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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506章 劫后余生(三)

    张安世无一日不想着早些返回金陵,交卸身上的这件苦差事,奈何辽东一带,复归中原王朝治下,政事繁杂,千头万绪,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盛京日理万机,紧赶慢赶,一直拖到新民五年秋天,帮助辽省巡抚史道邻、新编辽军总兵黄金龙,彻底掌控辽东形势之后,又迎来了封为辽王的周兴偕同其新婚妻子阿图,新编东北军数万人,在盛京长期驻守。

    至此,张安世才彻底放下心来,带领穆济伦、曹格等人,返回关内。

    这个时候,曹格嫡妻博尔济锦氏,都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了。

    这让张安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不过,考虑到女真人的婚姻习俗,人家双方自己乐意,也轮不到张安世说三道四。

    一行人途径山海关,受到了新任直隶总督张诗卿的接见,又在北平城中,接受了新任顺天府尹周益的宴请。

    周益乃文官出身,虽然是新民帝周进的弟弟,但因他从不涉及军事,众人也无需避嫌。在这场宴饮上,美酒佳肴,应有尽有,让宾主尽欢。

    在北平歇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便启程前往通州张家湾,赶在这一年运河冰封之前,走水路抵达金陵。

    提前收到消息的傅检、满达海等人,都侯在码头边上迎接。

    运河之上,几艘蒸汽机船突突前行,黑烟滚滚升腾,机器轰鸣声震得河水微微颤抖。

    张安世与穆济伦并肩站在岸边,望着这些钢铁巨兽,眼中满是诧异与惊愕。他们久历江河,帆影桨声是往日水运的不变旋律,何曾见过这般不借人力、自行奔涌的船只。

    傅检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看着众人的反应甚是满意。

    他说道,“这是金陵工学堂船舶工程系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小型蒸汽机船,如今还在试航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接着道,“只是这性能还不太稳当,在风高浪大的长江水面上,它还暂且应付不来。”

    曹格冷哼一声,眉头拧成个疙瘩,“在长江水面上都走不得?那这试航纯粹是烧钱!银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不成!”他一甩袖子,满脸的不屑。

    傅检也不着恼,笑道:“请恕本官直言,曹格将军这话说得有些短视了。新事物刚冒头,自然像刚学步的娃娃,弱得很。可别看这蒸汽机船现在比那些大帆船小一圈,运力和速度也暂落下风,假以时日,技术条件成熟了,取代帆船是必然之事。”他微微仰头,眼中满是憧憬,“金陵工学堂有大志向,技术入股,筹了上百万两银子,要建金陵蒸汽机船舶制造厂。说来也奇,江南那些名门望族,不少人争着变卖祖产来入股,显然也是看中了这其中的光明前景。”

    “哼,这些人莫不是糊涂了?祖祖辈辈积攒的家业,就这么往火坑里扔?”曹格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不信。

    正说着,旁边有人悄声附耳几句,曹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原来,先一步到金陵的歹善一家,已为金陵蒸汽机船舶制造厂项目,认股五千两银子。

    曹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夺嫡之争的惨败画面,嫡妻博尔济锦氏那哀怨的眼神仿佛仍在眼前。自那以后,他们夫妻俩的命运急转直下,而这一切的背后操盘手就是歹善。

    那个在他心中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歹善,怎会做这等“傻事”?曹格心里犯起了嘀咕,再也不敢随意开口嘲讽。

    而且,歹善的儿子满达海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必要一开口,就把周围的人都得罪一圈。

    此时,船上的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记录各项数据。这蒸汽机船的核心是一台小型蒸汽机,虽构造粗糙,但已是无数次改良后的成果。锅炉里火焰熊熊,烧的是从北方运来的优质煤炭,产生的蒸汽推动着活塞,进而带动螺旋桨飞速旋转,搅得河水翻涌。

    船身以坚硬的铁木打造,铆接处虽不精细,却也牢固。甲板上堆放着一些货物,模拟着实际运输场景,几个学徒跑来跑去,协助师傅们调整船帆的角度,试图在蒸汽机动力不足时借助风力前行,以弥补当前技术的短板。

    岸边,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也在指指点点。有个老船工撇了撇嘴:“这铁疙瘩能有啥用?俺看它跑不了几趟就得散架。”

    旁边一个年轻人却眼睛放光:“师傅,您瞧这黑烟冒得多带劲,说不定以后这运河上都是这样的船,速度比咱划船快多了!”

    老船工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转身走了,只留下那年轻人还在岸边痴痴地望着。

    傅检见众人神色各异,便招呼大家往金陵工学堂方向走去:“既然各位如此好奇,且金陵工学堂就在附近,不如大家都随我去学堂看看,那里有这蒸汽机船的详细图纸和规划,看了便知其中妙处。”

    众人带着好奇与疑惑,跟着傅检向金陵工学堂走去。一路上,傅检滔滔不绝地说着这蒸汽机船的原理,从新民帝周进亲自带领金陵工学堂师生发明蒸汽机讲起,说到大周今后如何借此发展远洋航运,开拓贸易航线,直讲得眉飞色舞。

    曹格由此断定,傅检这厮一定也入股了这个项目,不然不可能如此上心。但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糊涂,便没有点破,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

    进了学堂,只见院子里摆放着各种蒸汽机的模型,还有一些船舶部件的剖面展示。在一间教室里,几张大案上摊着巨大的图纸,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设计构想。

