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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聘贤

    原来,邱丽坚持活下去,主要为了到京城,见一见父亲。

    巴壵大为感慨,决定护送邱丽到京城。

    于是,陆行从车,水行从舟,奔走数千里,同起居饮食者,非一日,略无相狎之意。

    竟以邱丽归其尊人。

    巴壵激于义愤,奋身不恤,同李觉等土匪相对抗,诚然是慷慨侠烈,威震敌胆。但偶然被李觉所擒,又为一弱邱丽救出,乃受恩必报。

    奔走千里,护送邱丽入京城,而略无相狎之意。

    其侠肝义胆,灿灿照人。

    这日,甄龙把巴堒、巴壵请来,与语大悦,说:“此我之臂膀也!”遂以聘请巴堒为师爷,聘为巴壵经商教授。

    巴堒说:“某闻窦州有一贤士,今此人不知何在?”

    甄龙问是谁。

    巴堒说:“这人叫梅夡。”

    甄龙说:“我久闻梅夡大名。”

    原来,梅夡纵横商海,手不释卷,善于与同行纵谈古今得失,连一些宿儒,也自以为不及也。

    博得群商拥戴,一切营运,奉请他筹划,不负众望。

    精心权衡货物轻重,揣测四方缓急,判察天时消长。

    且又知人善任,以致凡得他指点的经商活动,都必获倍数,遂成为众商之智囊。甄龙遂差遣人于乡间寻访。

    访得他在桃花山中读书,甄龙拜请之。梅夡来见。

    甄龙大喜,以其为副手。

    梅夡对巴堒说:“某孤陋寡闻,不足当公之荐。钟熜性聪颖,嗜学工诗,擅书法,因家贫而为他人行贾,料事十而失一,何不罗而致之?”

    巴堒猛然省悟,说:“我几乎把他忘却了。听说他以前经营过钱庄,何不把他聘为钱庄掌柜?”

    遂启明甄龙,可聘钟熜任钱庄掌柜。

    甄龙沉吟,心想:“钱庄是商团的命脉,钱庄掌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钟熜这个人我还不太了解,倒是好好考察他一下。”

    想到这里,甄龙说:“可以先请他来,别忙说让他当钱庄掌柜。”

    钟熜到了。

    一坐下来,甄龙就与钟熜东拉西扯,天南地北,随便聊天。

    至少说了两个时辰,意在考察钟熜之耐性。

    只见钟熜,随口便答,不急不躁,甄龙对钟熜的表现比较满意。

    接着,甄龙便要考察钟熜,对钱庄熟悉程度。

    甄龙以闲谈作考问,出的题目都是比较难的。甄龙问:“我对钱庄这个行业并不是很熟,整个踵州城内有多少家?”

    钟熜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五家,其中,汇划庄八家,一般钱庄十七家。”

    甄龙装着不懂的样子,虚心请教,实则是面试,又问:“汇划庄与一般钱庄,都是怎么区分的?”

    钟熜知道是面试,所以说得比较专业,说:“汇划庄,称大同行,即大钱庄,票据收解,互相抵解汇划,势力规模都比较宏大,有左右市面实力。”

    停顿一会儿,钟熜又说:“一般钱庄,称为小同行,或未入园钱庄,相对来说比较小,其中又分为元、亨、利、贞四个等级。”

    甄龙又继续问:“哪二十五家呢?”

    钟熜不怯场,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把这二十五家的情况,从城北讲到城北,讲得清清楚楚的。

    这份掌握程度,甄龙心里暗自称奇。

    到了这种地步,甄龙差不多决定任用当钱庄掌柜了。

    但甄龙还是不肯明说,谈钟熜的私人情况,谈过去经营钱庄,问及为何亏本的原因,确实是客观造成的,最后才摊牌让其担任钱庄掌柜。

    钟熜开始不愿意,因为没有谈到薪水问题。

    甄龙看出了钟熜心思。决定给钟熜一年二百两银子的薪水,年终花红另算。

    在当时的踵州,每月只需要十两银子,就足以供一个三口之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

    年薪二百两银子,已经算是相当高的待遇,连钟熜都觉得高得离谱。

    面对如此丰厚待遇,钟熜爽快地答应了。

    当甄龙把二百两银子预付给钟熜时,钟熜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阵子才感激而真诚。

    钟熜说:“甄总,感谢您看得起我,我一定全力以赴,把钱庄经营好,少让您操心!”

