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经商之道,若有强大靠山做后盾,自然一帆风顺。对于实力不强的普通商人,必要时,就得去花血本寻找靠山。
萧鑫在创业之初,精于此道,无疑是顶级高手。利用古铜钱币等贵重礼物结识权贵,在一次次努力中,终于赢得了曹桦信任,谋来滚滚财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然而然,萧鑫舅舅冉呰也与官府做起了生意。
某日,萧鑫与高昪商议。高昪说:“您与曹县令关系要好,可提代理西山衙门银库之事。”
高昪的意思是说,西山财税等收入交至踵州府,都由萧鑫钱庄负责代理。
“如此甚好!”在一次酒宴上,萧鑫提了出来,曹桦满口答应。
这样,就给萧鑫提供了“移花接木”的发财机会,也就是所说的“空手套白儿狼”,用官府钱做自己的生意本钱,然后再赚钱归还。
县衙收上来的银子,放在萧鑫钱庄上,是没有利息的,但可以挪作他用。只要按时足额上交至踵州,不耽误事情,一般官府也不过问。
某日,萧鑫让黄诚、黄臻二人,利用衙门放在钱庄五万两银子,至乡下收购牲畜,运到踵州售卖,赚了六万三千两。
衣牲畜交易很有意思。
每当开市之日,四方乡民云集到牲畜市场上。牛马驴骡或拴在树桩上,或拴在两树中间拉的绳子上。
马嘶牛叫,人声鼎沸。买主上下打量,仔细挑选。
膘满肥胖、毛色殷墟妇好墓出土的大量海贝油光发亮,牙口轻者为好牲口。四个牙的大牝牛最为健壮。
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牙纪从中斡旋、撮合。
议价采取袖内拉手方式。拍手成交之后,中间人向买卖双方收取一定的佣金。一旦发现毛病,牙纪往来调解,使双方互相让步,使事情了结。
有些市场上,采取拳牛、比马的独特方法定价钱。
其法是:将竹篾箍牛的前肋,定宽窄,然后以拳量竹篾。水牛至16拳为大,黄牛至13拳为大,叫作“拳牛”。
买马时,用木棍比量,自地至鞍,高13拳者为大。兼看牙齿。拳多齿少为好马,价昂,反之,为劣马,价廉,统称“比马”。
黄诚、黄臻把卖牲口得来的银子,交了踵州衙门五万两,净赚一万三千两。吃水不忘挖井人。萧鑫不忘恩,送给曹桦五千两银子。
当然。曹桦得不全,还得孝敬上级——踵州知府鲁浦。这其中,还有一段插曲,因中间有小人作祟,让鲁浦产生了误会。
某日,曹桦去拜见知府鲁浦,鲁浦推说不在府上,不见。
显然被鲁浦拒之门外,这让曹桦心里很郁闷,对萧鑫说:“平时尹府台对我非常热情,今日为啥对我如此冷漠呢?我打听过,知府那日就在府上,却不见我。”
萧鑫说:“那你打听过是什么原因吗?”萧鑫急切地刨根问底,他认为这不是一件简单小事。
曹桦说:“这……我倒没有。”
萧鑫说:“那我去问一下,再说下步怎么办,行吗?”
曹桦点头同意。
萧鑫来到知府大院,找到师爷韩运,请其喝酒。韩师爷是一个好酒之人,萧鑫见他喝得高兴,便问鲁浦那天为啥不见曹桦的缘由?
韩师爷说:“府台大人听尹亮说,西山县今年收成不错,曹县令的收入应该不算少,但孝敬府台的银子却没有增加。”
萧鑫说:“那么,府台大人认为是曹县令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不把府台大人放在眼里。是吧?”
韩师爷说:“是的。府台听了,心中极其不痛快,所以就以不见曹县令为由,让其有所反省。我猜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萧鑫问:“这个尹亮是干啥的呢?”
