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艳蓉见到萧宇和吕斌同时投来诧异的目光,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是艳蓉……”吕斌咽了咽口水,一脸的不可思议。
萧宇也瞪大了眼睛,赶忙点点头。
见两个大男人如此的表现,韦艳蓉脸上的娇羞瞬间就变成了嗔怒。
她狠狠地刮了两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两人之间的座榻上,给自己斟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刻在骨子里的飒爽利落似乎与这身修身的襦裙有些格格不入。
她斜眼瞥了萧宇一眼:“我才不穿臭男人穿过的衣服,上面满是酸臭味,不得已才跟掌柜夫人要了身女装。”
她又很快扭头刮了吕斌一眼:“再看!小心我挖你眼!”
吕斌的眼睛赶忙飘到了一边,“谁……谁看你了,再说……艳蓉,自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看你着女装,看看……看看又如何呢!”
“不准看!出去也不准说,小心我杀了你!”
吕斌撇撇嘴:“莫名其妙!你本来就是一个女娃子,自小就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跑。”
“那也不是跟你,是跟崔大哥!”
见两人吵吵闹闹,萧宇想要劝说两句,但他刚要张口,就被韦艳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给顶了回去,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吕斌突然皱了皱眉,望向窗外,像是在喃喃自语:“崔大哥说找人前来调解,但一早上却没见人来……”
韦艳蓉道:“估计崔大哥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吧!他近日又忙于公事,哪有时间管这些……”
话就说到这里,再没人去想崔宏找人调解的事情了。
他们又随便找了些别的谈资,大抵都是建康城周围的名山大川以及一些传闻趣事。
吕斌曾试图把话题转到勋贵圈子之间的是非,韦艳蓉对此毫无兴趣,萧宇却对那些人和事并不熟悉,原本应该有趣的话题最后却被三人聊死。
似乎像是没过多久,雅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韦艳蓉赶忙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这让萧宇和吕斌有些面面相觑。
这时门外传来了张勇的声音。
“小王爷……”
“有事?”
“嗯,小王爷,东方老、鱼天愍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
萧宇一脸惊愕,他看了眼一旁的吕斌,吕斌脸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元仪他们呢?”屏风后面传来了韦艳蓉的声音。
萧宇瞥了眼屏风后的人影,问道:“东方将军没带什么人回来吗?”
“这个……小人没注意,酒楼外还有一些人,还有几辆大车,车上装着几个大木箱子。”
“大木箱子?”
萧宇眯了眯眼,他突然想起昨日里朱异用大木箱子将东方老他们送回来,今天不会是又用大木箱子把郑元仪他们给接回来吧!
多想无益,萧宇道:“快!把他们请进来!”
这时屏风后面又传来了韦艳蓉的声音:“你去隔壁房间谈,我片刻之后也过去!”
想来,韦艳蓉是不想让外人见到她身着女装的模样。
萧宇看看吕斌:“走,咱们去楼下看看!”
于是萧宇和吕斌离开雅间下了楼。
这时楼下大厅中聚集了三四十人,显得拥挤而热闹。
赵伯见吕斌引着萧宇下楼来,知道他们有事,便招呼酒楼伙计回后厨呆着,自己也掀开布帘离开。
东方老他们本来站在大堂中央,见萧宇下了楼都纷纷拥了过来。
萧宇顾不得寒暄,直接问:“东方将军,如此快就回来了,一切顺利?”他向着众人身后看了看,“郑魔王他们呢?”
这时,萧宇注意到东方老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便问道:“怎么了?”
东方老一拱手,犹豫再三,道:“我等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人呢?”
“我们去晚了,我们到那尼姑庵时,人都被放了?”
“放了?”萧宇觉得摸不着头脑。
吕斌道:“那不可能!那谢韵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心黑手狠,睚眦必报,若是让他没捞到一点儿好处就放人,那是比让他杀他亲娘还难!”
