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是随性了,不过为兄非是八股文出身。
多学点也是好的。”
汪精卫搓搓手,他也是看对眼了。
二则他认为贾琮确实值得拉好关系。
他一个吏房文书出来的人,眼色自然不低。
“景之兄是来填籍的么?
这时节有空。
不如到书坊坐坐?”
“正是。”
贾琮露出笑容,一拍即合:“汪兄有意加盟么?
那倒是小弟之幸了。”
.......
从安定门内到宣武门外,绕了内城大半圈。
再到兰陵书社的店内叙旧了半个时辰。
贾琮请客。
汪精卫意气风发地喝得烂醉如泥,点头加入兰陵盟。
贾琮套话却套不出重要信息。
汪精卫便由随从搀扶回了自家。
周六合、王浩、张冇才几位也早回了宛平、涿州苦读。
贾琮楼上写信,寄去民信局说了自己行程。
并试探王浩心思动向,是否会因为钱西洪而生出龃龉。
“公子,大事不好,近期书店销售巨额下滑。
情景甚是不妙,西小市一家燕社店铺和咱们争。
他们主打琴棋书画诗酒花的书籍,倍受追捧。”
一身员外服的黄俊郎,圆滚滚的身子滚上来,翘起八字胡须诉苦水。
“燕社?”
贾琮不由想起西山的赵北斗来,感情要和我玩?
赵北斗自然不会把贾琮视为对手。
对他来说。
现在的贾琮档次太低,但他是燕社首领。
子弟出面,定是由他授意。
打击一下贾琮的气焰,玩个游戏而已。
琴棋书画诗酒花,确实有市场。
晚明的陈继儒主打这个,冯梦陇、凌濛初则是通俗。
贾琮却不如是想,此番....倒是个阴差阳错的机会!
第一;他缺钱,吝啬的邢夫人聒噪也是难听。
再说要下江南,拉关系、结盟、同门宴会。
哪里不需要花钱的?
光靠贾赦的资助,还真不顶用。
第二;要是压下燕社的威风,兰陵盟、兰陵书社。
岂不是能借此更进一步?
“燕社书坊是谁操纵?”贾琮问。
金喜财头戴瓜皮帽,吧嗒吧嗒抽旱烟。
“龚鼎慈,举人功名。
直隶省顺天府通州人。
赵公(赵北斗)的弟子。”
“立即吩咐造纸、印刷作坊加印数千份纸张。
我有新书要发布。”
贾琮发号施令:“预先打好广告,西小市、东小市街坊、胡同。
凡是墙上、树上,必须贴满我的新书广告。
我会叫人画几幅广告图像。”
黄俊郎、金喜财虽是领命而去,但是心里惴惴不安。
他们斗志不高,赵公可是内阁大佬下野。
贾琮不过是工部秦郎中的徒弟,举人还没考上。
怎是那龚鼎慈的对手?
南下的事定下了、家族内部相对平静。
却也不能虚度光阴。
贾琮提笔琢磨起来,写什么才能畅销?
以他今时今日的名声、功底。
只要是精品,便不愁卖的地方。
贾琮思来想去,决定写《聊斋志异》。
但不是原模原样地照搬照抄。
首先;“聊斋”二字是蒲松龄居所,要改。
改成“兰陵志异”就成!
“志”是“记述”。
“异”是奇怪的故事。
其次;文笔措辞,既不能写现代的大白话又要通俗易懂。
情节尽量曲折、委婉、缠绵动人。
以书生为对象,加强代入感。
一定要让那群文人墨客们,看得欲罢不能!
好了,依以上所改。
贾琮改写的第一部便是《兰陵志异之倩女幽魂》。
作为一名以真实实力考出来的秀才。
贾琮的文笔够强,在他扎实的功底之下。
浙江金华书生‘宁采臣’落魄潦倒。
在金陵兰若寺遇上燕赤霞、聂小倩、黑山老妖......
一个极具代入感、又光怪陆离。
缠绵悱恻而又动人心魄的剧本。
贾琮一晚便改写成两万字结尾。
在古代,一个熟练的印刷工。
一天能雕版印刷一千五到两千字。
.......
.......
