将手缩了回去。
黎笱说:“公若喜欢我女,择日良辰送至府上。”
虞瑁喜出望外,起身立谢,眼睛直勾勾视顾奵,说:“那太好了。我正好无妻,可明媒正娶。”
顾奵乃以秋波送来,让虞瑁心神荡漾,再次掀起涟漪。天色将晚,虞瑁拜谢告辞,依依不舍归之。
过了数日,黎笱至赵府,见了赵虎,趁虞瑁不在旁边,拜而请,说:“我斗胆想请赵总掌柜,委屈移驾,至家中赴宴,不知可否?”
赵虎没想到黎笱会害他,倒是很干脆地答应了,说:“既是老黎请客,哪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定当前往。”
黎笱赶紧回家准备。叫厨师准备酒菜,让杂役打扫庭院,于前厅正中设八仙桌子,铺上红色地毯,内外各设帷幔,一切都准备妥当。
次日上午,赵虎如约而至。
黎府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馆生汉武帝像风,重楼起雾。
黎笱穿着干净的衣服迎接,再拜起居。
赵虎下了马车,几名家丁随从,佩带武器,簇拥入厅,并分列左右。黎笱堂下再拜,赵虎说不必多次拘礼,即扶上叫其坐于侧。
黎笱虚情假意客套了几句,说:“赵总掌柜光临寒舍,实乃对我恩赐,感谢大恩大德。在下略备薄酒,区区酒事不成敬意,万望海涵。”
赵虎听了很是受用不尽,笑逐颜开。遂敬酒作乐,黎笱极尽致敬。从上午喝至傍晚,饮酒微酣。黎笱请赵虎入后堂歇息。赵虎让家丁退出,堂中点上蜡烛,又摆上酒席,止留两名丫环侍候进酒贡食。
黎笱向赵虎请示,说:“饮酒不能没有音乐,可惜家中没有乐工,只有家伎献上舞蹈,权且娱乐一下,不知赵总是否喜欢?”
赵虎不知是计,满口应承道:“如此甚好!”
黎笱叫放下内外帘子,音乐缠绕起来,众女簇拥顾奵舞于帘外。一支曲子跳舞完毕,赵虎叫顾奵于近前,他要仔细看一看。
顾奵入帘内,深深朝赵虎再拜。赵虎叫其抬起头来,见顾奵艳丽动人,有些姿色,便问:“此女是谁?”
黎笱赶紧回答:“这是我府上的歌伎顾奵。”
赵虎又问:“我看舞姿漂亮,看起来比较舒服,她可以唱歌吗?”
黎笱叫顾奵执乐器低讴一曲,歌声亦美妙动人。这让赵虎赞赏不已,叫入帘内倒酒把盏,陪着喝酒。赵虎顺势又问:“今年多少岁了?”
顾奵娇滴滴地回答道:“我才十六岁。”说完,眼睛不好意思盯着赵虎看,脸上泛起了红晕,看起来更加美丽。
赵虎看顾奵害羞,笑了笑:“别怕,别怕,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又能歌善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趁着赵虎对顾奵感兴趣的这个架式,黎笱不失时机地说:“我想把此女献给您,不知赵总嫌弃否?”
赵虎一愣,随即谦虚地说:“可以,可以,只是这怎么好得!”
黎笱说:“没啥好得不好得,此女若被赵总看上,是她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赵虎再三称谢,即命令准备马车,把顾奵送至赵府。赵虎亦起身告辞,黎笱亲自送赵虎到门口,然后辞归。
正行至半道,虞瑁从对面走来,与黎笱面对面撞见。
虞瑁走近前,一把抓住黎笱的衣领,气愤地质问:“前些日,你既然把顾奵送了我,今日为何又送给赵虎,这不是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吗?”
停顿了一会,虞瑁盯着黎笱的眼睛,恶狠狠地问:“这是什么居心?”
黎笱环顾左右,急忙阻止,故作深沉地说:“嘘,小声点!事情不是您说的那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到寒舍,我再详细给您说!”
虞瑁与黎笱一同来到黎府,叙礼毕,黎笱问:“虞掌柜何故怪我?”
虞瑁说:“刚才有人给我报告说,说你把顾奵送入赵府,是什么意思呢?”
黎笱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原来如此,虞掌柜有所不知,昨日赵虎来我府上,看上了小女顾奵,说是要把她取回去,替您娶其为妾。”
虞瑁闻言,哦了一声。
黎笱冷笑,又说:“试想,赵总掌柜亲自光临,我只好奉手相与,焉敢有得罪于他的道理,你说呢?”