萧宇打断了吕斌的话,扫了眼眼前这些弟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天愍抢话道:“那龟孙狂的狠,俺老鱼真想一棍子打烂他的脑袋,可东方兄弟不肯,还有那个尼姑庵,那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那些尼姑一个个骚得跟狐狸精一样,这等有伤风化的所在,俺老鱼真想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还有个会说话的郎君,他说是来调停的,就因为他……”
萧宇听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一旁的东方老。
东方老打断了鱼天愍的话,继续道:“小王爷,在我们找到那尼姑庵之前,就有位与那谢韵相熟的郎君前去找过他了,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小人并不知晓,但那谢韵确实给那位郎君几分薄面,把那几个勋贵公子都给放了,小人们赶到时,那位郎君并未离去,小人们有幸见了他一面。”
萧宇觉得好奇:“他是何人?”
东方老想了想:“那位公子说他姓王,名规,字威明,琅琊王氏,度支尚书王骞之子,前老太尉王俭之孙。”
“琅琊王氏?”萧宇皱眉道。
东方老点点头:“那位郎君是如此说的。”
“东方将军,当时是怎样的情况,说来听听!”
“嗯。”东方老点点头,“我让那郭通带路,把我等带到那尼姑庵,呸,其实那是个淫窝,庵里住持三十上下,一脸狐媚,见我等将寺院包围,便吓破了胆,带着一众女尼作鸟兽散去了。
“那谢韵看样子与那尼姑庵的关系匪浅,他手里还有几十个家丁护院,凭借着院墙高深,与我等弟兄对峙,还想叫人去报官,可惜被我等当场拿住,又绑回到他跟前。
“那谢韵恼羞成怒,竟然拿起一把环首刀冲出寺院与我等交战,别看他一张小白脸,还有些女气,打起仗来手里没个轻重,但脚底虚浮,一看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
“三两下我就能擒住他,就在那个当口,那位王姓郎君去而复返,向我等说明了情况,那谢韵似乎很怕那王姓郎君,当场还让我等从那尼姑庵的地库里搬出二十多个大木箱子,说是赎买咱们那些俘虏的赎金。”
萧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围的人们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走到门前,就见门外的朱雀大街上四两驴车就那么停在了那里,每辆车上都有五六个大木箱子。
这时东方老又走到萧宇的一旁,低声道:“我和老鱼都看过了,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估摸着得有一万两左右,原本咱们还想敲人竹杠,这会儿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的。”
萧宇瞥了眼东方老:“这怎么会?这真不像那谢韵所为。”
“末将也知道,起先那谢韵也是不情不愿的,还扬言要我们留一百条命才能走,嘿嘿……真是笑话。但后来那位王郎君不知道与那谢韵嘀咕了些什么,那谢韵就一下子泄了气,乖乖地奉上了那二十多箱白银,还一个劲儿地向我等解释,郑郎君他们一早就被放回去了。”
望着外面雨中的驴车,萧宇脸上依旧带着怀疑,这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吧!
自己原本都准备好拿钱去赎人了,结果却变成了被人送银子赎人了,但此刻他开始对那位叫做张规的王氏门阀子弟感到好奇。
“那位王郎君呢?他去哪儿了?”萧宇问道。
东方老一拱手:“末将不知,似乎谢韵让他的手下往外抬银子的时候,那位王郎君便离开了,他好像是说过,早晚会到小王爷府上来拜会。”
萧宇深吸了口气:“那便好,我也想见见这位琅琊王氏弟子的风采。”
“那些银子该如何处理?”东方老想了想,“一会儿我亲自押运,将它们都送进王府?”
“我看不必了,东方将军,将这些银子都拉回春和坊去吧!”
“这怎能行!”
“这些银两是你们应得的奖赏,只是有些弟兄没能活到现在,你代我用这些银钱去抚恤他们的家属吧!”
“末将不敢!”
东方老说着便想要下跪,被萧宇一把扶住。
“这是做什么!东方老!”萧宇看看周围,低声道,“这些银子必定都是谢韵和那些贼尼做尽坏事的赃款,用在改善侨民生活上,那也算是给他们积德了……若再如此,以后有事本世子就不敢再劳烦你们了!”