    听说议政院院长张安世、议政院大臣穆济伦、外务部大臣兼理藩院院长傅检及若干女真降将前来造访,金陵工学堂堂主王成学不敢怠慢,亲自陪同参观。

    王成学拿起一根教鞭,指着图纸讲解道:“这船身的设计,我们参考了西方先进的船舶构造,采用了流线型,能减少水的阻力。这蒸汽机的改良,是关键所在,我们的工匠日夜琢磨,就是要让它更高效、更稳定……”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人依旧半信半疑。

    与此同时,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也在议论着这新奇的蒸汽机船。茶馆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围坐一桌。“听说了吗?那蒸汽机船要建厂量产了,咱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入个股?”一个中年商人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犹豫。

    “可别瞎闹,这玩意儿靠谱吗?要是投了钱打了水漂,可就血本无归了。”另一个人连忙摆手,神色慌张。

    “但要是真成了,这利润可海了去了。长江航运,那是多大的生意!”又有人在一旁附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在城东南的一座深宅大院里,歹善正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下属的汇报,嘴角微微上扬。

    他作为清廷头号战犯,不被赦免,只能软禁在家,不得走出宅院半步,但这并不影响他读书看报,及时接触外界信息,从事相关投资活动。

    歹善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蒸汽机船,乃是大势所趋。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只看眼前得失。本王却要在这新事物上押上一注,日后这金陵的航运权柄,说不定老夫也能有一定发言权哩。”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辉煌图景,那是一个由蒸汽驱动的新时代,而他将站在浪潮之巅,掌控着无尽的财富,至于那些曾经的敌手,如曹格之流,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崛起,却再也无力反抗……

    对比歹善的老奸巨猾,曹格确实又慢了半筹。一来,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去,以为家庭财富的积攒就是买田置地,而不是通过工商金融行业挣钱。

    二来,曹格现在遇到了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考虑家业发展。

    他的嫡妻博尔济锦氏怀有身孕,这次也跟着来到了金陵,但博尔济锦氏曾经委身于渝亲王阿济格,不可能把她接回来,仍旧做自己的嫡妻,这对曹格的侧福晋吉尔岳岱氏也很不公平。

    要知道,吉尔岳岱氏很早就随着曹格南下,陪着曹格度过了那些最为阴霾的日子,若是地位仍旧不如博尔济锦氏,以后还有哪个妇人敢对曹格死心塌地?

    曹格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博尔济锦氏带回家,而是在外城某处小胡同里,购买了一栋小院,把博尔济锦氏安置了下来。

    博尔济锦氏尽管心中委屈,却也不敢表示抱怨,对比渝亲王府中死去的那些人,她能在穆济伦的长刀下,侥幸逃过一劫,已经算是逆天的气运了。

    从今往后,她只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长大,她也就有了终生依靠了。

    除了这些令人糟心的家事,渝亲王府被血洗一事,也令曹格忧心不已。

    他当时出于义愤,参与屠戮渝亲王阿济格一家人,显然引起了新民帝周进及整个内阁的不满。

    这起血案的带头大哥穆济伦,作为前往关外的副使,居然没有得到新民帝周进的召见,便是一例明证。

    不仅如此,经由新民帝周进提名,还罢免了穆济伦的议政院大臣职务。而另一位参与者西讷布库,也同样遭到了免官处理。

    议政院院长张安世,作为全权特使,控制局面不力,据说也遭到了新民帝周进的批评。

    张安世已申请辞职,目前在家赋闲,等候朝廷的进一步处理。议政院暂由柳芳代理院长一职。

    要知道,张安世、穆济伦、西讷布库等人,都是跟随新民帝周进一路走来的旧部了,都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惩罚,更不用说曹格这号半路投靠的人了。

    张安世还好,他乃两榜进士出身,这次即便因管理不力,栽了一个跟头,以后也有许多起复的机会。但他曹格可就惨了,如今清廷已经没了,女真八旗也成为了昨日黄花,若是就这样被剥夺爵位,罢黜为民,他曹格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就这样,曹格一直在家中站立不安,等候时间长达半月之久,这才得到了一次宫里头的召见机会。

    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周进高居御座之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殿下跪着的众人,眼中满是怒火。

    “阿济格这厮犯下了滔天大罪,自有大周律法裁决,你们这些人为何竟敢动用私刑?眼里可还有王法!”周进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大殿内回荡,震得众人头都不敢抬。

    穆济伦、西讷布库、索尼、遏必隆、曹格、吴克敬等人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磕头求饶。

    “皇上恕罪!臣等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往日的威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进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如今蜀地大乱,西王张敬轩、闯王李鸿基等人在那里兴风作浪,朕要你们戴罪立功,前往武昌,听候新编鄂军总兵李信的调遣,前去征讨叛贼。若有不愿者,免去身上本兼职务,十年内不得叙用!”

    众人心中一凛,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若是放弃,十年的仕途就毁于一旦。

    索尼率先表态:“臣愿前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遏必隆也连忙附和:“臣亦愿往,定当拼死杀敌,报效皇上!”

    西讷布库和吴克敬也紧接着出声请命。

    曹格偷偷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穆济伦面无表情地跪着不动,其他人都如此踊跃,心中暗自权衡。他虽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十年不得叙用的后果,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说道:“皇上,臣愿出征,为皇上分忧!”周进微微点头,目光中看不出喜怒。

    “好,既然如此,你们便速速准备,即刻启程前往武昌。若能平定蜀地之乱,朕自然会论功行赏;但若是有谁敢临阵脱逃或消极怠战,定斩不饶!”周进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了众人的头顶。

    众人领命退下后,曹格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知道此去征战危险重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而穆济伦则站在一旁,眼神深邃,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这一场出征,究竟是他们的救赎之路,还是另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暂且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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