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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鬼市

    甄龙镇定地说:“今天周睿卖给你们那批枪弹,原来就是我的生意,我想把它们买回来。只要同意,我保证官兵会立即撤退,起义军所有兄弟就不会受到伤害。否则朝廷官军会攻进来,到那时,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正处于绝望边缘的赵绩与华尤,听甄龙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赵绩、华尤想:甄龙还是为人耿直,敢于深入危险之地,是真心实意前来解救他们。倘若仅仅要这批军火,何必出钱回购,还有冒着生命危险,直接叫朝廷官兵铺天盖地攻打,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赵绩没有多说,走过来,亲自给甄龙松绑,说:“甄掌柜,我误会您了,求您谅解!说什么买,我把这批军火免费给您就是,只要让朝廷官兵撤退就行。”

    话已至此,就不多说。甄龙向赵绩、华尤告辞,返回官兵营地。见到甄龙平安归来,鲁洢、钟熜放下心来。甄龙见到宋武后,具说其事。宋武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事情谈妥,不得不佩服甄龙的能力。

    次日,见到官兵已经撤退,赵绩、华尤没有食言,叫人把二千支步枪,一支都不少地交给了甄龙。甄龙一刻都不耽误,亲自押解至蓉州,交给知府沈南,赢得沈南赞不绝口,说一些甄掌柜办事得力等场面上的话。

    这其中,甄龙没有出一分本钱,没有任何损失,从中周旋,净赚取了十万余两银子。转手给知府沈南白银三万两,沈南乐兹兹地接收了。

    事后,甄龙得知刘佩喜欢古董,说要送他一个礼物。刘佩一看,啥礼物,原来是一个人。不解其意,就问啥意思?

    甄龙指着庞玉对刘佩解释说:“这个人,叫庞玉,别看他长相不咋的,却是鉴别古董的行家。只是他有一个毛病,见到赝品与常人无异,见到真品却是发抖带巴。”

    刘佩一下子来了兴趣,就问甄龙是不是这个意思,说:“哦,也就是说,把古董拿给他看,只要他结巴,就绝对是真品,对吧?”

    见甄龙点头称是,刘佩不太相信,随后又进一步问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甄龙对庞玉说:“你给刘知府解释一下。”

    庞玉说:“早些年,我靠伪造古币发家,可是在一次交易中露了马脚。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叫打手逼着我生吞了十几枚假古币,又拳脚相加,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自此以后,幸许是心理作用,我一见到真古币就结巴。”

    刘佩喜欢收藏古董,是众所周知之事。

    桐州有一条街,是个晓市,专门买卖旧货。

    一年四季,不分春夏秋冬,每天日出之前,这里的货摊就摆好了。做生意的人,亦聚集到这里,提着灯笼看货,交易开始。

    买卖的旧货,上至文物古玩、金银首饰、旧书古画、木器杂项,下至破衣、旧鞋、碎铜烂铁,应有尽有。

    这里有一个茶馆,是古玩玉器等商人与打鼓小贩交易的场所。

    交易方式是明看货,暗议价,讨价还价采用袖里拉手方式。

    有时,买主看到某种货物时间:“亮的开,亮不开?”意即这货来路明不明。因为可能有来路不明的“俏货”。

    这里的晓市,又叫“鬼市”。

    晓市上,买卖旧货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这些年,自刘佩当上知府以来,来给他送古董的人还真不少,有的是从晓市上淘来的,常有人把假古董送来。刘佩一时分不清真假,有时候总是看走眼。

    然而,若似甄龙说的那样,如果庞玉真的是一个鉴定专家,把庞玉带在身边,就一定能够识别出真假来。

    想到这里,刘佩答应让庞玉留下来试一试再说。

    有好几次,窦州商人尹江、阮蓝、苗俊找刘佩办事,知道刘佩喜欢古玩,就分别送给刘佩一些古币。

    庞玉见此就结巴,刘佩认为是真品,但又不太相信,就拿到省城再去找专家鉴别,果然是真品。

    然后,一甩手就赚了好几千两银子。这让刘佩放下心来,大胆地让庞玉鉴别。

    又有一次,萧强给刘佩送来一枚古玩币,正反面印了两尊佛像,在莲花宝座和祥云的烘托下栩栩如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宋代元宝吗?

