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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第 614 章

    尸妖仰天狂嚎,从它口中喷出了一道黑绿色煞气,浓郁得近乎形成了一种液态,天地间那股诡异的煞风再起,腥臭无比的气味裹挟其中,如潮涌一般崩腾而来!

    秋意泊想到方才一直闻到的臭味儿就是这家伙的口臭,真是恶心透顶,他屈指一弹却邪,只听得铮铮铮三声,第一声沙哑轻微,第二声有轻寒之气弥漫四周,第三声则如天地初明,三圈无形音波弥漫而出,那黑绿毒潮与之相撞,那泼天之势居然在瞬间停顿下去,转而随着那铮然剑鸣一道反扑向那尸妖而去。

    剑鸣与尸妖相撞,只听铮得一声,尸妖那如同蛇类的鳞甲上居然出现了一片刺目的划痕,鳞甲寸寸翻裂,第二道剑鸣已至,暗红干枯的血肉横飞而起,尸妖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第三道剑鸣紧接着将它一臂卸下!

    森然白骨在断肢处隐现,空气中又添血色,秋意泊轻嗤一声,一手微抬,一道青霜之芒乍如弦月而出,所过之处如断浪分海,诸般血色皆就此而落!

    尸妖哀鸣一声,巨大丑陋的身躯在此时出现了一道骇然的裂缝,弦月自它身后化为了虚无,又成就清风万缕,污血如雨,簌簌而下。

    千机伞支起,如注血水自伞尖滚滚而落。

    秋意泊神色显得平静而淡然,带着一种微微的笑意,就像是与好友相约的风雅郎君廊下听雨一般。金虹道君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伸手,几近于无色的剑意温柔而缱绻地在他指间如春风划过,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那般温柔的剑意居然能有如此的威势。

    再看那尸妖,尸妖赤血六瞳死死地盯着秋意泊,触手自它断肢出长出,将它身躯修补,竟然在几个呼吸之间将伤处修复如初!秋意泊有些讶然,不过转念一想丧尸原本就是科技与狠活,眼前这可是修真丧尸,那就是科技与狠活外加玄学的史诗级叠加,怎么就不能恢复了呢?

    那就……让它不能再修复就可以了。

    淡淡的青芒在空中显现,如云如雾一般在空气中游曳着,轻灵自在,又如游鱼矫龙,恣意遨游,秋意泊仿佛存在那里,仿佛又已经融入了天地,乍一眼看去,竟有自然之感。

    金虹道君虽非剑修,却也能看出来这剑诀的不凡之处——看似散漫,却有一股锋锐无匹的洒然疏狂之意。金虹道君心想,怨不得有人说名剑如美人,今日他观秋长生之剑意,亦觉剑意如人,风流入骨。

    这一瞬间,尸妖已经扑向了秋意泊,金虹道君微微摇头,长生剑诀已成,不会叫它近身,果然那些剑气在尸妖扑来的这一刹那,一改洒脱之姿,锋芒毕露,飒然而去!只听叮叮叮几声,那剑气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将尸妖在刹那间搅得四分五裂!

    血雾弥漫。

    金虹道君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确有惊艳之感。正打算看个清楚,却见秋意泊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屏障之内,那表情,就跟吃了败仗逃回来的一样,他还未开口,就听秋意泊道:“我去,师叔,外面太恶心了!”

    “还好我溜得快!这种情况有伞和没有伞根本没有区别!”秋意泊说着,转而手指一动,凝出了一道水柱开始冲洗千机伞,“……这尸妖是臭水沟子变的吧?今天不洗干净谁也别想跟我回去……”

    莫说是他那把伞,连他用的却邪剑都在被冲洗之列,秋意泊眉间一动,把外套也给脱了,扔了不算,还要逼逼:“噫,师叔要不我们换个道界吧?这道界恶心成这样,谁要待啊!……早知道我就不该偷懒,仗着境界也无所谓一件法衣——这衣服是不能要了!”