    钟熜上任一个月之后,甄龙带着鲁洢再来考察。不与钟熜照面,而是暗地里到钱庄观察营业状况。

    看到钱庄大厅井然有序,甄龙这才坐下来。让钱庄伙计叫钟熜出来见面。

    相互行礼,打过招呼。

    不等甄龙开口,钟熜就拿出账本,递给甄龙过目。

    甄龙没有接过账本,看都不看,就递了回去,说:“对你,我还是很放心!账本我就不看了。”

    在口头上,钟熜详细汇报了钱庄运行及收支情况,说:“总账上有贰拾伍万柒仟伍佰两贰钱陆分捌厘玖毫陆丝柒忽捌微玖纤捌沙伍尘壹埃参渺贰漠陆糢。”

    甄龙见如此精确至糢,疑之。

    钟熜见状,再次递之。甄龙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看到在合计中,按阿拉伯数字书写,即257500. 26896789851326两,小数点后面有十四位数字。

    朝廷规定,以金银为主要钱币。

    以本位制来说,通常以“两”为主要单位之一。“两”以下,有“钱、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漠、糢”等计量单位。

    其中,“两、钱、分、厘”最为常见,而其余的单位在民间则少见。只有在官府金银库记账薄中,是可以看到的。说明管账精细。

    甄龙见之,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这两天,有没有人来大额兑付提款的?”

    钟熜答:“今天和明天没有,后天才有的。”

    甄龙说:“我今天提取二十五万银子,急用。周转一天时间,后天就来归还。”

    钟熜说:“是。”

    不说二话,钟熜转身开了一张单子,让伙计提了二十五万银子出来,交给甄龙,鲁洢查验了银子,对甄龙点了点头。

    这时,甄龙满意地笑了——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急用银子,而是借此验证钱庄内收支账目及总账,钟熜有没有说谎。

    钟熜之报,完全属实,甄龙这才放下心来。钟熜给甄龙又推荐一个人才,姓房名奁,葛州宜龙人。

    原来,房奁的祖父叫房忠,致金百万,卓冠商流,一时间成了当地首富。

    这以后,房忠把家业交给儿子房刚,让房刚在家经营。

    房忠自己则前往鲁口经商,准备开辟一块新地盘。

    鲁口是天下货物聚卖的第一码头。

    不想就遇上了土匪骚乱。房忠所带银两,被土匪抢走了,洗劫一空。抑郁至极,染病在身,不久竟客死他乡。

    房家从此衰落。

    几年后,房刚告别妻子母亲,又出外经商,发誓不重振家声,绝不回来。

    十多年过去了,房刚没有回来,打听下来才知道。几年前房刚也病殁在外地死了,留下母亲凌霜和房奁。

    凌霜含辛茹苦把房奁抚养大,房奁长大成人后,也想重振房家。

    得知房奁近况,甄龙大喜,对钟熜说:“可怜房奁身世。他既是你朋友,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请他来。”

    钟熜即前往,见房奁,礼毕,说:“甄公仰慕公之才华,特意让我来聘之。”

    房奁说:“前几天,有朋友叫我同他一起,往蓉州投资做生意,某欲往之。”

    钟熜说:“我知道。甄公礼贤下士,为人挺好,且商团实力雄厚,待遇优越,随以施其展才华。何必舍近而求远乎?不要从他计,只随我前往,投之为是。”

    房奁从其言,遂投甄龙。

    甄龙接入,心想:“钟熜比较可靠,而推荐的人,应该来说也是可靠的。”按照这个逻辑,甄龙即聘房奁为“阜昌”典当铺掌柜。

    房奁又推荐二人:一人是新安人,叫邓孜。一人是绥山人,叫包寈。甄龙亦素知这两人之名气,则聘为甄氏商团从事。

    原来,邓孜当时为新安著名商人。

    他听说,从邻城来到新安的一位商人,叫申灏,误以为新安夏天天气更热一些,觉得扇子好卖。

    就带了一万把蒲扇,到新安县城来卖。

    谁料到新安并不热,扇扇子的人并不多,买的人少了,生意就惨淡。

    一个月时间只卖出去了一百把,还剩余九千五百把。由于没有赚到钱,就准备回家而苦于没有路费。

    邓孜想了想,决定帮助申灏。他向申灏要了一把蒲扇,一边走一边摇,到处在街道上串门子,于是蒲扇就成了名士的一种象征。

    新安城里的人互相效仿,纷纷打听在哪里有这种蒲扇买?

