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韩馥近来很是烦躁。
自从十多天前,麴义率军把邺城围了之后,韩馥的心情就没好过。
无论怎么看,整场冀州争夺战的主角,都应该是韩馥和袁绍才对,就算次一级,也是张恒和公孙瓒,但谁知麴义这个龙套却不甘寂寞,强行给自己加戏。
最初别驾闵纯的战败,并没有让韩馥有多紧张,尽管邯郸距离邺城只有百余里,但麴义手中才多少兵马?
满打满算不过四五千人,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韩馥一边痛骂闵纯无能,同时派出了自己的爱将潘凤出战。
要说潘凤此人,善使一把梨花开山斧,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一直被韩馥视为天下顶尖的将才,当成心腹嫡系来培养。
要知道,之前张恒建议派兵前往广宗防守颜良时,韩馥都没舍得派出自己的爱将,只让军司马张颌出战。
当然,韩馥不知道的是,幸亏他没派潘凤出战,不过只怕不用麴义出手,颜良就过来把他给突突了。
话说回来,对于增援闵纯这事,韩馥一点压力都没有。
区区麴义而已,我有上将潘无双,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潘凤和闵纯双双战死,麴义长驱直入,直接把邺城给围了。
直到看到城外麴义大军的那一刻,韩馥方才如梦初醒,这才明白自己的上将是个什么成色,差点气得吐血。
袁绍和公孙瓒两路大军都没能奈何得了我,却被一个小小的麴义打到城下了。
丢人,太丢人了!
一念及此,韩馥几乎羞愤欲死,原本鲠在喉间的鲜血彻底喷了出来,整个人昏厥倒地。
人嘛,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喜欢显摆什么。
韩馥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却极其爱面子,并且喜欢讲究排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找个机会就想装逼。
这么一个人,被叛将麴义用几千人围住了城池,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半晌之后,韩馥才悠悠转醒,却是急忙起身向耿武询问城外的情况。
“文威,麴义那狗贼可有攻城?”
耿武连忙上前扶住韩馥,低声劝慰道:“使君勿虑,贼子只是围住了城池,并没有攻城。”
闻言,韩馥这才松了口气。
但耿武的下一句话,却让韩馥再度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贼子已经把东门和北门都围住了,通往广宗和信都的道路都被切断。时间一久,在外抵御袁绍和公孙瓒的两路大军,粮草必然耗尽。”
韩馥再蠢,也知道粮道被断是什么后果,当下连忙问道:“麴义狗贼麾下有多少人,咱们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麴义此前只有四五千人,之前伯典和潘将军战死……部众也被他兼并了许多,如今麾下应该超过了万人。不过使君勿虑,咱们城中也还有一万人马,固守应该不成问题!”
韩馥大急道:“谁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主动出击,击退麴义,也好疏通粮道。徐州大军可不能没粮啊!”
“这……”耿武苦笑道,“使君,在下以为不可擅自出击,如若不胜,却被麴义趁机杀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句话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因为耿武绝不相信,城中这一万人马会是麴义的对手。
“若不出击疏通粮道,前线大军岂不是要饿死!”韩馥一把抓住了耿武的手,面色诚恳道,“文威可有妙计?”
耿武只得苦笑摇头,“出击是断然不行的,为今之计,只有派人突围,请前线大军发兵救援!”
“对,你说得对,咱们前线还有数万大军,只要回援一部分,必能痛击麴义狗贼!”
韩馥早已六神无主,但一听说不用自己出兵,马上便来了精神。
“既如此,那便派五百精锐突围出城,前往广宗向张将军求救!”
耿武口中的张将军,便是如今驻守广宗的张郃。
但不料韩馥却是一摆手,皱眉道:“找张俊乂做什么,派人去信都向张子毅求救!”
韩馥不愧深得带清真传,关键时刻,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麾下将领。
当然,有麴义这个前车之鉴在这摆着,也不足为奇。
“这……遵命!”
耿武略微迟疑一下,便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韩馥一个人坐在清冷房间中,目光呆呆地望着远方。
“张子毅,你可得快点来啊!”
派出的五百精兵,倒是顺利突围了。
毕竟麴义只是堵住了东门和北门,南门只是派了些许士卒看守而已。
一者,是为了围三阙一。
二者嘛,出了邺城往南走,就只有一条官道,再往南一百多里便是黄河,其间根本没有北上的道路。
你韩馥的运粮队也是能绕着黄河走一大圈,最后再把粮草送到前线,那我也认了!