    刘佩看着庞玉的表情,眼睛都瞪直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用眼神示意这个如何?

    庞玉瞠目结舌地结巴说:“真……真……”

    萧强随声附和,说:“这是宋代的真品。”

    见此,刘佩脑袋“嗡”的一声。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宋代元宝,价值连城,是开宝年间,宋太宗赵光义巡幸五台山时,烧香敬佛专门铸造的,史上只此这一件,不可多得。

    刘佩被幸福预感包裹着,额头居然冒出了汗珠。

    庞玉一股子劲地“真……”个没完。

    看他那激动的程度,显然也了解这枚古币的价值。刘佩当即就要签字减免萧强生意上的税费五万两银子。

    正要签字之时,庞玉又结巴着说:“真……真……”

    刘佩知道,肯定是想说,真不错,或者说真值。便不想让他说出来,大手一挥:“别说了,别说了。快滚!”

    庞玉知趣地退下。

    这时,萧强把刘佩签署的知府文件拿走以后,刘佩把庞玉叫了进来。

    又见庞玉结巴说“真……真……”个半天,脸色憋得通红,又好气又好笑:“你是想说是真品呢,还是想说真值啊?”

    庞玉摇了摇头,费了半天劲,终于憋出一句话:“真……真巧啊,这不是当年我造的假币吗?”

    刘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庞玉劈头盖脸地骂,并把庞玉赶出了刘府,说:“你这人,太坑我啦,滚,快滚!”

    刘佩私下里埋怨甄龙找了一个草包来骗人,甄龙听说后真是有苦说不出。

    且说马骉被甄龙活捉后,被关在甄氏私人牢房。因程簴与马骉之间有旧交情,甄龙怜惜马骉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就派程簴当说客,劝其归降,为甄氏所用。

    马骉见程簴来,便问:“你来何事?”程簴说:“我来看看你。”马骉说:“莫非来劝说我吗?”

    程簴说:“不然,昔日蒙兄长您救了我,今日我安得不来救兄长您呢?”马骉说:“那你是来帮助我逃离这儿的,对吗?”程簴说:“并不是这样的。”马骉说:“既然如此,你来做甚?”

    程簴瞒不过马骉,只得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来劝降您的。如今周掌柜生死未赵,郑戬下落不明。甄掌柜不费一兵一卒,已夺走了那批军火。现在甄掌柜势力日益盛大,不若且降于他。甄掌柜敬重兄长您是经商人才,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马骉见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说:“要我归降甄龙,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如若不允,我宁愿去死,也绝不答应。”

    程簴问:“甄掌柜宽洪大量,何所不容。请问是啥条件?”

    马骉说:“在未找到周睿、郑戬、崔煜三人之前,我可以替甄龙做事,但只要听说周睿他们的音讯,我定要离开去寻找,虽远必往,你们不必拦我。望老弟回去报告甄掌柜。”

    程簴应诺,遂回去报告甄龙。甄龙摇了摇头说:“他知道周睿等人消息就离开,那我让他归降有何用处?此事却难从。”程簴马骉说:“那未必,周睿待马骉不过恩厚耳。甄掌柜也可以做得到的,为何不待其更恩厚吗?何愁马骉不服耳?”

    甄龙笑着说:“好,好,你说得好!我可以先答应他,以后看情况给予恩惠,马骉自然会知道我的好处,就不会离开了。”

    程簴回报马骉,马骉遂来见甄龙。

    马骉说:“马某不才,深感甄掌柜厚爱。”

    甄龙说:“我早就听说骉弟为人忠义,才华过人,今日幸得相见,足慰平生之愿。”

    马骉说:“程簴替我代禀的事,承蒙甄掌柜应允,谅不食言。”

    甄龙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安敢失信于你?”