虞瑁陪着笑,说:“我差点错怪于你,来日定当负荆请罪。”
黎笱也陪着笑,随后毫无表情地说:“没事,没事,不必赔罪。小女还有一些嫁妆,待虞掌柜与其成亲后,便当送过来。”
次日,虞瑁托下人至赵府打探,没有打听出半点消息。心里有些焦急,便亲自来赵府,想当面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上下遍寻数遍,未曾见到赵虎踪影,便问赵府内随从丫环:“赵总在哪里?”
丫环说:“昨晚赵总与新人共寝,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虞瑁听了后,有些生气,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径直潜入内室窥探。
见顾奵已经起床,正在窗下对着镜子梳头。
从镜子里面,顾奵也看到了虞瑁正在偷看,便故作愁苦之状,闷闷不乐,以手拭泪,装作可怜样子。
站在那里,赵虎没有发觉,虞瑁窥视良久,觉得这么做不是长久办法,便直接入内。这时,赵虎也已起床,坐在桌前发呆,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见虞瑁来,赵虎无精打采地问:“外面没有啥事吧?”
虞瑁冷冷地答道:“没事。”
随后侍立于赵虎侧面。仆人将早饭端来,赵虎开始吃饭,对虞瑁说一起吃吧,虞瑁说已经吃过了。
趁着赵虎吃饭之时,虞瑁偷目四处窥望,见绣帘内一名美丽女子,往来观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
虞瑁知那是顾奵,于是有一些神魂颠倒。
赵虎见虞瑁如此,甚觉异样继而疑忌,心中烦躁讨厌,便说:“你无事,就先回吧!”虞瑁听了,怏怏不快而出。
自从黎笱把顾奵送到赵府后,赵虎为顾奵身体所迷,日日与其寻欢作乐,非必要很少出来理事。
赵虎偶尔生病,染上小疾,顾奵衣不解带,曲意逢迎,赵虎心中更加欢喜。
虞瑁入内请安,正值赵虎睡下。顾奵于床后探半身起望,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赵虎,挥泪不止。虞瑁见状,心如刀割。
赵虎朦胧双目,见虞瑁注视床上,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见顾奵立于床上。大怒,指着虞瑁说:“你竟敢戏弄我的爱妾!”
遂唤家丁把虞瑁赶出去:“今后不许再入内室!”
虞瑁心中含有怨恨,心里一点也不痛快。出来时,就碰见段熙,告知其故。
段熙赶紧入内劝说赵虎:“刚才我碰见虞掌柜,见他心中不快,我知道可能皆因此女。赵总,何苦为一女子而伤了和气?”
见赵虎深思,段熙又说:“虞掌柜为赵氏商团立过汗马功劳,倘若他变心,奈之如何?”
赵虎猛然清醒,问:“那怎么办呢?”
段熙说:“明日唤入,多给金银,好言劝慰,自然无事。”
赵虎依从。次日,唤虞瑁入内,赵虎笑着说:“老弟,我最近心情不好,昨天多有言语得罪,请另介意!”
便叫赵豹取银子五百两、黄金一百两给予虞瑁,以示安慰。虞瑁拜谢而归,然则身虽在赵虎左右,心实系念顾奵。
一日,有外地客商来谈生意,赵虎在前厅接见。虞瑁见赵虎与其交谈,便趁此机会与顾奵幽会。
顾奵说:“自从与您相见以后,我的心就在您的身上。谁想赵虎起不良之心,将妾淫污,我恨不得马上就去死。可是我还没有与您好好一吐衷肠,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见,妾愿毕矣!此身已污,不得复事您了,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
说完,以刀刺于喉咙。虞瑁慌忙抱住,也哭着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恨没有机会与你接近。”
顾奵手扯虞瑁说:“妾今生不能与君为妻,愿相期于来世。”
虞瑁发誓说:“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非男人也!”
顾奵进一步恳求:“妾度日如年,天天想与君在一起,愿君可怜我,并救救我吧!”
虞瑁无可奈何地说:“今日我趁空而来,与你相见一会。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恐赵虎怀疑,我马上要走了,下次再想办法。”
顾奵伤心地说:“您就这么怕他呀,那我怎么办,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
虞瑁说:“不是我怕他,而是现在没有想好对策,想好了再说吧!”说罢,准备想转身而离去。
顾奵说:“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啥办法,全靠您拿主意。愿以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在我心目中您就是一个英雄,能够救我于水火之中,却没有曾想却反而受制于人,也没有啥办法,对吧?”
说罢,泪下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