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静听,遂听之,往劝之。周睿、秦智接见,行礼,引入,看茶,让座,共诉旧日之情谊。谢茂说:“甄龙让我来劝降,这是假意仁慈。他带的人较多,气势旺盛。周氏药店恐怕是保不住了,望早作以后打算。”
周睿欲留之,请其不要回。
谢茂拒绝周睿盛情款留,同时以好言好语安慰周睿,说:“确实不行。我若不回,恐惹人笑话。老母已丧,终身不忘。身在彼处,不得不为之。有秦智辅助,将来定有发展。”
谢茂辞别而回,见甄龙,言周睿并无投降之意。甄龙火冒三丈,遂引众向前进发。周睿问计于秦智。
秦智说:“不如弃之,先至遂州。”
周睿说:“甄龙叫人挖水淹药店,可怜了周围的住户,恐怕会遭殃。”
秦智说:“只有再去通知。愿撤就撤,不愿者就自认倒霉吧!”
说罢,叹一了口气。
又叫曹政、黄盛二人再去,二人不愿往,说:“上次我们去叫门,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还骂我们是神经病。”
秦智说:“还是再去一次,把仁义做到底。”
结果无一人搬出。
即日,小河岸被甄龙叫人挖掘出口子,河水从上往下,滚滚而来,冲刷房屋。只听见哭声不绝于耳,周氏药店毁于一旦。
行至遂州,范峰惧而不见,罗铿、朱晋叫家丁赶紧关上大门。
院中忽有一人大叫:“罗铿、朱晋,两人不是东西,人家周掌柜落难而来,却忍心拒之门外,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众观其人。只见一个大汉,中等身材,虎背熊腰,跑了出来,骂之。
此人叫沈棥。
沈棥曾是范氏商团学徒,以后逐级伙计。从小伙计到大伙计,再到店铺三掌柜,一直升到二掌柜。
只因与顶头上司意见不合,干脆称病在家,不理事务。沈棥家刚好在踵州,周睿闻讯,寻上门来,高薪诚聘。
周睿在踵州,开设工厂。由于经营不善,几近倒闭。沈棥跟着周睿到厂子一看,毕竟经验丰富,立刻发现问题所在,并提出整改措施。
半年以后,工厂起死回生,摆脱了困境。
周睿庆幸自己觅得一位善才,对沈棥佩服有加,硬要沈棥签订长期聘用合同。周睿出手大方,每月付给沈棥三十两银子底起。
一年以14个月计薪,各项出差、交际费用全额报销,每日提供工作餐,到年底还有红包奖励。
这样的收人,是相当可观的。
可是谁料到后来,周睿工厂倒闭。沈棥无奈,因为生活无着落,只得又回到范氏商团,如今跟着范峰来到遂州。
当下,沈棥喝退守门家丁,把大门打开了,喊道:“周总请进来!”
郑戬准备进去,被周睿叫住。
沈棥只管招呼进来,没有想到院中一人出来,对沈棥喝道:“你小子,啥意思,敢放人进来。”
视之,此人叫康胜。
康胜本来是一个出身草莽的绿林康胜。
少年行快,善使飞镖,武艺高强。才十五六岁,多少康胜都不是他对手。是声名赫赫的响马之一。
二十岁时,为江湖朋友报仇,只身行刺范明。
事后被捉,被范明说动。为了报答饶命之恩,弃绝绿林,归顺范明。
康胜在范明手下当了三掌柜,协助范明经商,成为范明身边一个忠心耿耿、武艺高超的得力助手。
在此期间,曾干过一些锄恶去奸之事,有过一些侠行,协助范明除暴安良。
康胜镖打毛魁,将毛魁打死。
原来,毛魁从监狱逃脱以后,与李觉为伍,占山为土匪,肆意强奸妇女,网罗流氓爪牙,勾结官府,仗势欺压百姓,强占民屋。
李觉是康胜之友,闻毛魁已死,前来为毛魁报仇。
康胜同这个精通武术、能飞檐走壁的李觉,展开场暗器大战。
李觉想罢,又想必须如此如此,方能胜他。
瞧着个空儿,撤腿就跑。
康胜一见,随后追赶,大骂:“往那里走?”
李觉一壁里走着,一壁里往肚兜里取出一物,回身往康胜一撒手。
只听“嗖”的一声,康胜拾头,猛见一物扑面而来。
李觉使用的这宗暗器,乃是槐莲丹皮砸烂撮成团,约鸡卵大,此物比石头还硬,还结实,能三十步之内打人,百发百中,从不落空。
康胜虽然追赶李觉,却早留神提防着。
正赶之间,忽听迎面有声,似一物打来。
康胜眼快身轻,急将身往上一纵,把手打上往下一招,便将那一物招在手内,瞧了瞧,扑哧一笑说:“小子真会玩。”
说罢单臂攒劲,嗖的一声打去,大声说:“拿你爹脑巴骨子去吧!”