士卒顺利突围出城之后,韩馥就开始了自己的守望生涯,一有空就登上城头眺望远方,期盼着张恒带着援军杀到。
可一连十多天都没动静,韩馥仅存的耐心也被彻底消耗殆尽,整个人变得火大尿黄。
……
赵国,邯郸城外十里左右。
张恒望着远处的城池,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经过连续三日的狂飙突进,如今他已经快抵达魏郡地界。
前方,便是赵国治所邯郸县,只要过了邯郸,距离邺城就不足百里了。
这一路上,张恒和赵云详细讲述了如今的战局,以及眼下要面临的形势。
赵云当然听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长史,那麴义身为韩使君部将,让他率军驻扎赵国,也算委以重任,不知他为何要反?”
闻言,张恒微微一笑,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屑。
麴义反叛的理由有很多,但说到底,最核心的一点,还是因为自身的贪念。
麴义并非冀州人,而是出身凉州,自幼与羌人作战,所以熟悉羌人战法。后逢黄巾起义,机缘巧合下他随军来到中原平叛,先后得到晋升,官拜都尉。
但韩馥却是出身颍川韩氏,身为世家高门,向来看不起关西的边地武人。等他出任冀州牧后,便把麴义调去镇守邯郸。
这下麴义不干了,他本以为新州牧上任,自己怎么也能加官进爵,谁料却被一脚踢出了核心圈层,二人的仇怨就此结下。
恰逢袁绍见缝插针,使人游说麴义,于是麴义便毫不犹豫地举旗反叛,响应袁绍。
从道理上来说,韩馥虽然识人不明,优柔寡断,对待麴义也不厚道,但并没有触及底线。
官职没降他的,部曲也没剥夺他的,可麴义却悍然反叛,可见其狼子野心。
而原本历史上,麴义在袁绍麾下也是作战勇猛,作为大败公孙瓒的功臣,后来却因骄纵不轨被袁绍处死,也算佐证了他的人品。
听张恒讲述完麴义的经历之后,赵云立刻满脸不屑道:“此等不忠不义之徒,合该诛杀!”
“不错,背主之徒,死有余辜!”夏侯兰也参与进来,一同怒喷麴义。
二人是过了嘴瘾了,但一旁的董璜却听得有些刺耳,总感觉二人意有所指,忍不住冷哼一声。
“对敌人品头论足又有何用,还能把麴义说死不成,还是想想怎么破局吧!”
闻言,张恒从怀中拿出了行军图,指着邺城旁边的平阳小城道:“咱们这点人终究是无济于事的,为今之计,还是赶去与文向会合,再做计较。”
董璜和夏侯兰都点了点头,但赵云却有不同的看法。
“长史,麴义先后战胜冀州大军,麾下部众已达一万多人,虽说并不算多,但咱们如果率军直扑邺城,麴义怕是会顾忌咱们与城中里应外合,必然不敢出战。如此一来,战事又将陷入僵局。”
张恒点了点头,他刚才也在担心此事。
麴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既不出战也不退走,就这么跟你耗时间。
而张恒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此言甚是有理,子龙可有妙计?”张恒笑问道。
“末将倒有一些想法,却是不敢班门弄斧。”
张恒挥了挥手,“子龙尽可畅所欲言,咱们徐州不比别的地方,不用这么多顾忌。”
赵云点了点头,伸手在行军图上一点,正是邯郸城的位置。
“麴义率军围困邺城,其粮草辎重,必然就在前方的邯郸城。咱们何不断其后路,派兵截断他的粮道,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与咱们决战。到时,胜负便可各凭手段!”
闻言,张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赵云这一计当然算不上高明,但却是无解的阳谋。
虽不能克敌制胜,却能迫使麴义快速与自己决战!
“子龙此计甚妙,咱们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决战的机会。走,先去与文向会合,之后立刻派兵侵袭麴义的粮道!”
“且慢!”董璜忽然开口劝道,“麴义需要从邯郸运送粮草,可咱们手中的粮草也不富裕。若是粮道被断之后,麴义还是不肯出战,咱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跟他耗着!”
张恒大袖一挥,冷笑道:“邯郸距离邺城不过百里,麴义出征最多带一个月的粮草,如今邺城被围已有半个多月,咱们此时切断粮道,他军中能有二十天的粮草就不错了。咱们人少,又能劫他的粮草自足,还怕耗不过他?
耗到双方粮尽之时,他若还不出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传令下去,全军立刻上马,直奔平阳城!”
“遵命!”
赵云等人抱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