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很是上道,长孙质也高兴地眯起了眼睛:“从前竟不知道还有之语你这样有趣的人。”
谁让她在女子圈中向来不受欢迎呢。哪怕她阿姐长孙令,在成为皇后、特立独行之前,在闺秀圈中也是出了名的万事周全,简直女子中无可挑剔的第一名。偏偏她又能与谁都玩得来。若非如此,当时也不会选了她为太子妃了。
而长孙质就不同了,她没有阿姐那样的绝顶聪明,但她很专注,她的专注力只用在她关心的、感兴趣的某些事情上,比如学些语言、看书、分析情报。她从不主动与人建立联系,一个手帕交都没有,后面嫁了人,又不太热衷于参加宴会。她更想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夫人社交在她看来是顶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夫君英国公又是出了名的爱妻,只生一个女儿,也无怨无尤,还疼得和宝似的。出门在外,更是不用夫人三令五申,或是约束,或是撒娇,不要在外面花天酒地、搞三搞四。
夫人们成日里宅斗,弹压家中小妾,防这个防那个,管束家中庶出子女,又怎么可能不羡慕嫉恨一身轻松的英国公夫人呢?
凭什么就她命好?
所以她名声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前梁之语也不晓得,其实长孙质为人上是没什么毛病的,只看她教出了这么好的女儿,就知道这个阿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其实她今日相邀是有些冒昧的,也做好了传说中傲慢的国公夫人要如何羞辱她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这样亲切有趣。“我也没想到阿质这么可爱。”她笑了,“从前你怎么总不出来玩。”
她是说京中酒宴那些,哪家大人生子、父母过寿、儿女成婚,又或者根本不是这些喜事,就只是春日宴、冬日宴、赏荷宴等等。夫人们总得交际,总不能一年四季在家中斗小妾吧,那也忒气人。
长孙质微微摇头:“你不知道,我其实也是女官。”
所以很忙,不得闲总参加这些宴席。
梁之语心下一惊。能上朝的女官不多,留在长安的女官数目更是少,大部分都在太上皇时期被外放或贬官了。虽然今上也慢慢地调了些人回来……她之前听郎君说过一嘴,如今所有官员,男八女二,女官少得很,占据核心位置的更少。
没听说有长孙质这号人物啊。她也不是无名之辈,到底是皇后之妹,官家的小姨子呢。
莫非……她想到了有几个部门,一向是保密不为外人所知的,抬头望向长孙质,只见她微微点头,是默认了。
“阿质你放心,是你信任方才说与我,我是绝不会外传的,连程信和秋迟我也不会说。”
长孙质微微一笑:“进这个门之前,只想着你为女儿而来,我们两个女儿成了好友。却不想沾了萤萤的光,我也得了个好友了。”
梁之语一听就知道,长孙质从前可能没什么朋友。但她见她并不心酸模样,也没必要去多此一举开解了。听她玩笑也道,“我才幸运呢,得了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官朋友。”
长孙质摆手谦虚道:“尽我之能罢了。”
倒让梁之语更是心生佩服。她自己困在方寸大的内宅,却最有主见,也佩服这样的女子。不愧是娘娘的妹妹啊。
她又扯回正题来:“秋迟回家与我说了,你家萤萤在学堂里很是照顾她,我想呢,难得两个孩子玩得来,她们阿爹也素无矛盾,我们两家也可以多走动些,不知道阿质觉得如何?”
何止是没有矛盾呢,上次程信和她家卢行溪不就打了个配合么。长孙质自然点头:“不必说郎君们,只说萤萤和秋迟,我和你,都是合得来的,这就再好不过了。”就算卢行溪和程信对着干,她也要和之语做朋友!有本事卢行溪吹胡子瞪眼看看!