李觉发出此物,扭颈正看动静。
猛听喇的一声,那物又打回来。
李觉才待要躲,只见“吧”一声,正中脑瓜勺子上。摸了摸,顺着脖子流血,原来是打了个窟窿。
连忙从棉袄上扯了,一块棉花堵上。
康胜早已赶到。
李觉忙把双腿一纵,“嗖”的一声,纵上庙墙去,顺着墙上了佛殿背脊。
康胜一见李觉,登庙堂脊之上,随后单刀一扬,“嗖”一声,也上殿去了。
且说李觉在庙房上,猛见一人,步着影儿,也跟上房来。
李觉轻轻地顺着瓦垄儿,趴在后坡里,隐住身形。
偶生一计,忙把外面衣裳脱下一件,揉了个团儿,往下一捺。
指望康胜必以为是个人下去了,顺着必赶,他好就此脱逃。
那知康胜早已轻轻绕到他身后。
李觉正脱衣裳往下一拣。
康胜楚空儿站起,两膀攒动,把他后腰抱住。
李觉作急,恐为所擒,忙把胳膊上绑的囊子住后一墩。
只听“吱”的一声,康胜“哎哟”松手。
李觉得便脱逃。
康胜不顾伤膀疼,紧紧相跟,从鞘内拔出漂来,照准李觉大腿打去。
只听李觉“哎哟”一声,栽倒身躯,顺着瓦垄往下直滚,唉咚掉在地上。
康胜往下一纵,脚踏实地,赶到李觉跟前,一刀结束了李觉性命。
且说康胜从归顺范明之后,迅速地抛弃了侠之“义”,膨胀起卑鄙而残忍的奴性。
范明嫌康胜名字不好,改了一个带侮辱性的奴才味十足的名字“康忠”。
康胜毫无反感,心悦诚服接受。
从此,他的作为正如其名,自称“改邪归正”。
与昔日的绿林朋友反目成仇,大肆镇压绿林朋友,甘心充当范明之刽子手,凶残地杀害结义兄弟。
当范明外出经商,半路上经过恶虎村。
被康胜当年的结义兄弟武进、濮业,因范明杀害过许多“贼人”,武进、濮业要将范明杀死,为朋友报仇。
康胜来到村上,劝武进、濮业放过范明,武进、濮业不答应。康胜就下毒手,给武进一镖,镖穿前心,使其命归黄泉。
又镖伤濮业,逼得其自刎。
害死结义兄弟武进、濮业后,康胜仍不肯罢手,又通得两个盟嫂自缢,将被害者尸体就地掩埋,放火烧了村庄。
对其盟兄弟满门杀尽,斩草除根,狠毒至极。
康胜并大言不惭无耻地宣扬一种变节的逻辑:“当日康胜归顺范明,既有当初,必有今日。小弟全信,难以全义。”
赤祼祼地表白,对主子范明的全信,就要弃结义兄弟之义,损害兄弟之义,以结义兄弟的性命,来实现对范明的全信。
然后,毫不掩饰其狰狞面孔,杀气腾地威胁当年结拜兄弟:“众位若无义气,以武进、濮业为样,一镖一个,谅无处可跑!试试康胜狠毒手。”
现出康胜负尽江湖义气的小人的丑恶嘴脸,成了商人范明极其凶恶的帮凶。
这时,康胜遂抓住沈棥衣领,欲揍。
沈棥赫然而怒,上前与之对打,……
周睿见状说:“算了,我们不进去了。”
秦智说:“武信适合发展,不如去那里。”
周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商议已定,遂往武信县城而来。
康胜与沈棥对打,打了数个回合。沈棥败走,却寻不见周睿,自投伊州掌柜雷晖处去了。
却说周睿行至途中,恰看见范明之墓,遂下马拜于墓前,哭着说:“我没啥本事,辜负了您的一片期望,望范兄在天之灵,帮助我渡过难关。”
忽报甄龙追来,周睿说:“我们人数这么少,而甄龙家丁狗腿众多,应该怎么办呢?”