韩师爷说:“他是府台大人堂弟,在知府衙门当知事之职。”
萧鑫自言自语:“难怪不得。”
酒席散了,萧鑫回到西山,告诉曹桦尹府台不见之因。曹桦听后,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
曹桦想,今年收成,与过去差不多,甚至还少了一些,孝敬府台大人惯例银子,还是按照以前的数目,这没错。
怪就怪在尹亮那里,他在知府面前打了“小报告”,使其不明不白中得罪了府台这个直接领导。
如果府台认真起来,以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穿小鞋”肯定难免,最可怕的是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乌纱帽”。
曹桦感到不妙,有些慌张。
见曹桦吓成这样,萧鑫安慰说道:“你别怕,我们来想办法。在我看来,不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嘛!只要是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萧鑫叫来钱庄掌柜胡民,说:“你马上开一个二万两银子的折子,送给尹府台,说是曹县令早就把今年增加的孝敬银子存入钱庄,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府台,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谅解!”
胡民转身立即照办。
曹桦显得不好意思:“萧兄,又让你破费了!”
萧鑫说:“没事,这点银子不算多,以后会挣回来的。按府台想法,把增加银子补上去,应该来说,府台一定会谅解。”
果然,次日鲁浦派人请曹桦至府上喝酒小酌。饮酒期间,鲁浦对曹桦近期表现赞不绝口,这使得曹桦心里美滋滋的。
尽管如此,曹桦感觉还是不太舒服,像一个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
曹桦回来后,请萧鑫至府上,密议:“这事算是过去了,但府台大人面前如今有了一个多嘴多舌的人,以后还可能会出现其他事,也许迟早会出大问题。怎么办呢?”
萧鑫说:“不好办。这个尹亮,是尹府台的堂弟,要想收拾他,真还不容易。打狗还要看主人,但他不是奴仆,而是六品官员,身居知事之要职,难以下手。”
曹桦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人,总是有弱点的。叫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萧鑫说:“行,我安排人去办!”
回来之后,思来想去,萧鑫睡不着,连夜至踵州,找到师爷韩运,送去了二千两银子。韩运见萧鑫如此大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萧鑫问啥,韩运说啥。
萧鑫直接问:“上次,你说的叫尹亮的人,我没有见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韩运说:“他呀,油嘴滑舌的,仗着自己是府台的堂弟,为所欲为,欺上瞒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不痛恨他的。”
萧鑫对这个敏感词语重复:“欺上瞒下?”
韩运说:“对啊,江齐拉他一起合伙做军火生意,竟然瞒着知府大人。要是被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你想啊,冒犯了上级,犯了官场大忌,府台会放过他们吗?”
萧鑫问:“这个江齐,是啥人?”
韩运说:“他是通判,府台副手。本应好好辅助,但他是抚台的小舅子。仗着这个关系,非常强势,与府台貌合神离,各不相让,根本不听府台的话。府台碍于抚台面子,也懒得去管,他想做啥就做啥。对他的做过的事,府台一般不过问,只要是相安无事就行。”
萧鑫问:“这其中,并没有啥子可以做文章的嘛?”
听韩运讲了这些之后,萧鑫故意装着不懂。
韩运随口提醒,说:“怎么没有呢?你想啊,现在府台不知这事,但如果知道了会有啥子后果?”
萧鑫说:“哦,军火生意回扣多,故意让府台不知,府台肯定也得不了回扣,却让尹亮与江齐这两人独吞了。”
若有所思之后,萧鑫又问,“这么好的生意,江齐为啥要拉尹亮入伙?”
韩运说了缘由。原来,这个江齐,实际上是心虚。购买军火本钱大,至少不下十万两银子。
这么一笔大数目,江齐担心尹府台迟早有一天会知晓的。虽然江齐有抚台这个靠山,但毕竟现官不如现管。
江齐急中生智,想到了能言善辩又是尹府台堂弟的尹亮。将来即使尹府台追究下来,考虑到这层关系,必有所顾虑,也不会声张。
萧鑫闻言,不解地问:“尹亮做事必然严谨,韩兄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呢?”
