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只好照办。
大汉就放心地走了出去。
潘宁那里肯放过他,又从袖中取出备用的弓弦系上。
这贼人回头看见,又返身回来要杀潘宁,潘宁已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这家伙一看不好,又慌忙欲逃。
潘宁却三个箭步跳过去将其抓住。
这贼人只好跪在地上苦苦求饶。潘宁因不知底细,也就放他走了。却又怕他再纠合同伙回来报复,便爬到树上去观察动静。
过了好久,云开月出。
月光朦胧之中忽见一女子从空屋中走出,在庭院中哭泣。
潘宁忙上前寻问,才知她是被那贼人骗到此处,然后将其杀死,抢了钱物而去。潘宁一阵心惊,原来眼前这女子却是鬼魂所化。
女子告诉潘宁,这贼人一定藏在王氏墓中,潘宁答应为她报仇,女子才隐身而去。
次日清晨,潘宁走进空屋,果然见地上有一具女尸。就去王氏墓中将此贼杀死之后逃出。没有想到半路上碰见周义。
这日,周义向潘宁道谢。潘宁笑了笑,说不必谢。当晚宿于一小旅馆,正睡至半夜,赵宖惊醒,见有人潜入,遂叫周义、潘宁再逃。
这晚,周义、赵宖、潘宁三人,刚至后门,亦有数十人跟踪。
正在危急之中,一人将其带入屋内,藏之。
周义一看,原来此人是王光。大婆王兰之侄,算来是亲戚。以前张翠在世时,王光来过蓉城走访,故此认得。
李濯等人没寻着,遂返回。等其离开后,周义哭诉前事。王光安慰道:“别担心,我送你至邻城。”
却说李濯回来,撞见赵亥,说:“周义跑脱。若他至邻城,与曾翔合心算计,你我必死无疑。”
赵亥说:“今曾翔在邻城,生意兴隆,人脉广泛。你我不如合在一处,往邻城去干扰,寻机找麻烦。”
李濯听从其言。遂往邻城而来。
王光、赵宖闻之,对周义说:“花费重金,找山贼来收拾此二人。虽恐惹火烧身,但事到如今,亦只能如此。”
周义无奈,答应花一百两黄金。
邻城县山贼叫雍成,闻听黄金一百两,眼睛放光,如何不来?带领众喽罗,与王光相见,王光授其意。
雍成与李濯、赵亥短兵相接……。雍成不是对手,不到几个架式,则被打败。
众人保护周义慌忙逃走。李濯、赵亥趁势追赶
逃到一条小河沟,其他人都可跳过去,只有周义年幼,无法越过。雍成到处寻找架空之物,却寻不着。后面追赶将至。
危急时刻,赵宖说:“解裤腰带连接,拴缚周东家腰身,拖过岸。”
于是,众人解带,相互缠绕结成一根绳。其绳一头由众人牵着,一头系于周义腰身。扯着周义,勉强渡过。
周义被河水浸湿,浑身湿漉漉的。既渡对岸,赵宖寻得马车一辆,这才逃脱。
时值深秋,天气渐凉。至途中,衣着单薄的周义,又冷又饿。
王光口袋里揣着一个窝窝头,硬梆梆的,有些变质,递与周义。
周义只得咬着吃了,好歹充饥。
恰遇股东李晟,周义细说前事,哭倒于地。李晟说:“赵亥、李濯二贼,对我比较信任,今日我去劝一劝。”
李晟去了。
雍成叫至路旁破庙歇息,迫其拿黄金走人。
王光说:“荒郊野外,哪里有黄金?何况你没完结赵亥、李濯人头,害得我等落入如此境地,还好意思要佣金?”
赵宖亦随声附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你是窝囊废,就不找你了。”
雍成大怒,吩咐喽罗,把王光、赵宖、潘宁捆起来,并将周义吊在横梁上,说,若不拿黄金,只能活活吊死。
周义无奈地说:“现在写借条,后面才兑付。”
擒贼先擒王。潘宁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挣脱绑绳,提起地上一把刀,箭步向雍成冲上去,身子一墩,飞起一记扫荡腿。……
雍成没有料到突然有这招,跌跌撞撞,被潘宁打倒在地。雍成以嘴啃泥,嘴唇出血。雍成鹞子翻身,从地上弹起来。
没等其站稳,潘宁又是飞起一脚,踢中雍成胸腔,又将其打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踉跄后退了几步,与潘宁对打起来。
众喽罗齐来对付。只见潘宁不虚场合。众人不得近身,只有几个架式,三下五除二,将其全部打倒在地。
雍成本来长得胖,身体发虚,武艺还差得远,哪里是李晟对手。用刀架住雍成脖子,威胁说:“快叫他们住手!”
