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麒麟儿,你没事儿吧?”
朱常淦刚回来,就见襄王走了过来,担忧不已,“他们就是一群土匪,你和他们争什么?让你拜堂成亲,就拜堂成亲,晚上吹了灯,不都一样吗?先活下来再说。”
“更何况,伱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这一点又不是想更改就可以更改的。”
朱常淦点头,左右看了看,“要不然,我把你送回襄阳吧……”
如今在这山寨之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分量,他自己风险其实算不上多大,而且还有目的没有达到,但他却想让襄王尽快脱离现在的境遇。
“怎么能回去?今年若是无法入京,以后恐怕更难入京了,就这么回去,我这一辈子都不甘心。”
“……”朱常淦突然怔住,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入京?
如今大明各地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官逼民反,他们两个即便是逃出去四望山,还有李自成、刘国能、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这些反贼。
如此危险境地,你个老毕登竟然不退,反进?
如果是崇祯在这里的话,肯定能明白过来。
说起来,朱常淦对于这位襄王爷的感觉,或许还没有崇祯的更亲近。
毕竟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位便宜老爹对自己极为看不顺眼,反倒是与崇祯交换身体之后,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了起来。
特别是崇祯准备科举之后,双方才接触的多了起来,但自己每每都是夕阳西下之后,才与襄王有所交集,反而不如崇祯与襄王更亲近。
朱常淦本想问问缘由,眼睛的余光看到远处有人影经过,只能噤声。
两人一夜无话。
……
翌日清早,天光还没有完全亮,就听着外面突然响起“呼呼~”的声响,朱常淦睁开眼睛,发现远处有人在练枪。
铁枪划过空气,发出轰轰的声音。
这早已经成了红娘子的风雨无阻的习惯,襄王和朱常淦虽然没有按照红娘子说的,搬到对方隔壁,但终究还是搬到了离着不远的地方。
因为红娘子的意志无法驳回。
襄王还在睡觉,朱常淦悄悄起身,看向外面女子练刀的模样。
夏日的早晨,有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女子一身戎装,她周遭竖起十几个木桩。
手中的铁枪如龙,划破空气,刺风如虎吼。
身姿变幻如电,每一次刺出,都如爆发出一声巨响。
木屑四溅,木桩瞬间被扎穿,猛地一拧,便碎裂开来。
枪势勇猛霸道,不由令朱常淦心中浮现异样,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其后女子的身形再次变幻,单手持枪,如鞭甩在木桩之上,触之即断。
一条银枪在她的手中,就像是女工手中的刺绣一般,上下翻飞,有张有弛,有急有患,却又令人眼花缭乱。
紧接着,枪尖如瓢泼一般朝着身前递出,将几个木桩给,红娘子才停了下来,胸膛起伏,额头上的细汗密布。
直到这时,她身后的数个木桩轰然坍塌,裂成一块块。
朱常淦瞳孔猛缩,嘴巴大张,“竟然还能这样?”
直到对方冲着自己看过来,他才猛地回神。
“祝夫子对武艺也有一定的研究吗?”
“不曾,以前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如此练武。”朱常淦如实的说道:“你不怕别人将你的武艺给学过去?”
红娘子笑了笑,“别人看你写字,写文章,就可以将你的文采给学过去吗?”
“那倒不会。”
“练武和你们写字、写文章一样,从来没有捷径,不是看一眼别人练武,就可以学会的。不下一番苦功夫,不去补足长处、弥补劣势,怎可能融会贯通?”红娘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朱常淦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看到不等于知道,知道不等于可以做到。”
红娘子闻言目光闪了闪,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我这还有机会练武吗?”
红娘子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你能发挥好你的文采,便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何必去练这低人一等的武艺。”
在宋、明两朝,在整个社会面上,文人都有着优越感,虽然不知道这种优越感是谁给的,但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想装点成文人雅客的样子。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往往会在自己的房子里面买一些字画挂起来,装裱自己。
民间同样如此,乡绅、地主往往家里也挂一些字画,求不来达官贵人的,那就求县太爷、举人的。
两人没说几句,红娘子便转身离开了,她要回去梳洗一番,准备处理山寨的事物。
随着近几日数千人加入山寨,寨子里面的事情也陡然多了起来。
朱常淦回去蒙头继续睡。
少顷,万丈金红光线在东方尽头升起。
……
等崇祯与朱常淦交换身体,再次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出现在四望山的时候,其实也有许多人在盯着他。
在这些人的眼中,这几日这位祝夫子教授娃娃们的课程全然是些忠君利民的儒家思路。
这让这群造反的人感觉,这不过是迂腐的儒家思想而已,若是一味地忠君、利民,他们又为何造反?
他们许多人更希望有人教孩子们一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这样的思想。
站的位置不同,利益不同,立意也就不同。
对于此事,山寨之内也有所讨论,但终究在红娘子和李岩的力保之下,偃旗息鼓。
崇祯对这帮孩子,也是没有任何的敷衍,他觉得夫子这个职业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哪怕自己仅当一天先生,也是要对得起这些孩子。
能教授这些孩子识文断字,让他们明白往圣的道理,就是对国家,对大明好。
崇祯给这些孩子讲古往今来的名臣良将,讲他们的忠义,讲他们的坚持,以这类人来启蒙他们。
他相信对于还在蒙学阶段的孩子来说,这种力量终究将影响他们一生。
中午的时候,李岩来找崇祯。
“祝兄,似你这样,是要朝着大儒的方向教这些孩子吗?”
崇祯白了他一眼,“并非是塑造什么大儒,而是要他们学道理,让他们明白古往今来只如此。”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什么叫做继往圣之绝学。”
“可你知道,这些东西这些人是不爱听的。”李岩忍不住叹道。
“道理从来都不是人喜欢听,才成为道理,而是有人信,有人做了,才慢慢形成道理。我只是告诉娃娃们一些圣人的道理,具体怎么看,怎么做,还是看他们自己。”
“……”李岩沉默,拧眉看着崇祯,良久只能起身离开。
这人比想象的还要纯粹,还要执拗。
等李岩一走,崇祯啐了一口到地上,“亏你只是一个举人,真要让你进了朝堂,也不过是同流合污之徒。”
然后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可随着明廷将满清鞑子赶出关,歼敌四万余人的消息在山寨里面渐渐蔓延,众人看着崇祯的目光再次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特别是三当家,闻听此消息,身形猛地一颤,如被雷击,“又被他言中了,这怎么可能?”
满清鞑子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满万不可敌吗?
怎么就输了,而且……还输的这么惨?
三大家早饭都没有吃,问四当家手里要来了那份大明时报,虽然他认不全字,但捷报两个字却是认得的,鞑子被斩首四万余也是认得的……
他又找来与自己相熟的人,给自己念了一遍,上面完完整整地讲述了整个战局,甚至其中的一些细节,几乎与那位祝夫子说的一模一样。
三当家耳内轰鸣,不住干咽唾沫。
自从昨晚的事情之后,大当家没有找他,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反而越加严重。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重视这位祝夫子,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又极大的低估了对方。
这位祝夫子竟然能在千里之外,洞悉满清入关的人马,行进的路线,为何败局,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被明廷所俘获,甚至从哪里出关……全都一致无二。
等送走这位相熟之人,三当家整个人都不好了。
山寨里面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运筹帷幄之中,决算千里之外。
这种只出现在戏文之中的人物,如今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自己却得罪了对方,这让他如何不又惊,又惧?!
怎么办?自己要直接弄死他,还是……
……
今天陪老爹去看病了,可能要做手术,所以只能更新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