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一愣,潮湿的水汽仿佛有了生命般往他这边袭来。
“嗯。”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语气稍微柔和了几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
等到陆小凤回过神的时候,刚才还站在面前的黑衣青年早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来池兄也只是不善言辞。陆小凤心里想道,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笑着耸耸肩,脚下的步子一拐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哗啦啦啦,窗外的雨声以山崩之势充斥着略显寂静的厢房。
池屿闲坐在床边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刀,这把刀很是寻常,只不过也泛着寒光。
他沉默着,大脑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不过他经常这样,倒是也显得正常。
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池屿闲收刀入鞘,随后便将刀放在了枕边。
萤蓝色的光芒再次在眼前亮起,给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幽蓝的冷光,仿佛是早些年恐怖电影中鬼的出现。
这些天他的文字平和了不少,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描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看起来略有些冷酷。
池屿闲一边回忆着,一边手指翩飞敲动着虚拟键盘。
写着写着,他不由自主地添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陆小凤说要回去见花满楼,还要介绍我们认识。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不过我和花满楼不会成为朋友的。”
话是这么说的,尽管池屿闲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花满楼,他是一个温柔且热爱生活的人,和他相比,我就像活在暗地里的鼠族。”
写完之后,池屿闲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强打起精神来,发送完信件之后就收拾收拾歇下了。
一抹嫩黄冲进了滂沱雨幕,义无反顾地飞向远方,在天将亮时飞进了一栋鲜花满园的小楼。
哪怕是入秋了,小楼里的花也生机勃勃地盛开着,枝头鸟雀啁啾,宛如一副生动的风景画。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一位身子绰约的青年走了出来,习惯性地走到栏杆旁停下,随后伸手向前摸去。
等到手掌心充斥着毛茸茸的手感后他便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果然,你又来了。”
微微泛着粉红的鸟喙轻轻地啄着花满楼修长漂亮的手指,享受了一番对方温柔的抚摸之后才张嘴叙述。
听完鹦鹉重复的话之后,花满楼眉头稍稍一皱,神情有些许的无奈:“认识吗?”
他在脑海中曾幻想过鹦鹉的主人,但也只是幻想,总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无法落在实地的感觉。
没想到陆小凤会想要带人过来,花满楼敛眉,温柔的眉眼像是工艺精湛的画作。
他已经有些期待和对方的相识了。
*
池屿闲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如他一觉醒来发现关于林丝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差不多一样。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的困倦,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略有些窄的眼皮时不时地合上。
陆小凤正在说着关于后续的事情,瞥见他这幅模样之后忍俊不禁:“怎么感觉你一直都是睡不醒的样子?”
“不用感觉,”池屿闲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我就是睡不醒。”
他入睡很难,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却还是睡不够,恨不得整天都在床上待着。
陆小凤没多问,而是看他有了精神之后才继续说道:“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传遍江湖了。”
这次池屿闲听清楚了,同时也明白了韩文斌是什么打算。
李益林此人最在乎自己的名声,这半年来凭靠林丝雨立了个痴情.人设,这下倒好,恐怕要将真面目呈现在大家眼前了。
只不过杀人偿命,恐怕韩文斌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眨眼间,池屿闲的心中千回百转,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一会儿就辞别。”
陆小凤开口说道,他今早就去找了李益林,在佛堂和对方当场对峙。
尽管李益林一直否认,但在铁证之下,他也只好冷下脸认了。
被利用的陆小凤笑了笑,对方本想借他的手而除掉韩文斌,没想到最后倒是自己名声尽失。
李益林武功不如陆小凤,因此在对方说完真相之后也奈何不了对方,只好阴沉地看着对方离开了佛堂。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一阵摔打声,陆小凤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
听完陆小凤的话之后,池屿闲也没多加思索,直接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
两人都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于是很快就离开了掩月山庄。
池屿闲骑在马上向身后望去,枫林尽染,宛如着了火般。他看了片刻,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一场暴雨过后,路上一片泥泞,还有不少路段滑坡,走进来很是困难。
他们只好放慢了回去的速度,慢慢悠悠地走着,甚至比来的时候还悠闲。
池屿闲骑在马上,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只好硬生生地忍着困意。今天的阳光不错,落在他身上也不显温暖——睡眠不足使他阴沉了好久。
这幅模样,搞得陆小凤也不忍搭话,只要途径旅舍或者村镇,便会主动下马找个客栈休息。
这些池屿闲都看在眼里,因此在睡足了时间之后都会请陆小凤喝上几杯。
虽然他酒量不错,但和陆小凤实在太差,经常是喝着喝着只剩下陆小凤一个人处于清醒的状态。
一切都安稳进行着,直到有人拦路。
乡间小道,深秋一片萧瑟之感,路旁的枯草上蒙着一层白霜。两个俊朗的青年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不料被一个猛地窜出来的人给拦下。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池屿闲缓缓地将目光移向旁边的陆小凤,尽管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神仿佛是饱含了千言万语。
就连陆小凤都抬手摸了摸鼻尖以示心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仇家会这么多。
就当他要下马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拦路的那人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徽州池屿闲?”