雍成苦苦求饶:“好汉爷,饶了我吧!”随后叫众喽罗不要动。
周义、王光、赵宖皆叫喊别留情,把他杀了。潘宁手起刀落,“扑哧”一声,雍成人头落地,血溅一身。
树倒猢狲散。众喽罗见雍成已死,皆逃窜。
却说李晟至赵亥、李濯说情,二人从其言。李晟回来,告之。周义闻之,说,不去邻城,回踵州。
周义至“聚财阁”会馆,见馆内灰尘满地,屋顶蜘蛛结网,颓墙坏壁。衰败迹象,无甚于此。周义吩咐赵宖把会馆打扫干净。
次日,召集众股东商议。
刘楚说:“前面提起,甄龙能干,经商超群,可聘请为总掌柜,撑起商团。”周义说:“既如此,何必再提。刘先生可去请来。”刘楚允应。
却说甄龙知道周义归,诉衙门,夺大东家之财,聚众人商议。
巴堒进谏:“此时正是时机,甄爷兼任其总掌柜,合二为一,其势更盛。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
甄龙大喜,正欲至周府。
忽然门丁来报刘楚至。甄龙令巴堒接入大厅。坐下,上茶。刘楚具说其事,正合甄龙之意,遂即日至周义商团。
却说周义见生意萧条,惆怅长叹。人报赵亥、李濯将至。周义闻报,大惊失色,问赵宖说:“甄龙没来,而赵、李二人又至,为之奈何?”
赵宖、夏洛答:“不用担心,就等甄龙来,与其斗争。”言未落,只听家丁报告,鲁道、张嵎、童峄三人到。周义叫其进来。
鲁道说:“甄爷随后就到,恐赵亥、李濯二人作祟。先差我等先来干涉。”
次日,甄龙带众人至。周义任命甄龙为总掌柜之职,全权掌管周义商团人财物运作。
却说赵亥、李濯闻知甄龙来,商议即日与其交锋,却被左奦当即阻止,说:“不可,甄龙精兵强将,未免敌得过。不如投降,救免本身之过。”
赵亥大怒,说:“你小子敢灭我锐气。”随后骂娘,边说罢边欲打左奦。
众人劝免。左奦伤心,趁其不备,悄悄离开。
是夜,赵亥吩咐侄子赵利,率几十名家丁,潜入。被张嵎、甄昌、童峄发现,……张嵎将赵利一刀捅死。其他人见状逃窜。甄龙抚张嵎之背说:“你真厉害!”
次日,甄龙叫人摸清赵亥、李濯行踪,得知其居住一个小院内。门槛和门框上雕刻图文,雕梁画栋,墙壁用白粉粉刷、装饰。
当日半夜三更时分,甄龙安排鲁道、甄昌,带家丁,把院门砸坏,冲进去。赵亥、李濯二人正在酣睡,闻入,急翻身下床,慌忙从窗户逃走。
甄龙吩咐,连夜追及。……
赵、李二人,望东而逃,忙忙似丧家之狗,自知无容身之地。李濯往山中落草为寇。赵亥逃至山城。
赵亥在山城,买了一所大房子住下,简单装饰一新。不想妻子林嬏,因气成疾,不久身亡。赵亥舍不得钱财,丧葬棺木等一切都从俭。
赵亥做秀才时,寻趁闲活,为村民办事,常有活钱到手;及至当了税课官,大锭小锞,只搬进来,不搬出去;后来跟随赵虎,薪水也算是高的。
可以说,昔日没有缺个钱,手头一直有银子花。而今日断了经济来源,日摸出囊中物使银,如同割肉,用一个少一个。
赵亥暗想:“常言说得好,家有千财万贯,不如日进分文。我今虽有些老底子,若没有收入来源,肯定坐吃山空。总要做点事才行,做什么才好呢?”