梁之语闻言笑了,又令下人取出一大包袱东西来:“不是什么值钱的。我阿爹在东北当过官,曾得了些好皮子,你拿去给萤萤做两身袄子,今年冬日穿,也是我做姨母的一点心意。”
既然是以朋友论交,那萤萤自也当叫她声“姨母”。
长孙质也不推辞:“倒是我这个姨母小气了,未曾想你早给萤萤准备了礼物。”
她们其实心中也知道,是梁之语早打算好今日要答谢萤萤的,只是不好让秋迟转送给萤萤,小孩子家这般倒是失了情分。
长孙质心里一盘算,“我家中最近也得了些高丽参,也不值当什么钱,晚点使人送去,你可千万收。”
梁之语推脱的话都在嘴边了,却还是收住了,见阿质一片诚心,她没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给秋迟补身体的,她也知道秋迟的身子弱。
但是哪个当娘的愿意听自己闺女身体不好呢。所以长孙质没说出口,梁之语也领受了这份心,实实在在道:“秋迟身子弱,我不知道求了多少大夫才养大的。说句让人笑的,她弟弟长了这般大,我在他身上耗的工夫还不如在她身上一年的工夫。如今也只盼着她平平安安长大就是了。”
长孙质一听,也安慰道:“我虽不懂医术,但有你这样做阿娘的,秋迟必能平安。”寻常人家养女儿也没有这样精细的,尤其梁夫人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小儿子,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更看重女儿些,也是让人敬重的。
这样的家庭,家风想必是不坏的。
梁之语如今说开了,是真把她当手帕交,又问:“过两天就是家长会了,你去不去?”因为知道长孙质是背地的女官,只怕很忙呢。
长孙质:“怎么不去?难得萤萤高兴。她阿爹也去。”
梁之语道:“你家郎君素来是个体贴的,还愿意陪你去。我家那个,不提也罢。”程秋迟回家与父母说了,程信却说要看那日忙不忙再决定。真无语,都休沐那天了,你有什么可忙的!
因涉及她夫君,长孙质也拿捏不准她的意思,也没评价。
回到程府,程信果然大喇喇坐着,也不和女儿说话。秋迟小小一个在一旁看书,父女两个一声不吭的。倒是小儿子过来与姐姐不时说话。梁之语看了,心里头就是一酸。
程信道:“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梁之语道:“英国公家的萤萤一向和秋迟合得来,多有照应,我便邀了国公夫人见面,答谢了一番。”
程信并不是那种要夫人走外交路线的人,也随便她如何,闻言便点头:“是好事。咱们吃饭吧。”
气得梁之语在心里骂他:死人头!
长孙质和梁之语在谈天说地之时,英国公府的父女俩却是凄风苦雨。
却说今日卢行溪下了值,庄子里送了两头活羊过来。萤萤也回来了,就闹着说要吃烤全羊。
“阿爹烤肉最好吃了!”她两句吹捧下来,卢行溪也点了头,“才给你烤过两次,就惦记的什么似的。”
卢照雪笑眯眯:“可是真的很好吃呀!”肉肉,肉肉最好吃了!烤出来的肉又香又嫩,撒上点芝麻、蜂蜜或是自家调的酱,一口一个美滋滋。
再说了,她这么好吃鬼,还不是随了阿爹!哼╭(╯^╰)╮!
卢行溪也来了兴致,春日并不算太冷,叫人在院子里铺设了。院子里景致好,摆几张小摇椅,小桌子。
下人将切好洗好的羊肉端上来,又有许多饮子、别的配菜,如生菜、紫苏、饼皮等等。卢照雪一边看阿爹串羊肉,一边看院子里紫藤花缠缠绵绵。
她觉得好自在呀!春日里,就是需要这样一场自在!
阿爹有句话可是说错了,他说她在学堂会玩疯了,不肯回家。不可能的,无论何时,家里有阿爹阿娘,永远就会牵挂着。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了半个时辰,长孙质没有回来。
说说笑笑了一个时辰,长孙质还是没有回来。
眼看着饮子都上了好几轮,烤肉架子也生了火只是还没开始烤,父女俩一开始都坚持着要等长孙质回来了才开始烤,卢照雪实在忍不住了,瘪了嘴:“阿娘怎么还没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