秦智说:“可修书至蓬溪,向范波求援派人,约定在武信汇合。让马骉和曹政带信去。”
周睿从其言,叫马骉和曹政快去快回。
却说甄龙追到遂州,与范峰相见。范峰害怕,不敢见甄龙。罗铿、朱晋二人主动提出愿意替之。
郑星入内,见范峰说:“范总既投,周睿又走,甄龙必然毫无防备。这是攻击甄龙的好机会。”
不等范峰发言,郑星又说:“可让甄龙来,请其饮宴,于酒内下毒,毒之,甄龙必死无疑。”
范峰诧异地看着,郑星继续说:“除甄龙这个奸商,是许多商人愿做而未做成之事。范总做成了,那么名声则广为传播,将来也好做生意。此机难逢难遇,不可失也。”
范峰以此言告罗铿。罗铿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与甄龙斗么?”
郑星破口大骂,随后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些败家子,范氏家财就败在了你们手中,将来死了怎好意见范氏祖先。”
罗铿恼羞成怒,欲出拳打郑星,被朱晋死死劝住。郑星愤愤地离开,罗铿这才罢休。
朱晋与罗铿同去见甄龙。恭恭敬敬,像哈巴狗那样,以舌头添着主人的大腿。甄龙问了问范氏商团基本情况,罗铿皆如实回答。
甄龙问:“范氏钱庄有多少本钱银子?”
罗铿答:“目前还有十万八千两。”
甄龙又问:“原是谁在掌管?”
罗铿答:“甄总,原则上是我,范峰只是挂个名。”
甄龙仍叫罗铿当钱庄大掌柜,朱晋为二掌柜。
二人喜出望外,拜谢。
甄龙又说:“你回去告诉范峰,既然已经归顺,我还叫他当范氏总掌柜,不得变。”
二人闻名,邹乐乐陶陶。甄龙挥手,端起茶杯,叫声送客。罗铿、朱晋即退出。
巴堒不解地问:“罗铿、朱晋是谗言献媚之徒,不可重用,甄爷为何还任命其为钱庄掌柜?那么重要的角色,不应该由他们来担呀!”
甄龙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现在处于过渡时期,变数极大。此时需要用得着他们,待稳定一段时间,再作其他打算。”
却说罗铿、朱晋归来,见范峰。
范峰急问之,罗铿说:“甄总保你,叫你仍然当范氏总掌柜,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范峰闻言,手舞足蹈。
次日,与罗媛手捧范氏商团大印,亲自拜见甄龙。甄龙热情接过印章,笑着以好言抚慰。
甄龙即安排人事变动,把范氏商团人员全部打乱,分派得极其分散。鲁珀至武信,吕昊、曾矗皆被安排在下面小县城,而以范峰派至黄州经商,即催促即日起程,不得逗留耽搁。
听说被派往黄州,范峰大惊失色,向甄龙推辞:“我不愿经商,愿回乡下当地主。”
甄龙劝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是不愿经商,而是嫌弃黄州太远,是吧?黄州虽说远了一些,但那里生意好做。”
范峰再推辞,甄龙都不准,无可奈何,便与母罗媛同赴黄州。其他掌柜伙计皆惧甄龙,不愿意跟之,只有郑星相随。
等其走后,甄龙唤乌尭至跟前,悄然吩咐:“范峰没有多大用处,留下来后患无穷。你可带人追至范峰母子,于险要之处杀之,以绝后患。”
乌尭引五十余名家丁,至利山脚下追到。大喝一声:“范峰哪里走,快把命留下来。”范峰一看,是乌尭,知是甄龙派来害之。
罗媛抱着范峰,呕心抽肠,呼天抢地。乌尭叫家丁下手。
郑星义愤填膺,冲冠眦裂,挥刀来战。
……郑星被众家丁乱刀砍死。众家丁将范峰母子乘坐的马车推至悬崖,范峰与罗媛皆被摔成肉酱。
乌尭回报甄龙,甄龙重赏。又使乌尭搜寻秦智家眷,却不知去向。
原来,秦智早已预见到,甄龙对他恨之入骨,可能对他家眷相害。
于是叫人将其送至南江,一个乡下农村,藏匿隐居,以避甄龙报复。
巴堒入内,进谏:“武信别看是个小地方,但生意好做,被商人誉为富庶之地。若周睿据此地,等他发展壮大,极难与其抗衡。”
甄龙说:“用得着你提醒吗?我当然知道。”
遂叫在范氏商团中,找一个人出来带路。
众人都不知应该派谁。
甄龙突然想起康胜,问在哪里?
众人都说不知。
甄龙叫人赶紧寻找,康胜才来相见。
甄龙厉声问:“你到哪里去了?”
康胜说:“甄爷,实在惭愧,我躲起来了,无脸与您相见。”说罢,痛哭流涕。
甄龙说:“你这人,还怪忠心的!”
遂派康胜往蓬溪经商。
便叫在前面带路,去追周睿。
却说周睿往武信进发。
秦智说:“马骉往蓬溪搬救兵,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搬到没有?”