忽然,赵亥头脑里面冒出一个主意来,想来不觉得意非凡,拍手欢喜。
原来,林嬏在世时,顾及结发之妻,赵亥自甘淡泊,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但林嬏死后,若再娶妻妾,又要花一大笔银子。
讨到家里来,叫她穿粗布衣裳,不像样;叫其吃粗茶淡饭,也不成体面。但若锦衣玉食,必要大费钱财,又不划算。
不如开设一个妓院,卖上几个出色妓女,做卖淫嫖娼生涯。自己乘间便可与其取乐,有空则可叫其陪睡。
那些妓女们,吃的美酒佳肴,穿的锦绣绫罗,羊毛出在羊身上,每天应该都有银子进项。吃的穿的,都用不着自己出银子。
本钱不动,夜夜生利,日日见钱,自己落得风流快活,真是一举两得。
赵亥打定主意,于声色之处寻找。物色了四个妓女,分别叫东施、西施、南施、北施。
另卖一所庭院,千金比屋,层楼对出,宅宇逾制,楼观出云。
分东西南北四个院,分别将四个妓女安顿在内,每院各有使唤丫环四人。又讨一个成熟妓女,管束这四院。
这成熟妓女,叫董婉,出身葛州,转辗到此地营。年纪虽近三十,但风韵犹佳,技艺精妙,又会凑趣奉承,甚得赵亥欢心,托她做个烟花寨主。
这四个妓女,都长得极其标致,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床上功夫技艺超群。又加上宅院内铺陈精致,环境优雅。
床上挂着绣有花纹图案的帷帐,床前立有油漆彩画的屏风,床脚镶金。高挂着绣花的床帷,床架上画有彩色图案,涂上红漆。
铺着绣花垫席和柔软毛毯,还有中原地区产的皮褥子和从外地贩运来的毛毯,踏坐铺着莞草席。
因而远近著名,前来玩耍的公子哥们不计其数。赵亥获得风流利息,日进斗金。一日,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来到院中,求笑追欢。
这人是谁?便是鲁阳。
鲁阳自当年被赵亥责罚烧毁残货以后,一直想报复这口怨气。因找不到机会,未能到手。此番到山城贩运货物,见庭院雅致,便想来玩耍一回。
问至院中,正遇着董婉。鲁阳吃了一惊,原来他与董婉,却是旧相识。今日相见,他乡故知,分外亲热,彼此叙闲话。
喝茶罢,鲁阳就叫董婉引领,会四院之名妓。
鲁阳一看,果然人人美艳,且铺设富丽,心中不由得暗暗喝彩,因问董婉:“此家妓院,是何人所开,有这么大的本钱,找得这几个丽人,聚在-处?”
董婉神秘地说:“这个东家叫赵亥,我看并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原是有故事的人。开这妓院之手笔,即使京城里面,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鲁阳笑道:“我不信有这么大的来头。”
董婉附耳低言,悄悄地说:“赵亥曾在葛州做监税官吏,因贪酷削职,故乡人又不容归去。后来又投奔赵虎,赵虎既死,被甄龙赶了出来,因而至此。这些来历,是他家仆私下对我说的,不要往外传。”
鲁阳听罢,不胜欢喜,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赵剥皮!”
董婉见鲁阳如此之说,不知为甚,忙问何故。
鲁阳笑而不答,拿出黄金十两给董婉,麻烦董婉送他到东、南、西、北四院,将东施、南施、西施、北施四人嫖宿了一个遍。
结了嫖宿之账款,方欲告辞。忽然大院门卫报告:“赵员外来了。”只见赵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董婉和四个妓女,齐向前迎接。
原来,赵亥定了一个规矩,院中所有嫖账,让董婉逐日登记。每隔十天,赵亥都要亲来院对账收钱。
即到各院,走了一遭,看见鲁阳与四个妓女作别。赵亥见了鲁阳,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上前便问尊客从何而来。
鲁阳说:“我原来做生意,路过葛州,被赵剥皮盘剥。如今我来寻赵剥皮算账,可晓得他住在哪里吗?”
这几句话,惊得赵亥双手乱摇,说:“不知,不知。”即回过身叫道:“姑娘们快回屋。”一边嘴里叫着,一边两只脚急忙往里走,一溜烟不见踪影。
鲁阳看罢,说:“赵剥皮就这样跑了,太没有男人气概,男人做事男人当,男人做的龌龊事,就应该承认。不然哪像什么男人?”
