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日就赶回了梁府。
梁四爷正和苏氏一起吃午膳,他扒拉着盘子里的菜不悦道:“怎的又是这些?这点肉片也能算肉吗?其他房里也就吃这些?”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四爷,大厨房里今日的膳食就是这几样,厨房管事的说了,公中的份例就这么多,如果想吃些好的,可以在自己院子里开小灶。”
梁府的规矩一直如此,大厨房只按份例做定量的吃食,每个院子里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做什么,只要不花公中的银钱,自是没人去管。
可梁四爷却听不得这个,将手中的筷子一扔,训斥道:“那你不会去小厨房添几个菜吗?天天吃这些,我嘴巴都快淡出花儿来了。”
那丫鬟搓着手,求救似的看向苏氏,嘴边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苏氏意会,也没兴趣为难一个小丫鬟,随即挑了菜里的几片肉到梁四爷碗中,劝道:“你为难一个小丫鬟作甚?我们院中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若是日日再大鱼大肉的吃,你那烟还抽不抽了?翼儿的书还读不读了?”
梁四爷烦躁地重新接过筷子,还想再骂两句,就见那婆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边跑还边说:“赶上了,赶上了,苏老爷知道四爷和四夫人喜欢一品鲜的鱼脍,这不让奴婢紧赶慢赶地送了回来。这都是现捞的鱼,最是新鲜不过了。”
说完,忙将手中的食盒献宝似的端了上来。
“还是我爹想着我们。”苏氏觉得在夫君面前长了面子,忙重置了席面,将鱼脍推到自家夫君面前。
梁四爷看着那鲜嫩的鱼脍,再大的火气也消失殆尽了,但碍于脸面依旧绷着个脸夹了一块。
那婆子见两位主子现下心情正好,忙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居然是四块马蹄银,一块马蹄银重五十两,四块就足有二百两。
白花花的银子一亮出来,苏氏和梁四爷都停下了筷子。按说梁四爷生在梁家,什么样的富贵银钱没见过,可这人一穷志就短,他盯着这几块马蹄银半天都挪不开眼睛。
还是苏氏先反应过来,指着这银子问道:“这哪儿来的?”
那婆子将银子往主子面前推了推,笑道:“苏老爷说这是白家给的定钱,若是四爷肯帮这个忙,事成之后还有这个数。”她伸出两个手指头正反比了比。
“两千两?!”梁四爷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如今他们四房一个月的月例不过四十两,这两千两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氏拿着那马蹄银掂了掂,心中也乐开了花,但她还没完全昏了脑袋,忙问道:“那白家可有说到底要我们怎么做吗?”
那婆子想了想答道:“白家人说只要四爷想办法将表小姐骗出府去,让白家人有机会与她单独聊一聊,不管事后表小姐愿不愿意嫁入白家,这两千两都会如数奉上。”
“只要这样?”梁四爷笑了,这白家可真是人傻钱多啊,只要不是逼着宁筠那丫头嫁过去,事情都好办得很。
可事实证明,这钱还真没那么好赚。
自打苏宁筠回了梁家,几乎就没出过府去,任凭苏氏多番诱惑,她都不为所动。一晃过了四五天,苏家让人来催了好几次,这下梁四爷和苏氏都有些急了,这到嘴的鸭子可别飞了啊。
这日,那婆子又从苏家回来,苏氏忙上前问道:“我爹怎么说?”
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她说道:“老爷让我给您这个,让您想办法下到老太爷或者老太太的餐食里,这么一来府里必定大乱,届时,再想办法将表小姐给骗出府去。”
苏氏点点头,随即又担心地看着手中的小纸包说道:“这里头是啥?不会吃死人吧?要是出了人命,我和四爷都得陪葬。”
“不会不会,就是一些让人上吐下泻的药,就像吃坏了东西一样,出不了事的。”那婆子再三保证,苏氏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苏氏借着给老夫人请安,将药偷偷下到了上房小厨房的水缸里。到了下晌,先是梁老太爷和梁老夫人同时病倒,紧接着上房里的几个管事嬷嬷和大丫鬟也跟着上吐下泻,府里立时乱成一片。
梁老太爷和梁老夫人都年事已高,这一下都被折腾的够呛,特别是梁老夫人,身子受不住直接晕死了过去。
得到消息时苏宁筠正带着绿萝在小花园里荡秋千。
苏氏匆匆忙忙地带着婆子闯了进来,神色焦急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快不行了,宁筠啊,你快同我去看看。”
苏宁筠一惊,早上请安时二老还是好好的,不过半日功夫怎么就快不行了呢?她也来不及多想,拉着绿萝就想往上房走去。可好巧不巧,此刻绿萝正玩在兴头上,抱着秋千怎么都不肯走。苏宁筠气得打了她一下,她竟躺到地上哭着撒起泼来。
苏宁筠越急越气,这副样子又把绿萝给吓着了,让她哭闹得更加厉害。
苏氏见此忙上前抱起绿萝边哄边对苏宁筠说道:“母亲房里现在也是乱得很,孩子这么小去了怕也会吓着,要不我在这帮你看一会儿,你快去快回。”
苏宁筠有些犹豫,但想到气息奄奄的外祖母,回头看着一院子的乳母嬷嬷,咬了咬牙说道:“那好,就麻烦四婶了。钱嬷嬷、王嬷嬷,你们看好小小姐,若是有事就赶紧去主院寻我。”
见嬷嬷们都点头应是,便带着蕊儿匆匆赶去上房。
梁老夫人病势来得凶猛,府中的郎中又是灌药又是施针,折腾了半晌人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老头子呢?他怎么样了?”
二夫人王氏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安慰道:“父亲吃了药,刚刚睡下,郎中说父亲身体底子好,没有性命之忧,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就是您,这次亏空的厉害,要好好调养一番。”
梁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忽地又想到屋里那些陪了自己多年的丫鬟婆子,又问道:“那我屋里那些人呢?他们可有事?”
王氏又道:“已经去外面寻了郎中给他们瞧过了,其他人都吃了药已无大碍,就是李嬷嬷年纪大了,平素身子骨就不太好,这次病得有些厉害,现在郎中还在给她诊治。”
李嬷嬷当年是梁老夫人的陪嫁大丫鬟,打小就陪在她的身边,后来也是许给了府里的管事的,嫁人之后依旧在她身边陪着,情分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听到李嬷嬷现下不大好,梁老夫人又忧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一下子院子里的人都病倒了呢?你们呢?你们没事吧?”
说着,她看向屋中众人,见儿孙们都好好地在屋里守着,稍稍放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