    “……”金虹道君缓了缓,没有说话。

    秋意泊见他不吭声,有些奇怪地回头去看:“又活了?不至于吧?我把它的神魂都搅成粉末了,这都能活?……算了算了,这么恶心我是不出去打了,方便点吧!”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金虹道君忽地发现阴沉昏暗的天空变得明亮了起来,一圈细小纯透的火焰自秋意泊脚下蔓延出去,春风野火一般在刹那间将肉眼可及之处尽数吞没,所过之处仿佛有细微的爆裂声而起,又有无数阴影在火焰中扭曲翻滚,须臾之间,那些阴影又如流沙一般簌簌而落。

    秋意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们快走吧!”

    “来都来了。”金虹道君摇头道。

    秋意泊:“……也是。”

    天可怜见,为什么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从普通人变成修仙大能了,还是对‘来都来了’这句话毫无抵抗力啊!

    金虹道君一手负于身后,瞧着很是闲适从容:“这么简单就死了?”

    秋意泊随口道:“应该吧?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才刚摸到阳神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利索,空有个力道,连天地法则都只靠本能掌控了这么一点,师叔你指望它能有多厉害?”

    金虹道君含笑道:“长生真厉害。”

    “你夸我也没用。”秋意泊重新换了一件新的外衫,“再不走我真的要吐出来了。”

    金虹道君失笑,“走吧。”

    两人也没有太纠结往哪个方向走,道理很简单,就捡灵气密集的地方走,过去要么是修士要么是尸妖,走错了大不了就是杀尸妖呗。这荒郊野地的,逮个人来问,万一又遇上尸妖伪装的修士呢?有这时间浪费还不如自己走。

    淡金色的屏障一直笼罩着他们,金虹道君指了指屏障:“不收起来?”

    秋意泊解释道:“一次性的,收起来也是废了,还不如就这么放着,挡一挡怪味儿也好。”

    金虹道君道:“长生真是太奢侈了。”

    “……?师叔,你没事吧?”秋意泊斜眼看他:“一个教我用无定奇霞制香,无定真泉泡茶的人,居然说别人奢侈?!”

    “那我可没有用锁光阴酿酒。”金虹道君慢慢地说:“也没有用无涯仙芝炒菜。”

    “你那是没有吗?”秋意泊给了他一个‘你别装了’的眼神:“要不师叔你发个天道誓言?你发了,我今天晚上就把我的库存全给你。”

    “我不敢。”金虹道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随着二人离那灵气聚集之地越近,天色就越好,地上也能看见一些枯草枯木了,等到终于见到一抹绿意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道城墙。

    一道高耸入云,囊括视野所及的城墙,两人侧目而视,居然都看不到城墙的边缘在哪里。城墙用巨石垒造,上面布满着斑驳的金色的符文,想必就是此界修士所建立的屏障了。

    秋意泊摇头道:“感觉不那么容易进去。”

    “自然。”金虹道君颔首,这是当然的事情,方才他们见到的那个黑衣青年,瞧着也是言笑晏晏,还会说笑,结果是个阳神境界的尸妖,且听它胡言乱语,大概就能猜测它所说的话就是它吃过的人身上习得的。有这样的尸妖在,谁敢随意放他们入城池?

    果不其然,有一道声音问道:“两位道友从何而来?!”

    秋意泊扬声道:“我二人游历途中,被卷入了这魔域之中,不知如何验明正身?”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阴测测地说:“道友可触碰前方照妖镜。”

    秋意泊一听就笑了起来,他见金虹道君望来,便解释道:“之前去过一个道界也有这么一个照妖镜,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家祖上还有人与妖修结为了道侣。”

    金虹道君:“嗯?然后呢?”