说罢,大笑而出。
他人见鲁阳这般嘲笑,不明就里,深感诧异。只有赵亥深知其中缘由,不以为异。明明是粪缸里的蛆虫,竟不觉有臭秽。
这样的日子,继续过着。
赵亥一儿一女,渐渐长大成人,求媒婆寻觅亲事。外人晓得赵亥家境虽然富饶,但是收入来源是开妓院得来的,名声不好,哪个肯与他家结亲?
教导儿子赵俭,要勤奋读书。而赵俭却不愿读,只顾玩耍罢。
无奈之下,赵亥说:“我无任何背景,也无其他经济来源,只靠开妓院得利。妓院是摇钱树,胜置田地。你若读不得书,不求上进,只需守着这项生意,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每到妓院中收钱,赵亥常带赵俭同去。赵亥平时生活节俭,吃的是清汤寡水。而妓院中尽有酒肴,赵俭必醉饱而归。
赵俭来此嗜酒贪嘴,尝到了甜头,不时一个人悄悄地去。若遇着嫖客吃剩下的点心瓜果,也谗嘴吃了一些,方才转身回家。
还有一个嗜好,赵俭好赌。
赌博无钱,怎么办?就偷赵亥藏下的钱财,背着他跟人赌钱。掷骰打牌,件件皆来,赢了不歇,输着便走。
赵亥除了每隔十天去收钱外,其余时间,便是种竹养鱼、栽葱种菜、挑灰担粪喂猪。照管儿子读书,倒还是其次,因而赵俭乐得逍遥自在。
一日,赵亥往妓院去,出门,没行几步,忽然,望空作揖,大叫:“你还认得我么?饶了我罢!”
跟随的那个家仆,见状,吃了一惊,叫道:“赵员外,何故如此?”
赵亥不答,那家仆用手扶时,赵亥已跌倒在地。自言自话,发起谵语,说:“赵剥皮,你无端诬陷,杀了我一家七条性命,却躲在此快乐受用,叫我们哪一处不寻到。今日才得遇着,快还我们命来!”
那家仆听罢,知道是谭风来索命,吓得冷汗淋身,奔到家中。唤起众人将赵亥抬归,放在床上。
寻问赵俭时,又不知哪里赌钱去了,只有女儿赵靓在旁看着。
赵亥口中乱语:“你这狗官,前日将我们夹拶吊打,诸般毒刑拷逼,如今一件件也要偿还,先把他夹起来。”
才说出这番话,赵亥叫疼叫痛,百般哀求,苦苦讨饶。叫了一阵子,又说:“把拶子上起。”两只手拢着叫疼。又说:“吊打一番!”
话声未了,双手被翻过背,靠在一起,脑袋后仰,紧靠在双手上。哀号痛楚之声,嘶叫得惨痛不可言。
又说:“夹起来!”夹了拶,拶了又吊。如此反复三日,遍身紫黑,都是绳索棍棒捶击之痕。十指两足,一齐堕落。
家仆们备下三牲祭礼,摆在床前,拜求宽恕。赵亥却哈哈冷笑,随后又说:“当时我们,只不曾上脑箍,今把他来尝一尝,算作利钱。”
顷刻,赵亥头颅肿胀,大如箩斗;两眼突出,从额上回转一条肉痕直嵌入去。又说:“且取他心肝肠子来看,怎样生得这般狠毒?”
须臾间,心胸直至小腹下,尽皆溃烂,五脏六腑,显出在外,赵亥气断身亡。
赵亥既死,衣棺盛殓。而皮肉臭腐,难以举动,只得将衣服覆在身上,连衾褥卷入棺中,停尸丧在家,无人掩埋。
此时,赵俭轻松快活,不是在妓院吃酒食,就是去寻人赌博。地方上赌棍甚多,见赵俭有钱,闻香嗅气的,便挨身为伴,骗取钱财。
又哄他院中妓女,年长色衰,把来脱去,叫另讨了四个年纪小的。一入一出,于中打骗手,蚀去了一大半。
那些家仆们,见赵俭是一个败家子,都起了异心,陆续各自偷了一些东西,到其他地方讨生活。没有过几天,家仆们都走光了,只剩下妹子赵靓。
赵俭算计,妓院里房屋甚多,自己竟然搬进去住下,为的是方便收钱。此时,赵靓已长大成人,单独守着原来大房。
大房空下,欲卖与他人。买主嫌弃大房里面有赵亥盛奁的棺木,不肯出手相接。赵俭无钱安葬,直接把父亲赵亥棺木,放在其母林嬏坟头上,没有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