周睿说:“此事关系重大。烦劳秦师亲自去一趟。范波必感您昔日指教之恩,才避免杀身之祸。今日若见您亲自去,他肯定会同意的。”
秦智应允,便同周松往蓬溪而来。
当日,周睿与黄盛、石磊、孙立等人同行,正行间,忽然一小阵狂风在马车前面刮来,卷起一袭尘土飞扬至空中,瞬间遮住天空。
周睿魂慴色沮,问:“此是啥征兆?”
孙立颇懂阴阳之术,占赵了一卦,面如土色,说:“这是凶兆!”
周睿心里惊悚,但亦无计可施,问:“前面是啥地方?”
孙立答:“马上快到忠县境内,此山叫东山。”
至忠县城内。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踘。
周睿叫人寻一干净旅馆,在此住一晚再走。当晚住下,半夜三更,忽闻有一群人喧哗而进。周睿翻身下床,见其他人也惊醒,都很慌乱。
甄龙率人攻入,势不可挡,周睿只得硬着头皮与之对战。
这时,郑戬带人来救,杀开一条血路,拉着周睿望东而走。康胜挡住去路,周睿骂道:“背主小人,有何脸面见人?”
康胜羞愧不已,遂引人投东北去了。
郑戬保护着周睿,且战且退,直奔至天明,闻叫喊声渐远,方才歇息下来。看看周围的人,廖廖无几,有些人不知下落。
周睿悲恸而哭。
正在这时,忽然见石磊手臂受伤,踉跄而来,见到周睿,悲愤地说:“崔煜叛变了,投奔甄龙去了。”
周睿听后,吃惊不小,但随即否定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我太了解崔煜,他绝对不可能去投奔甄龙。”
郑戬在一旁冷冷地说:“有啥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崔煜看见我们势穷力尽,不愿意过到处漂泊的日子,就去投了甄龙,以享受荣华富贵。”
周睿说:“戬弟,你不要乱说,不要随便无根无据怀疑人。崔煜是那样的人吗?事实证明,当然不是。你我都很清楚。”
石磊说:“我亲眼见到崔煜投甄龙去了,单身一人,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郑戬越说越生气:“若是我见到他,我一刀把他砍死。”
周睿劝郑戬:“你看你,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又在怀疑。眼见未必真实。你过去不也怀疑马骉吗?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也许崔煜此去,必要更重要的事。我料定崔煜不会弃我而去。”
郑戬哪里肯听,便带数人去寻找崔煜。
却说崔煜与甄龙家丁厮杀,往来冲突,寻不见周睿,便出外到处寻找。
正行至道路上,见到石磊,手臂受伤,躺在地上,急问:“可否见到周掌柜?”
石磊说:“没有,但我看见了大嫂与孩子,骑着马往前走了。我赶紧去追,手臂被甄龙一名家丁刺伤。”
崔煜说:“你还能行走么?若能走,赶紧去寻周掌柜他们,我去把周掌柜的家眷追回来。”说罢,一溜烟便消失在前方。
正行进间,突然有一人在路旁大声叫道:“崔先生,哪里去?”
崔煜停下来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我叫汪成,是周氏商团一名伙计,我也受伤了。”
崔煜便问周睿家眷消息,汪成说:“刚才看见,往前面走了。”
崔煜见说,顾不得汪成,纵马向前追赶。见一妇人裹着头巾而行,崔煜从后面一眼认出是大嫂兰宛,便大声叫了起来。
兰宛回过头来,看见崔煜,放声大哭。
崔煜问:“孩子呢?”
兰宛哭着说:“孩子不知去向,我独自逃生于此。”
正说话间,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在打斗。
……崔煜定眼一看,原来是甄龙家丁正在围住黄盛团团厮杀。
崔煜赶过去,杀散家丁,救下黄盛,并夺得一匹马,让兰宛骑了。正迎面碰见郑戬气势汹汹而来。
郑戬劈头盖脸地问:“崔煜,你这人,为啥反叛?”
崔煜惊异地反问:“我寻不见你们,故此落后。你说反叛,从何说起?”
郑戬说:“若不是石磊前来报信,我怎会知晓?”崔煜并不理会,也不想解释,便问:“周掌柜在哪?”郑戬答:“就在前面不远。”
崔煜说:“那好,黄盛保护大嫂先行,我再去找少爷。”
说罢,遂寻觅而去。行数里,看见前方一群人中有一个孩子。
一看,正是周睿儿子周超。崔煜赶去,被彭汉、安龙、白山、蔡志截住厮杀,这四个人曾是王翽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