    秋意泊耸了耸肩:“差点被人拦在门外了呗,当我是人妖混血,还把我骗到拍卖会上要买我回去当炉鼎呢。”

    “那想必结果不太好。”金虹道君笑道。

    “确实。”秋意泊想了想,也跟着笑:“亏得那时那道界的道君不在,否则我可能就要丢掉半条命了。”

    “长生运气一向不错。”金虹道君调侃了一句,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这运气我给你要不要啊?”

    金虹道君居然还想了想,笑吟吟地说:“好啊……这般的事情我也没有试过,体验一下也不错。”

    秋意泊道:“那你别进去了,一会儿就在城外待着,回头要是尸妖来抓你,你也千万别反抗,说不得把你拎到尸妖老巢里头,师叔啊,你看啊这尸妖只剩下生存的本能了,除了吃就是繁衍……”

    金虹道君:“……倒也不必。”

    “噫。”

    两人依次到了城门口拜访的一个血迹斑斑的法宝面前,金虹道君率先甩了一滴精血上去,那法宝散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看着挺宏伟正大的,金虹道君笑道:“看来我家祖上恐怕无缘与妖修结为道侣过。”

    秋意泊随手甩了一滴精血上去,见法宝依旧是散发出金光,道:“唔……可能是这个法宝不太灵敏?我认识个妖修道君,师叔若真的想看看,回头找他玩儿去。”

    “也行。”金虹道君随口就应了。

    城门中人可能是见了这两道金光,皆是放心了不少,提醒道:“还请两位道友入城门。”

    两人并未见城门敞开,秋意泊瞧了两眼,大概明白了原理,径自向前走去,金虹道君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秋意泊嫌恶地说:“噫,这个城门真的好脏……”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城门吞噬,紧接着就是金虹道君,两人眼前景物一变,便见几个修士守在一旁,而他们所站立之处居然是个防御阵法。为首的修士有大乘修为,他见到二人,随即一愣,躬身拱手道:“不知两位道君驾临,敢问名号?”

    金虹道君温温和和地说:“不敢当,我二人游历至此,误入魔域,多谢小友为我二人开城门。”

    “晚辈不敢。”那位真君听金虹道君没有直接告诉他名号,也就没有再追问。如今天地这般惨状,是正道还是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呢?是活人就很好了。

    那大乘真君顿了顿,又道:“晚辈方才还在想今日涂血境为何如此安宁,想必是二位道君诛杀邪魔,这才得以安宁。”

    秋意泊笑道:“都说了,我二人初到此处,就不要绕关子了,直说就是。”

    大乘真君这才解释了一二,大概就是这道界从三百年前为魔域入侵,这种入侵并非是什么其他道界或者魔(邪)修打过来了,而是天生魔煞之气,浸润土地,使草木枯亡,尸横遍野,死去的一切有形体的生物都将为魔煞操控,化为只知道吞噬血肉的怪物。

    这些尸妖若是无人压制,就会无限制的扩张出去,道界中幸存的凡人被圈入了以宗门为首的城池内,勉强生存。至于要解决这魔煞之气也好办,一般而言,魔煞之气出现后会经由一个扩张的过程后,逐渐开始向范围内最强的那个尸妖聚拢,若能杀掉那个最强者,再将魔域清理一番,养上几十年的也就好了。

    这个道界其实真的蛮岌岌可危的,因为这魔煞之气出现的地方不太固定,今天可能出现在凡间无人荒野,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在凡人聚集的城池中,再后天也可能出现在修仙界宗门里。人力有限,这魔煞之气不可能回回叫人发现,可一旦出现就是损失惨重,放任不管更是为祸一方,惨烈无比。

    据说这涂血境最开始是一片凡人的城池,魔煞之气一出现就感染了郊外无数尸体,那时魔煞之气才刚刚出现,也未曾引起修士的注意,还当是有什么妖物作乱,拍去了几个金丹修士解决此事,哪想到这里头早有练气修士死于其中,又经过一番吞噬,等到金丹修士到的时候,那尸妖已经有金丹修为,再重视起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因为那时候天地间魔煞之气频发,众宗门自顾都勉强,哪里能顾得上凡界?