将要下马的陆小凤呆住:“……”
正在看戏的“天下第一”:“……”
池屿闲总算是睁开了耷拉着的双眼:“我?”
他伸出一根纤细漂亮的手指指向了自己,语气充满了不相信和迟疑。
“你不是池屿闲?”
拦路的男子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在状态之外的池屿闲。
和陆小凤同行、黑衣、撑着一把白底红梅伞,特征都对上了,难不成是认错了?
池屿闲钝住的大脑终于运转了起来:“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天下第一?”
他吊了吊眉梢,反问道。
“呵,大家都这么说,”男子左右歪了歪头活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罢,他直接从原地提剑冲向了坐在马上的池屿闲。
轻功在这时显得无比地方便,没有内力的池屿闲只好向后仰身躲过了径直向他而来的长剑。
男子身姿轻盈地从他上方飞过,带起了一阵簌簌冷风。
池屿闲很快翻身下马,反手抽出来了腰间的刀往胸口一拦:“我与你无冤无仇……”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密不透风的剑招所打断,刀剑铮鸣声不断地响起。
旁边的陆小凤看出了池屿闲的想法,因此也没立刻出手相助,甚至还往外躲了躲,给他们让出了比武的空地。
池屿闲一手拿伞,一手持刀,不免有些吃力。
凌厉的眉眼瞬间锐气逼人,手里的刀舞得虎虎生风,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飒飒的破空声。
“哼,看来你还有几下子。”
男子笑了起来,出招更加地快了,池屿闲隐隐有不敌之势。
“砰——”的一声,他手里的刀被对方砍落在地,银白的刀身瞬间沾上了浑浊的泥土。
“哈。”
男子从喉咙里压出了一声嘲笑,他觉得自己已经要胜利了。
就在这时,低着头的黑衣男子猛地合上白底红梅的伞,以伞为剑直刺向男子。
“你!”
哪怕只是一招,男子也能认出来对方所使的剑招就是自己刚才所用的神行剑法!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对方竟然就能完美地学会他的剑法!
男子那么嘲讽的笑还挂在脸上,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表情凝固。
果然是天下第一,他败了。
池屿闲身姿轻盈,宛如在天空中飘荡的雪花一般,手里的伞飒然不已,剑招凌厉,直向男子而去。
男子被逼得节节后退,一脚踩进了泥泞之中,泥水迸溅到他的衣裤上,狼狈不已。
池屿闲旋身反手持伞,在伞尖快要刺到男子喉咙的时候猛地顿住。
一股寒意袭上男子全身,不由得开始发抖:“我输了……”
这句认输的话像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说罢,垂下了一直高扬的头。
池屿闲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面板上新复制粘贴的剑法,眉眼微敛:“走吧。”
他放过了男子,重新撑起了伞。
“请收我为徒!”
男子抬头,坚定地看向池屿闲。
“那你是凭什么呢?”
池屿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