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一脚将草皮踢飞。
刚刚过完年,天气还十分寒冷,戚家为了能让他们在冬日里练球,特意学了皇家球场的做法,也在自家球场下面铺设上了火龙,才能让这片球场上生长出绿茵茵的青草。
殊为不易,且花销很大。
平日里兄弟们都极是爱惜,今日……
连最沉稳的齐鸣,都烦躁了。
“我搞不懂,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参加?!”
齐鸣踢飞草皮后,郁气丝毫没解,反而因着心疼更加燥郁。
冲戚浩吼回去。
“我们踢翻了高文队,以大胜之姿彻底退出赛场有什么不好?平日里踢踢只当是锻炼身体、只当是个玩兴趣致,有什么不好?干嘛非得立出去被人当靶子?!”
他们忍受了多年的憋屈,还没受够吗?
戚浩看着那块被踢出来的草坑,火气也往脑门飘。
本就严肃的脸,更严厉了三分。
“我们那不叫大胜之姿!如果我们不敢再参赛,那一次的荣耀也会被彻底抹除!”
还会被踏舞队给抹黑。
踏舞队绝对会抓住时机,说火武队赢的那场、是动了什么手脚之类赢得并不光彩。
“可输了呢?”齐鸣反问。
戚浩撇过脸,咬住牙关不回答。
输了,只会被传得更难听。
这也是小军师让他们参赛的主要原因,小军师想保住他们的声誉。
“别吵了,去找小军师问问清楚吧。”
实则也想吵吵几句以发泄发泄郁气的队员们,见队长和副队长先吵成这样,反倒纷纷建议起来。
小军师只说了支持他们下场比赛,可其它的什么都没说,总不能真是想让他们下场去输一输,好让踏舞队找回场面吧?
正好,他们也想去看看赵云义。
听说是醒了,只是万一他们真的抽到第一个下场,这个门将能不能用就不清楚了。
不能用……
等他们偷偷摸摸、七拐八绕,终于混进西南侯府、见到赵云义的时候,就彻底死了让赵云义守球门的心。
赵云义已经恢复了正常。
除了身上还有些冻伤未能痊愈之外,仗着年轻,已经活动自如。
就是瘦了一大圈儿,瘦出了大眼睛、高鼻梁、国字脸,瘦出了俊模样儿,也瘦得差点儿让人没有认出来。
还因病体初初恢复,以及突然暴瘦,正在与卫一对武,重新学习掌握力道。
这怎么下场?!
正在庆贺赵云义康复的火武队,高兴之后又瞬间蔫了。
他们之前的门将,都是从队员里临时抽取,轮换着来。
如果是赵云义当门将,他们还多三分信心,现在,连这三分都没有了。
“嗳嗳嗳,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能行的!”
赵云义一见他们这么不看好自己的样子,不乐意了。
“我就是为了能参赛才赶紧好起来的,苦药汤子一碗灌一碗,还在努力练习,你们怎么能这样?!”
没多给点儿信心就算了,居然还拆台?
“我们是担心你的身体嘛。”
队员们的脸上重新挤出笑容,去陪着赵云义对练。
戚浩则去到坐在廊下、裹得像个小粽子的晏旭身边。
看看一直在翻看兵书的晏旭,突然心里又重新有了信心。
他问晏旭:“你信我们能进半决赛?”
戚浩信自己队能再次将踏舞队踢翻,但如果头一场遇不上踏舞队,而是被安排着与强队对撞,那他们赢的机率就会变得很小。
抽签,是能被有心之人给安排的。
“你们的任务是练习,再到入场后全力发挥,做好你们该做的就可以了。”晏旭微笑着回答。
晏旭这几日都在研究卫队们搜集来的信息,关于其他队伍的全面信息,以及那些队伍过往的赛绩、人员的成分等等。
队员们该做的就是如何踢好球,他该做的就是如何让队员们踢好球。
“如果我们头一场就遇上皇家队了怎么办?”戚浩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晏旭觉得戚浩完全是多虑了。
他翻着手中的兵书,头也不抬地回答道:“20支省队,京城文武官员家的少年有四队,皇家一队,共25支蹴鞠队伍,必有一队会放空。”
初赛的抽签,通常都不会被人做手脚。
毕竟众目睽睽,且是所有参赛队伍都会各派一人、排队上台抽取,不容易被做手脚。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抽到空签直接晋级半决赛?”戚浩牛眼瞪大。
“不,”
晏旭终于放下书,奇怪地侧仰头看他:“我的意思是,25:1的概率,你们几乎没可能第一场就遇到皇家队。只要不遇到皇家队,你怕什么输?”
“再说了,遇到又如何?只要你们不畏首畏尾,放下所有的顾忌和担忧专注地去踢,输了也不丢人。”
敢跟皇家队叫板,输也是赢。
戚浩闻言,心也落回肚子里。
只要小军师说放开了踢,那他们就放开踢就是了。
只是他刚要转身去练球之际,又听小军师唤住他。
小军师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些队员会被分开?”
这话问的……
戚浩站住脚,一拳握住,捶向自己的胸口,压住自己的心脏,铿锵有力道:“时刻准备着。”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准备上战场的。
现在,他们二十个队员中,除了罗浩外,其余人都还有父兄等亲人在战场,也同样是除了罗浩外,十六岁加冠后就成了亲,如今还有了子。
都是在为了那一刻做准备。
因为他们这队人,都是边军的亲人。
他们和他们的祖辈们一样,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或让自己的后人们恩荫着加入禁卫军、城防军等等。
身为边军后人的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血战沙场、马革裹尸。
而除了戚浩、罗昆、齐鸣、宁固等几人的归属是东北军之外,其余的,就是正北、西北、正南、东南、正东边军的。
只要朝廷允许,他们,就会立刻朝着前辈们曾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飞奔,义无反顾。
至于现在积攒下的兄弟情那些……放心中。
晏旭偏开了头,鼻头发酸。
无数的人想为了国朝战死,却连好好去死上一死的机会都不容易有。
想好好种个地、想好好读个书、想好好当个兵士、想好好做个官、想好好做个将军……
最简单的愿望,却是最难实现的。
晏旭按了按侧鼻梁,侧回头,看戚浩。
“你们当下该做的就是踢好球,去吧。”
管不了未来,就管好当下,管好当下该做的每一步。
做好了,也许,这一步一步,就是攀上愿望的台阶。
戚浩狐疑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
总觉得:这个小军师的话里、包含着太多自己解读不了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