    马骉拜谢。甄龙设宴相待。

    甄龙说:“今晚酒宴,其中有一道菜,叫生吃幼鼠。”话音刚落,圆桌上,端上来一盘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在盘子里吱吱地衰叫。

    幼鼠哆嗦嗦地胡乱蠕动,红嫩的外皮油亮透薄,可以清晰地看到内脏。饭店伙计手捧托盘,迤通而出,客人们陆续从托盘里取出两份调料与不锈钢夹子。

    甄龙热情洋溢地介绍吃法:先用夹子夹住幼鼠,听到吱的一声叫,再把幼鼠放入调料汤。又听到吱的一声叫,再将幼鼠入口咀嚼,还可听到吱的一声叫。

    三声哀叫以后,客人们便可以放心地将美味咽下了。

    马骉显然没有生出猛吃海喝的胆,只听见幼鼠在甄龙嘴里吱吱地乱叫,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躲闪开来。后脊梁早已渗出了大片冷汗,竟然连人带椅地滑倒在地。

    站在旁边的家仆们,急忙将马骉搀扶起来,安抚,重新坐好。马骉不由得紧绷了神经,巨大的恐慌,让他反胃却也滋生渴望,让他急于逃离却也倍感刺激。

    吃罢,甄龙剔着牙签,边走边看,见马骉穿着破旧,即度其身材,让裁缝作衣衫一件相赠。

    马骉受之,却穿在里面,外面用旧衣罩着。

    甄龙笑问:“骉弟何以如此节俭?”

    马骉说:“某非俭也。这件旧衣裳是周兄送给我的,某穿在身上如见其面,不敢以甄掌柜之新赠而忘兄长之旧赠,故穿于其上。”

    甄龙感叹地说:“骉弟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嘴里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并不高兴。

    这天,甄龙带着程簴、马骉至春波山游玩。他们经过万春桥,缓步踏上桥面,不由得想起周睿等人,不知在何处,却难见踪影,心中不免伤感。

    于是,伫立桥头,先举目远眺,随又往桥下看。突然发现桥下正有一少女在浆洗衣裳。只见她青丝秀发,手儿红润,清澈的西溪河水倒映着她粉色的衣裙。

    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并不热闷,但少女却累得热汗直冒。她扬手轻轻理了理眼前的刘海,又继续忙碌。

    这青春勃动的少女宛如浣纱西施,马骉见了有些心动。他随即将桥面一块石子丢入水中,“咚”的一声溅起了一圈水花,少女扬眉仰视,忽然发现一位英俊男子正凝视自己,忽然低垂双眸,俊脸羞涩。

    少女慌忙端起木盆拾级而上回到家中,将门一带,阻断了马骉的视线。马骉被这少女的美貌吸引住了,视线久久没有离开,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家原来是木瓦结构傍河而筑。

    马骉渴望再睹少女芳容,然而注视良久,未见少女开门出来,顿时怅然若失,遗憾而去。甄龙将马骉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显山不露水陪着玩耍。此时此刻,马骉游兴索然,悻悻而归。

    回来当天晚上,甄龙打听到马骉原来有一位妻子叫卢朵,可是前不久因病死亡,现在却是单身一人,便安排梅夡到这位少女家说媒。

    次日,梅夡按照甄龙的吩咐,假扮成化缘和尚,身披袈裟,一手捏着念珠,一手端着饭钵。轻叫柴门,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太婆出现在眼前。梅夡口中念念有词,念珠在他手中移动。

    梅夡客气地说:“施主,打扰了,我是过路出家人,想讨口水喝。”

    老太婆见是化缘的和尚,忙迎进屋内歇息。

    那房屋门着实有些低矮,差点碰到梅夡的头。老太婆说了一声小心碰头,便引梅夡往堂屋走。客堂上供奉着观音菩萨塑像,香案上青烟缕缕,星火点点。

    看样子,老太婆信奉佛教,有些虔诚。老太婆请梅夡坐下,便吩咐客堂里坐着纺纱的少女倒水。少女答应了一声,便进里屋倒水去了。不一会儿,少女捧着一碗冒着白烟的开水出来,递给梅夡说:“师傅,请喝水!”

    梅夡说:“谢谢,多有打扰!”边说边仔细上下打量,这才看清那少女的模样——果然亭亭玉立,漂亮无比,难怪马骉会看上她。

    梅夡接过水碗,见开水有些烫,没有喝,朝碗中吹了一口气,还不能喝,便放在桌子上凉起。借这个空当儿,梅夡与老太婆聊起了家常。

    梅夡关心地问。“老人家,您家里有几口人啊?”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郁郁地答道。“不瞒大师,我家里原来有五口人,两个儿子参加起义军走了,现在不知去向。我老伴被里长关了起来,现在只剩下我与小女两人在家。”

    梅夡说:“可怜的家庭,阿弥陀佛!”随后喝了一口水,随后叹道这水可真甜啊!