    邓孜就介绍到申灏这里。

    一时间,申灏的蒲扇畅销了起来,一万把蒲扇很快就卖光了。

    申灏不仅赚够了回家的盘缠,而且还大有盈利。于是,申灏拿出十两银子给邓孜,表示感谢,邓孜却婉言谢绝了。

    申灏对邓孜说:“将来若有相助之地,尽管言之,我将不留余力。”千恩万谢返回到了邻城。

    原来,包菁在葛州绥山这个小县城,也是一位名士。

    他喜欢穿着淡蓝色衣服,于是,一时间,绥州城里的人,也跟着穿,以至于淡蓝色布料涨价。

    葛州知府邓慎几次想办法抑制淡蓝色布料价格,一直都未能如愿。

    绥山县令贺滕说:“只要包菁不穿淡蓝色衣服,淡蓝色布料价格自然就会降低下来。”

    邓慎听其言,就让贺滕带话给包菁。

    贺滕把包菁召唤到衙门里,告诉他不要穿淡蓝色衣服了。尽管包菁名气很大,但在官员面前,他不得不从。

    随后,果如贺滕所料那样,包菁不再穿淡蓝色的,其他人也不再穿着了,淡蓝色布料价格一下子就跌落到了低谷。

    邓孜、包菁共同推荐两人,一人叫乌尭;又一人叫童峄。

    乌尭有一个弟弟叫乌承。乌尭在原籍窦州习武,乌承随父母在踵州做生意。

    自父母去世后,祖业归乌尭所有,踵州生意归乌承。

    乌尭为人豪爽,乐善好施。

    偶有一个武僧来化斋,乌尭招待他吃了个饱。

    这武僧因此很是感激。愿将自己的武艺教给乌尭。

    乌尭很高兴,就让这武僧住在自己家中,旦夕从学。

    过了三个月,乌尭自以为学得很到家了,武僧让他表演。

    乌尭乃解衣唾手,如猿飞,如鸟落,腾跃移时,诩诩然骄人而立。

    武僧见如此神气,就叫和自己比试。乌尭也正想一试身手,拉开架式。

    可是刚出几招,僧忽飞出一脚,李已仰跌丈余。

    乌尭这才拜伏在地,心惭气沮,请武僧再教。

    又过数日,武僧告辞而去。

    乌尭由此以武闻名,遨游南北,不遇对手。

    不料,乌承因病死亡,遗孀无后,已有些武艺的乌尭,便遵循父命,抛弃想开镖局的打算,至踵州,全力协助二房经营。

    乌尭是一位武生,不懂生意,但他脱下武服,系起围腰,虚心学习。一年后,他不仅学会了当老板,而且还精通了做生意,成了行家里手。

    与伙计同甘苦,经常站柜台。

    又脏又累的的活儿带头做,一日三餐与伙计同桌而食。

    为人节俭,一件竹布长衫,有事出门才穿。

    回来就脱下,脚下也只穿家造布鞋。

    乌尭接管生意,生意主权属于二房,他只负责经营,按时向二房报账。

    盈余款额,由二房奶奶处理,决不越俎代庖。乌尭只挣薪水,每年白银五十两,决不多用分文。

    由于产权与经营权分开,经营者辛勤公正苦心经营,经过几年发展,生意兴隆,生产规模已经超过一些大商家。

    尊崇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和气聚财的理念,乌尭与二房从未因争夺家产而发生内乱。

    倒是二房奶奶过意不去,说是另外聘请伙计做事,让乌尭享清福。但乌尭不同意,觉得自己还这么年轻,想做点事,实现自己理想。

    听说甄龙招贤纳士,经邓孜、包菁推荐,便来投靠,不想受到甄龙重用。

    童峄年轻时,以勇敢刚毅,闻名乡里。不以耕种为事,却很喜欢打猎。熊鹿野兽,只要遇到,准无生路。

    某日,童峄到亲戚家,坐席吃酒。童峄酒量大,从正午喝到傍晚,喝了个痛快。天黑时,童峄酒醉熏熏,带着一个仆从,离席回家。

    行至半道,这地方山高涧深,丛林茂密,突然间,一只猛虎,从林中窜出,自百步之外,望见二人,虎视耽耽,顾望而来。

    此虎生得黑文青质,额毛圆白。

    仆从已吓得哆哆嗦嗦,对童峄说:“咱们快上树吧,要不就没命了。”