韩运又述说了缘由。原来,韩运对尹亮本身没有好感,因为尹亮总是仗着尹府台这个靠山,胡作非为,韩运与其他人一样,敢怒不敢言。
那日,江齐与尹亮谈话时,刚好被韩运听见。韩运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儿,就觉得肯定有问题,于是悄悄地跟着,偷听了他们谈话。
当时,听到他们说起瞒着府台贩运军火之事,韩运也是吃了一惊,但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告诉府台。
韩运想,倘若告诉了府台,他处理不妥当,韩运就落了一个小人的名声,到时候可能在知府衙门内混不下去,所以一直埋藏在心里。”
萧鑫说:“原来如此,感谢你提供了这个有用信息。”萧鑫打拱作揖,又给韩师爷一千两银子,再次表示感谢。
韩运说:“千万要保密!”韩师爷收过银子,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萧鑫说:“你放心,我这人,不会害朋友的。我回去与曹县令商议一下,看下步如何办,到时候我再联络你。这个时候千万要保持低调。”说完就回去了。
回到西山县城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半夜。萧鑫顾不得休息,连夜敲开曹县令府门。
那个守门的门丁,见是曹县令的好友萧鑫,曹县令曾经吩咐过,只要萧鑫来见就不要通报,所以门丁直接让其进来至卧室。
正在睡梦中,听萧鑫归来,曹桦披衣下床,接入书房,与其密谈。萧鑫当即就把韩师爷说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曹桦。
曹桦说:“那把此事直接给府台大人汇报,借用府台的手,处理掉尹亮与江齐,这两人即使不死,也让他们脱几层皮,你说是吧?”
萧鑫说:“回来路上,我也在想怎么办。刚开始,也是像你说的那样,直接交给府台处理,但后来翻来覆去地想,这么做,有失偏颇,而且后果严重。”萧鑫说,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曹桦急切地问:“有啥后果?”
他想,除了这个办法外,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萧鑫说:“你想啊,我们这么做了,就是断了他们财路,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分析,肯定不会的,狗急了还会跳墙。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尹亮,还有江齐,甚至还有其他人。
此事一旦传出去,众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无耻小人,将来还会有人信任吗?还有,假如府台知道此事,不知如何处理?会不会蜻蜓点水呢?
如果是这样子,蛇打不死,反被蛇咬一口,不划算。
再说了,鲁浦与尹亮民嫡亲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筯,即使告倒了尹亮,也就把鲁浦得罪了。”
“这……”曹桦听萧鑫这么一说,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萧鑫说:“我有一计,两全其美,即让尹亮以后不敢造次,起到警示作用,又可让府台更加信任我们。如此,可保万无一失”萧鑫狡诈一笑。
之后,萧鑫悄悄附在曹桦耳边,详细地说了他的计策。
曹桦说:“此计甚善!真没有想到萧兄心胸如此开阔,让曹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曹桦赞叹地说。
次日,深夜,踵州城是安静的。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道路上。在窗内,那一盏盏明灯,一闪一闪的,慢慢地熄灭。偶尔,远处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吠声音。
在自己府上,尹亮呼呼大睡,做着发财美梦,口水打湿了枕头。这时,门卫敲门进来报告,府台院师爷韩运求见。
听说韩运深夜造访,尹亮本来就没好感。他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没有睡醒,怪韩运打扰了美梦,很是气愤,说:“不见!”