二月初。
兰陵书社前台书柜,摆满了大楚第一神童贾琮的;
《兰陵志异之倩女幽魂》
贾琮的无耻广告吸引了不少客人驻足翻看。
大楚的出版图书,线装完全取代了蝴蝶装。
众位顾客眼前的《倩女幽魂》便是线装版、竹纸。
经过造纸作坊、印刷作坊一百多人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
书籍摆了将近上千册。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倩女幽魂》封面的彩图画面感极强。
一位白衣女子飞在林间,后有一座“兰若寺”寺庙。
一位陕西的江湖游侠、一个落魄的读书人。
那白衣女子甚是美艳。
不少人就抱着“猎艳”心理翻看起来。
古人早发明了不掉色的加胶技术。
这版图书质量还是好的。
当读到聂小倩阳间不幸、阴间也要遭受奴役、情倾宁采臣之时。
顾客们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代入进去。
把自己幻想成宁采臣,怜惜起娇弱可怜的聂小倩来。
燕赤霞的性格放荡不羁。
正义感又继承了三侠五义、唐传奇并有所突破。
有人觉得不虚此行:“贾兰陵的诗书,不论质与量。
一如既往地好,不虚此行。
这版我买了,就不知原稿卖不卖。”
“听掌柜说,这书还是分期连载的。
这不是要人命嘛!”
贾琮倒是不敢像刘仙姑那个版本的电影一样。
让聂小倩再和燕赤霞发生一段恋情。
实在过于挑战时人底线。
就像金庸的“龙骑士”。
看得读者头顶绿光,愤愤不平地骂娘。
主要还是时代问题。
像晚明、晚清那种礼乐崩坏的时期,就没什么事了。
什么内衣、高跟鞋都可以尝试。
因为晚明、晚清的很多现象在封建人士眼中。
就已经惊世骇俗了。
大楚国朝定鼎百年,礼乐还是要遵守滴。
“这一本定价多少?”
伙计热情道:“客官,六钱银子,不讨价还价。”
“贵了点吧?”有人咂咂嘴。
“哎哟客官,本店买一送一,贾神童的又一名作。
看这装版、印刷,已是便宜您老了。”
伙计推销道。
“买一送一?也行!
拿去送友人一本,倒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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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社书坊,春风得意的魏无知。
那股中解元的劲儿还没过。
他也借此在京城广交名流。
“龚兄,你笔力非凡,一来就把贾琮的儒林外史压了下去。”
魏无知在后院园中剪花、插花。
士大夫的优雅生活,伴随出版、文化昌盛。
晚明以来渐渐大众化、通俗化。
有钱人家都爱买书、效仿。
“唉,老实说,贾神童的《儒林外史》名不虚传。
我老师也夸赞,但欠些火候。”
龚鼎慈摇摇头,兰陵书社卖了三天。
伙计进来禀报,他便吩咐去买一本回来。
捧至店前观看。
魏无知不喜道:“此等妖魔鬼怪之书,怎会受人追捧?
世人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子都之美!”
“西游记不是妖魔鬼怪吗?
唐传奇还有灵魂分裂,不足为奇。
不过他这写作手法、宣传手段确实高人一等。
我寄一本给老师过去,看他如何说。”
龚鼎慈呵呵笑着,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们三天卖了多少?”
“据说上千本卖光,重印一版。
没多久其他书社便要效仿了。
寄几本《儒林外史》、《倩女幽魂》到江南去。
咱们燕社分杯羹,呵呵。”
龚鼎慈往窗台汝窑瓷瓶倒清水,继续供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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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书社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进来。
一月之内便净赚了两千多两。
金喜财、黄俊郎两个守财奴眉开眼笑。
帮忙记账的尤氏都看得很复杂。
当初谁又能想到。
贾琮靠自己也这么吃香?
早知今日。
当时应该多多示好啊。
也有人专认这家书店。
乾德八年的二月、三月甚至出现。
排队买书的壮观现象。
《儒林外史》、《贾景之评八股文》又凑了一波热闹。
林林总总算下来。
贾琮为兰陵书社净赚不下万两。
但贾琮目光长远,他分红只拿两千多。
省检些,还是够用很长时间的。
不过盗版猖獗,地摊货又便宜。
这波热度没持续太久,还是慢慢淡下来了。
紧接着《儒林外史》、《倩女幽魂》的评书版本出现了。
幽燕第一子。
赵北斗对倩女幽魂每一章都要评几句。
并在燕社书坊出版。
赵北斗毫不讳言地在末尾评论。
“写人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此乃借古讽今、托古说今也。”
宛平秀才周六合评本:“贾景之之才,余莫逮其万一也。”
涿州才子张冇才评本:“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宛平举人王浩却有别开生面的理解。
“景之与吾为友,其佛禅、儒教忠孝之处。
令人雪涕,盖景之秋闱落榜之作也。
其妙也警醒顽愚。”
更令人吃惊的是内阁次辅汪应沅也出版了评本。
“鬼狐有性格,笑骂皆文章。”
一时间,倩女幽魂风靡幽燕。
这个时空的后来二十世纪。
《兰陵志异系列》早已完本。
绝世才女张爱玲发表杂志道:“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贾琮的《兰陵志异》。
与俗气的巴黎时装报告。
便是为了那吸引眼球的字眼。”
二十一世纪。
获得诺贝尔奖的莫言对全世界道:“我写《红高粱》时。
是从楚朝大文豪贾琮的《兰陵志异》中获得的灵感。”
兰陵书社的名声在京城彻底打响。
文人阶层趋之若鹜,无人不知贾景之.......