    童峄此时酒力正盛,胆气益豪。从仆从手里接过木棒,稳稳地站在路中间,等待猛虎过来。

    这猛虎,大摇大摆,至距童峄数步远,略微一停。

    突然,怒吼一声,猛扑过来。

    童峄从容一闪,跳到旁边,乘势轮圆了大棒猛打过去。

    猛虎见扑不着童峄,又掉回头来,伏在地上,蓄势以待,伺机再扑。

    童峄不急躁,猫着腰,站在那里,看猛虎如何动作。

    突然,又见虎跃起,声如雷鸣,以前爪攫扑童峄。

    童峄一跳闪向一旁,挥棒打在老虎后臀上。

    就这样,来来往往,斗了不知几个回合。

    猛虎又急扑过来时,童峄躲避不及,只好蹲下身去,虎的两只前爪正好搭在童峄的双肩上。

    童峄急忙趁势,以头顶住老虎下额,丢开大棒,猛然抱住老虎脖颈。

    虎与人两相擎据。

    虎之势无以用其爪牙,峄之勇无以展其心计。

    随从小仆,早已惊慌得,六神无主,只知在旁呼号,不敢近前。

    不知僵持了多久。童峄家人,见天色已晚,尚不见童峄回来,带了刀剑前来相迎。到此见童峄正与恶虎相抱持,即挥剑斩断了虎腰。

    童峄才得以解脱。

    敢于与猛虎搏斗,童峄名扬四方。甄龙闻之,特聘童峄为贴身护卫。

    自此,甄龙部下,文有文人,武有武夫,威镇商界。

    一日,甄龙与鲁洢闲聊。鲁洢不解地问甄龙:“怎么这么多人来投靠您,而且您都不拒绝呢?”

    甄龙笑呵呵地说:“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人才,当然包括你也是。经商就是要重视各种各样的人才,无论贫穷富贵,只要是人才,都应该用起来。不用则已,一用惊人。”

    接着,甄龙与鲁洢谈起人才来,津津乐道。

    从古时候“千金市骨”的故事谈起,又谈到春秋战国时期。

    孟尝君门下人才济济,无论鸡鸣狗盗之徒,还是饱读诗书之学,都搜罗至他的门下,最后成就了事业。

    直说得鲁洢点头称善,并领悟了其中精髓。

    鲁洢说:“我懂了,既要培养勤快常用者,也要培养一班吃闲饭的人。因为,三年不做不要紧,做一件事就得管三年。我说的对吧?”

    甄龙很是欣慰:“你说得对,那说明是真的懂了。对于人才,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以后你要慢慢体会。”

    自是甄龙手下,得力干将,云集于此,拔萃出群。

    主意有人想,事情有人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踵州及周边地区,提起甄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甄龙的生意越做越大,账面上的盈利非常可观。

    制定了一整套严密、有效的日常管理制度。

    其中实行复查制,即一切开支全部需要财务人员核准,而且权限应该操在不与开支者直接有关的人的手中,使得开支权与核准权二者明确分开。

    甄龙说:“复查制重点,是鼓励所有人员培养出必树立说明开支理由的观念,并尽可能地想出更节省的办法。”

    自实行复查制以来,对现有资源的有效使用和运输成本的降低确实起到了显著的作用。

    内部管理看似加强,然而,随着经营内容扩大,客户拖欠的账款却越来越多。

    如此,时间一长,资金周转捉襟见肘。

    商团财务管总账先生,按现在说法,就是财务总监,叫马庸。在权衡利弊之后,只得以拖欠时间长短,将应收账款进行分类管理。

    对于时间较短的,就让跑街、拉业务、收账的伙计讨要,而对于时间较长的,就让掌柜级别的人去催促。

    马庸不敢催得太紧,生怕得罪了顾客,影响今后的生意销售。

    如此下来,还是不太见效。随着资金窟窿越滚越大,逐渐影响到正常的生意经营。无奈之下,马庸向甄龙建议让地痞流氓去收账。

    甄龙并没有当场答应,而是与梅夡、巴堒商议。梅夡向马庸要来了账册与合同,仔细审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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