……
晌午,那些侨民们在酒楼里用过些饭食,趁着雨天路上行人年少,便赶着驴车匆匆返回春和坊。
临行前,萧宇想起了狗儿和云娘所住了房子还漏雨,便又向东方老交代了几句。
东方老笑道:“小王爷仁厚,如此小事怎劳小王爷挂怀,末将回去就搬梯子去看看,保证房屋万无一失。”
对于东方老,萧宇一贯都是放心的。
送走了这些侨民,萧宇伸展了一下腰肢。
后背依旧觉得头疼,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感涌上心头,让他觉得很是困倦,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想来这都是与他昨晚没有好好休息有关。
一回头就见韦艳蓉站在了楼梯口,他又换回了男装,戴上了幞头,又恢复到那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而这身男装似乎又让韦艳蓉变得更自信了,她走到萧宇跟前,冲他笑了笑。
“吕斌都对你说了?”
“嗯。”韦艳蓉点点头,此时她的脸上也显现出了倦意,但似乎也放松了不少,她继续说道,“若早知道崔大哥有此安排,我便不敢劳烦小王爷了。”
萧宇笑道:“还是劳烦得好,要不然明天早上就该郑魔王摇人在那朱雀航赎你和吕斌他们了。”
韦艳蓉恍然大悟,脸在那一刻便又红了。
就见萧宇打着呵欠上楼了。
“不行了,站着都能睡着了,我先上去找个房间睡一会儿,等睡醒了,我再回王府!”
这话似乎是在对韦艳蓉说,又似乎是在吩咐他的那些扈从下人。
韦艳蓉也感觉眼皮子有些打架,但她还是强撑着,她得亲眼见到郑魔王他们才能放心。
……
萧宇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似乎已然暗淡,滚滚雷声伴着雨声依旧还在继续着。
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隔壁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吵闹声,他隐约听到了郑元仪的声音。
那声音很是响亮,似乎是在吹牛,没说几句便引来了旁听者的嗤之以鼻。
想来,自己睡觉的这些功夫,吕斌已经把郑元仪他们找到了这里。
萧宇自床榻上坐了起来,稍稍定了定神,便走出了房间。
过道中那吵闹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萧宇已经可以断定郑元仪回来了。
“你们几个没在那里,没看到我郑魔王与那江湖高手大战一百回合,若非对方抓了把沙子,用了那下三烂的伎俩,我郑魔王怎能如此轻易就被制伏呢?谁让咱们不会用阴招,光明正大呢?”
“哈哈,郑魔王,这下雨天,那沙子能抛得出去吗?我倒看见你被人按在地上,叫起来像头待宰的老母猪。”
“去去去……”
萧宇推开了房门,见五六个人正围着一张方桌坐着,一个个喜笑颜开。
见萧宇出现在门前,这些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郑魔王,回来了!”萧宇寒暄道。
郑元仪这会儿不吹牛了,脸上有些尴尬,但好在他脸皮一贯厚实。
“嘿嘿……劳小王爷挂心了,些许小难,何足挂齿,只是当时有些轻敌了,若是一对一地打,他谢韵算个什么东西?就会躲在奶娘怀里要奶吃的主,嘿嘿……”
萧宇摇摇头:“那种地方以后便不要再去了!”
郑元仪突然义愤填膺起来:“都是谢韵和那贼尼合起伙来耍诈,设下赌局故意坑小爷的钱,被本小爷识破了,便仗着人多势众来打小爷,小爷就是没银子给他们,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害怕我阿父,乖乖把我等都给放了?下次,不行,咱们得找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此时,萧宇注意到韦艳蓉并不在这里,便说道:“你们不是去狎妓,为争一个小尼姑而沾酸吃醋,最后大打出手?”
郑元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左右看看,大叫一声:“吕斌!吕斌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