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兰草从起初的幸灾乐祸，到现在被汤小秋影响到有些慌了。
她私下问过姑母，姑母却回答她，“六爷的事情你少问，你只是个下人。”
“六爷不想让汤姑娘知道的事情，你要牢记在心里，不然……陈嬷嬷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小兰你要记得，咱们是下人，主上的事情，切记不要掺和。”
李嬷嬷伺候了季六爷很多年，看着他从一个快死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抛弃，再浴火重生。又一步步踩着铺面刀刃的路走到现在。
她更知道，季六爷其实心里是有汤小秋的。
只是，这个人不擅长表达，因为没人教过他要怎么说。
因为从前那些人，视他如累赘、如尘埃。
李嬷嬷更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故而更不敢乱说什么。
她只是叮嘱兰草，“你要好好照顾汤姑娘。”
只是，兰草终究不是李嬷嬷，她完全不懂季六爷的想法。
“姑娘。”
兰草劝汤小秋，“你别怕。”
可是，这句话她都说的磕磕碰碰的。
这几日，她和汤小秋看着不少容貌出众的姑娘，一个个的被赶出去。
这群人哭的声音凄惨，连兰草都夜里做噩梦。
夜侍卫是个比季六爷还要冷淡的人，他看着这些姑娘的哭闹，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甚至说出，“别死在六爷的院子里，否则，你家里的人就要给你陪葬了。”
虽是外室，可这些女子，大部分心里都是爱慕季六爷的。
其中好几个都是汤小秋和兰草眼熟的，她们安分守己，恨不得对季六爷掏心掏肺，可是结果却是这样。
汤小秋失眠了……
她既没有出众的容貌，在床榻上大多时候，都是被动的一方。
她有什么能被季六爷喜欢的？
因为府内闹的鸡飞狗跳，故而汤小秋也没办法去看母亲。
直到朱氏跑到府内来传话，“姑娘，你去瞧瞧太太吧！”
汤小秋也顾不得规矩，更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给赶出去，她匆匆地跑出了府邸，然后看着母亲奄奄一息。
“秋娘，我们家秋娘……”
汤小秋握着母亲的手，眼泪簌簌而落。
她只有母亲可依靠了。
“太太这几日一直昏迷着。”朱氏也在一侧哭着，“老奴请了几个大夫，他们都说，太太怕是熬不了一个月了。”
可是于姨娘不甘心离世。
于姨娘知道，若是自己不在了，女儿也会跟着自己走。
可是，她的女儿还年轻，她不想女儿那么早早的就跟着自己上了黄泉。
用大夫们的话说，于姨娘如今还能活着，全是菩萨保佑。
她想活，一直在咬牙受苦坚持着。
“母亲，母亲……”
汤小秋握着于姨娘骨瘦嶙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如果太疼了……”
如果太疼了，就不要熬下去了。
这句话，她到了嘴边却依旧说不出来。
她舍不得失去母亲，可又不想母亲受苦。
过了许久，汤小秋还是哭着说，“娘，如果太疼了，咱们就不坚持了，咱们就不坚持了。”
“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即使没有孩子，即使没有男人。
她也会苟活下去。
这几日季同知都不在府内，汤小秋也大胆的没有回去，她伺候在于姨娘身边，想着陪伴于姨娘几日。
直到这一日夜里，兰草匆匆的来请她回去。
“姑娘，六爷今日来院子里，说是找你。”
“奴婢没有告诉六爷，这几日你都没回去，只是说你出去赏荷了。”
“姑娘，哎哟我的姑娘，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六爷。”
朱氏瞧着半梦半醒的于姨娘，也劝了一句，“姑娘你放心回去，这里有我呢！”
汤小秋几乎是被朱氏和兰草半推半劝的带了回去。
“秋娘！”
季同知神情里带一丝笑，“我这几日去了宫里，带了一些吃食给你。”
他记得汤小秋喜欢吃甜食，故而特意去了一趟宫里，带了一些点心回来。
这次，季同知办了不少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找了季凌和周太医再三确认，“十八岁能有身孕了吧？”
季凌瞪圆了眼，瞧着自己的皇兄，无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
反而是周太医笑着回答，“是。”
等季同知离开，周太医的笑意才淡了下去，他对季凌说，“都说齐王殿下是个冷心的人，可下官瞧着不是。”
“都说齐王殿下心里没有纪家姑娘，故而即使定下婚约，也拖了这么多年。他啊，哪里是这样想的？”
“他只是担心，纪家姑娘身子骨还没有长开，不适合有身孕。”
季凌没有说话。
因为周太医只猜到了一些，而并不是全部。
他的六皇兄心里，压根没有纪首辅的女儿，定这门亲事，也是被迫的。
纪芙蓉既骄纵又蛮横，骨子里瞧不上武夫，私下还养了面首，是个无法无天的女子。季凌能知道这些消息，他的皇兄肯定也知道。
只是，皇兄没有闹的太难看，无非是因为朝堂如今不稳。
还有皇兄怕父皇再一次的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纪首辅和边境的那几位虎视眈眈，故而，为了皇家和父皇，皇兄默不作声，依旧当所有人眼里的莽夫。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兄已经有了心上人，故而纪芙蓉做什么，皇兄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
他一想到皇兄每次有什么问题都问夜澈，便觉得皇兄的情感之路，或许……没那么安稳。
……
季凌和周太医的话，季同知根本不知道。
他瞧着烛火光下，双眼红肿的汤小秋，也是一怔。
“这是怎么了？”
他的笑容渐渐敛去，脑海里又想起夜澈跟他说的话。
这府内的女子们无法无天，连江玉书那样的人都敢背地里欺负汤小秋，故而，他想都没多想，让这些人全部都离开了。
府内的女子，大部分都知道他的身世。
这些人大部分是纪芙蓉送来的，有些图的是权，有些人图的是钱，更有不少人，是想从他的身上得知当今陛下的身体情况。
他故作糊涂，却不是真的糊涂。
她们的喜欢，廉价的很，说丢弃就能立刻丢弃。
“谁让你受委屈了？”
季同知坐在秋娘的身边，抬起手抚摸她戴在头上的的木簪，眼里的戾气却怎么也压不住了，“告诉我，我……杀了她。”
“秋娘，别怕，有我在。”
汤小秋此时担心母亲的身体，心里更是六神无主。
在听见季同知的话后，她终究是没控制住情绪，抱住眼前的人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