《倩女幽魂》对于荣国府的小姐们。
并不敢公开叫人去购。
那种人鬼恋情闺阁小姐并非不爱看,却实在时世不容。
偷偷看倒是无碍。
贾母对姑娘们看《西厢记》、《牡丹亭》等才子佳人的书。
是持批判态度的。
曹雪芹借鉴了,对此也是批判。
但贾琮就在眼前,她们私下哪有不看的。
贾琮便成了姐妹们的恋爱启蒙作者。
贾探春对男人书社、结盟一直羡慕向往。
一晃到到夏末。
众姐妹对贾琮的才情仍旧不时称赏。
这天到西路荣庆堂,贾宝玉、贾琏都在。
林黛玉泪光点点。
贾母伤心道:“扬州来信了,琏儿得带黛玉南下瞧瞧。
但有事情,传信回来。”
贾琮的几本书影响力大。
赚到腰包的钱自是率先掏出二百两。
买了礼物送父母。
因此邢夫人哪有苛责的,接口道:“老太太,琮哥儿也跟着去。
他到苏州不仅跟人学诗书,也好走走我娘家。”
贾母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贾琮松了口气,两年多,十三岁了。
总算能跨省去一回江南。
他眼前不禁浮现出张国荣跋山涉水的景象。
“人生梦如路长,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
来回穿梭的粗使奴才从马车车厢向船舱搬货箱。
几块宽木板从东便门码头搭向甲板。
五棵桅杆的风帆顺风鼓动,锚抛在岸上。
船在水里小幅度的晃动。
贾琮、贾琏、黛玉早进了船舱。
薛蟠本有意拿出他们家的商船。
打起皇商招牌,大运河畅通无阻。
贾琏嫌不满意。
单独向王家那边联通江南市舶司运来一具。
船舱分为四层,底层有舵手、水手、纤夫、伙夫等。
二层、三层住人。
他们便分开住在三层,四层是瞭望楼。
头顶搭起乌篷。
船长数丈,舷厚数寸。
贾琮出来三层,四周是铁质护栏。
水手纤夫们吆喝着起锚,南下达通州而去。
贾琏系了貂皮披风,披风迎风飞扬。
“琮弟不妨先去吴江,我们到扬州估计要停留些时日。
林姑老爷的病也不知怎样,未免耽误你学业。
你索性买舟去姑苏得了,家里不放心。
我倒是放心。”
“邢家就在吴江盛泽镇,也好!
到了吴江再去吴县、苏州府城。
怎么不是嘉定呢。
新泥泾镇可比盛泽镇繁华多了。”
贾琮若有所思道。
贾琏深有同感地笑了笑:“是啊,不过你要寻乐子,苏州哪个县都有。
盛泽镇不好么。
当初柳如是在盛泽镇的时候,多出名。
苏州、杭州、嘉兴、湖州、松江。
这五个府的赋税。
就占了我大楚国库的四分之一。
你还说不好?”
“要是没有桑树、棉花,可不好说。
二哥只知道江南富裕,我却在杂书上看到。
那地方青行打手、牙行挑夫,可不好惹。”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青行、牙行必须防着点。”
贾琏对此行充满期待,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江南那地方,还不够他风流的。
扬州瘦马、苏州烟花、秦淮河的曲中旧院。
女人质量冠绝天下。
至于林妹妹的事情。
琏二爷不怎么上心,唯独看中的是林如海的家产。
几年的巡盐御史,该有几百万吧?
船头划开水面,两侧的波浪哗啦啦挤开。
贾琮回身便见隔舱的王嬷嬷、紫鹃出来端饭食。
这王嬷嬷是黛玉乳母,倒是与迎春乳母同姓。
紫鹃扎了双丫髻,笑问:“琮三爷也出来透风?
当心风大着了凉,底舱气味大。
要不我端一份,琮三爷要吃什么?”
贾琮摇摇头,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姑娘还吃药吗?”
“嗯,人参养荣丸。”
紫鹃还想再说什么。
因见王嬷嬷催促,走廊人来人往的,轻轻闭了嘴。
抬起背心下的裙子折了下去。
贾琮前世出生在澜沧江边,自小没少坐船。
虽然古今船行动力不同。
感觉差异还是不大,他眼前又蓦然出滑稽一幕:
“露丝!你别跳,水很凉。”
“杰克,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