“为啥不见呢?尹知事,你这会儿不见,以后你会后悔的。”没有想到韩运跟在门卫后面径直进来了,大声地说。
门卫见韩运不高兴,正要把韩运赶走。韩运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尹亮看。尹亮示意门卫退下,拆开信封,就着灯光一看。
这一看不打紧,把尹亮看出了一身冷汗,他眼睛里面的瞌睡虫当然也全部被惊跑了。
“这……这是谁写的?”尹亮魂飞魄散,显得有些口吃。
原来,这是一封告状信。信中历数尹亮的恶迹,又特别提到擅自挪用国库银子购买军火之事。
韩师爷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今天下午有人交来的信件,我一看是告你的,觉得大事不妙。出于同僚之情,我才冒着风险来通知你的。”
尹亮暗想,自己在府台院内结怨甚深,与自己结仇的人也太多。自己在购买军火上做得那么机密,还是被发现了。
有人借机报复,以此大做文章。俗话说:“不怕事情小,就怕有人搞,小事也会搞成大事。”
何况私自购买军火并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这封信落在堂兄鲁浦或者监察院手里,那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尹亮越想越害怕,问:“怎么办?”
又想,幸好韩师爷还不错,把这封告状信连夜带来了。看样子韩师爷还是靠得住的人,我平时对他有些刻薄,确实对不住。
尹亮差点跪了下来,哀求着说:“师爷,感谢,感谢,真的非常感谢。您看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您能帮我了,求您给我指条明道。”
韩运不含糊,把那封告状信从尹亮手里拿过来,当场就撕毁了。
之后,故作沉吟片刻,韩运说:“尹知事,不必惊慌。府台大人所恨者,乃江齐通判。如今山贼猖獗,暴民起义此起彼伏,府台并不反对购买军火。但是如今钱库空虚,果真要买,这笔钱肯定难以凑齐。怎么办?必须要拉拢一位有钱人赞助。将来府台问起来同江通判的勾当,就说已经同富商萧鑫谈好并达成了协议,只等府台过目。”
尹亮说:“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可是,我在官场,根基不深,素无知心朋友,到哪里去找一个像您说的富商呢?”
听完韩运讲了这番运作,尹亮心里顿时没底。
韩运有意识地点拨,说:“放眼踵州,富商多的是,只要用心去找,保证找得到的。比如萧鑫,在西山县城开得有钱庄、当铺,经营着粮食、木材、茶叶等,是踵州大贾,对朋友仗仪疏财。”
尹亮有些为难,说:“可是,萧鑫与我不熟,找他可能不行。”
韩运一步一步把尹亮引进圈套,说:“直接找萧鑫,肯定不行的。可先找西山县令曹桦,他与萧鑫是好友,为人耿直,又得府台器重。”
一提到曹桦这个名字,尹亮不敢看韩运的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坐在那里像霜打的茄子那样一声不吭地蔫了。
韩运问:“尹知事还有啥顾虑吗?”
见其不说话,韩运明白尹亮心事,但他没有明说,而是直视着问。
随后停了一会儿,又说:“不找萧鑫也行,再想想看周围的商人,还有没有愿意出来这样帮你的?如果没人帮,那么只有等府台知晓此事后来处理。到那时怕就来不及了,局面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
尹亮说:“事到如今,实话对您说,曹桦与我有仇,肯定不会帮我的。”
说完这番话,尹亮就把他在府台面前打曹桦的小报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韩运问:“那你为啥这么做?”
尹亮显得有些后悔:“之前,我看不惯曹桦那么受府台的器重。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当初不应该那样的。”
韩运一边安慰着,一边出主意:“其实,你对曹桦的为人,并不了解。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坏,他对朋友挺真诚的。这点只要是了解了,你就不会那样的。这次去找曹桦办事,千万要拿出诚意,求得谅解,我相信他是不会那么计较的。然后,让曹桦去找萧鑫出资相助。”
尹亮说:“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尹亮来到西山县城,至知县衙门,见到曹桦。行礼,落座,看茶。曹桦说:“尹知事,真是稀客呀!光临小县城,有何贵干呢?”
尹亮说:“曹县令,哪里,哪里,我现在遇到麻烦了,特来求您帮忙。”
说这话时,尹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就坦白自己告状之事,请求曹桦原谅。
曹桦说:“原来是这事,难得尹知事直爽!不必挂在心上。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知府也没有怪罪,曹某早把这事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