    老太婆说:“这水是挺甜的,我家从来都是喝这水,大师您渴了就多喝一些。”

    梅夡问:“刚才那位少女,她是您女儿啊?”

    老太婆答:“是啊!”

    梅夡问:“长得好漂亮,叫啥名?找到婆家了吗?”拉了许多家常话,梅夡这才问上主题。

    见提及伤心事,又看梅夡是一位出家人,老太婆心里没有防范,就一口气把憋闷在心中的不满都一股脑儿地发泄倾诉了出来:“我这小女,叫金丽,今年十六岁,原来与本村村民周清指腹为婚,及至长大成人,两人常在一起偷偷约会,感情比较深,双方互换生辰,定下了拜堂成亲的日子,准备完婚。”

    梅夡问:“那后来呢?”

    老太婆说:“小女长得貌若天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都遭到拒绝。其中,村长霸势欺人,借口以我儿参加起义军为由,把我老伴关了起来,叫人捎信来说,只要小女答应嫁给他那白痴的儿子,就立即放人。”

    梅夡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老太婆边说边流下了眼泪,说:“小女当然誓死不从。可是……可是,最近村长派人来威胁了好几次,流露出要强抢之意。一想到她父亲在那里受苦受罪,一时间竟然就没了主意。”

    梅夡听了老太婆倾诉,也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临走时,将口袋中的五十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少女与老太婆连声称谢。

    回去以后,梅夡向甄龙一五一十地汇报真实情况。甄龙立即吩咐管家鲁洢,给那少女家送去三千两白银加上一百两黄金。

    安排梅夡带上家丁并二千两白银至村长家交涉,叫其把少女的父亲放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让梅夡见机行事。

    又叫来巴堒、巴壵两人,吩咐其暗中做另外的事。

    这天中午,金丽正独自坐在门前纺纱。忽然,周家派人前来报信,说周清今日上午不幸坠水身亡。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使金丽痛不欲生。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年迈的母亲和受困的父亲,她又于心不忍。

    金丽强忍悲痛,把泪水往肚子里面咽。

    几日后,金丽心情稍微好一些。然而她又想到,若周清死了,那个霸道的村长怎么可能放过她呢?肯定更是穷追不舍,强迫嫁给那个白痴。

    一想到这里,金丽觉得一阵恶心,悲叹自己的命运怎么如此苦哇!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父亲金刚被放了回来。已是饿得奄奄一息,身体看起来相当虚弱。金丽赶紧给父亲烧火煮饭,倾其所有食物,尽量让父亲吃得好一些。

    吃了饭后,金刚的精神稍微好转。

    金丽问:“爹,那个村长怎么把您给放了?”

    金刚回忆说:“村长说,有人替他交了钱。我寻思,这会是谁呢?便一直追问不停,村长才不情愿地告诉我,是甄氏集团的甄总掌柜。”

    金丽自言自语,说:“甄总掌柜?”但她来不及多想,反正父亲已经回家,就已经是高兴的事。全家人欢天喜地,沉浸在相聚的欢乐之中,

    傍晚时分,鲁洢带着黄金白银,来到金丽家,说明来意:“这些金银是我们甄总掌柜送给你们的。”

    金丽不解地问:“他为何对我全家这么好?”

    鲁洢说:“我们甄总掌柜是一个大善人啊,前不久听说你们家遭遇不幸,就派我来救济你们。”

    金丽又好奇地问。“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鲁洢说:“前不久,你们家是不是来了一个讨水喝的和尚?那是我们师爷梅夡。梅夡来看了你们家的情况后,就回去告诉了甄总掌柜的呀!”

    金丽终于想起来了:“哦,哦,难怪,当时我一看那个大师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和尚。甄总掌柜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鲁洢顺势吹嘘甄龙,随后诉说:“最近甄总遇见烦心事,一个要好兄弟,看上了一位姑娘,可是想去说媒,又担心遭到拒绝。”

    金丽娘替其惋惜,打气地说:“那怕啥,何不去试一试?”

    这时,梅夡进得屋内,与众人打过招呼。接过鲁洢话头,说:“甄总掌柜的这位兄弟叫马骉,上回金丽姑娘在河边洗衣,他在桥上见过你的呢!他看上了金丽姑娘,现在叫我过来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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