    如果说最惨的还得是八大城之一,这魔煞之气不知道怎么的集中出现了某一处,然后那处刚好有一位闭关的道君,最后那位道君将整座城的修士都吞吃了。

    “那些尸妖就是如此?”秋意泊摇头:“我就说那个煞气有些古怪。”

    “是。”大乘真君有些疑惑:“道君是如何知晓尸妖一名的?”

    秋意泊道:“来的时候遇到个道君,瞧着很是爽朗热情,告知我等在何处,又为我二人指路,不想皮囊里居然是个尸妖,打算半路偷袭我们。”

    那大乘修士一顿,连忙追问道:“敢问道君,那尸妖可是穿着一身黑衣,姿容俊美?”

    “正是。”秋意泊颔首:“怎么,你认识?”

    大乘修士听罢,身后修士等齐齐顿首行礼:“多谢二位道君除我涂血境之大患!”

    大乘真君呆呆地看着他们,眉间一动,居然是喜极而泣!

    秋意泊挑眉,就听大乘真君泣道:“那位道君……本是齐阳宗的灿云道君,为涂血境中尸妖所骗,殒命此处,叫尸妖吞吃后,那尸妖便化作了灿云道君的模样在涂血境中行走,凡遇见它的修士几乎都殒命了。”

    金虹道君问道:“既然它已死,那涂血境……”

    大乘真君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庞,道:“晚辈等这就组织人手,清扫涂血境,再有几十年,涂血境……便可不复存在了——!”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一模一样的疑惑之色。但他们也不曾多言,问这位大乘真君一些问虚道界的所用货币之流就离开了。

    这城名唤广陵,名字十分好听,入内之后瞧着也如同普通道界中的景象一样,只是家家户户大门上都有金色符文,或多或少罢了。这道界用的也是灵石,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寻了个客栈落脚,各自洗漱后叫了一桌席面,两人就聊了起来。

    “师叔,你的消息是不是有误?”秋意泊道:“若真是人才辈出,为何不来清理这涂血境?那尸妖你也看见了,不算是难杀。”

    金虹道君淡笑着说:“长生不是已经猜到了的吗?”

    秋意泊啃了一口苹果,含糊地说:“八成是有更要紧的地方要处理吧……刚刚那个真君倒也不至于骗我们,可能这种级别的尸妖太多了,来不及处理。”

    金虹道君垂眸细思一二,随即笑道:“当真是一片浑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金虹道君自然不会说如秋意泊这般厉害的道君少见,毕竟那尸妖确实算不得强,这道界都能有道君死在这里头,多少是不怎么缺道君的,没人来管这涂血境的原因太多了,他们两只是来探一探秘境虚实的,并不打算掺和里头的浑水。

    有时候,就是因为道君太多了,反而坏事。

    “咄咄咄。”门被敲响了,两人同时侧目看去,金虹道君扬声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那青年容貌普通,眉目冷肃,化神修为,他负剑入内,手捧一锦匣,道:“两位道君,此物乃是我家主人赠予两位道君的谢礼,还请笑纳。”

    两人就是怕被人盯上,入了城也不是老老实实用脚走路的,他们随机找了一家客栈,想是有人来找他们也得耗费一点时间——毕竟这座广陵城中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秋意泊反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乃是广陵城主,绝弦真君。”黑衣青年说罢,将锦匣恭敬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后就告退了。秋意泊一手一抬,锦匣便被凌空打开了,里头装着几本帖子,秋意泊瞧了一眼,帖子飞入了他的掌中,“没什么事儿……哎?这绝弦真君当真是个妙人。”

    秋意泊轻笑着将帖子分给了金虹道君一起看,金虹道君扫了一眼也笑了起来,赞道:“确实知情识趣。”

    他们拿到的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道统法诀,而是一沓介绍道界情况的资料。秋意泊手中拿的是有关于魔煞之气的调查,金虹道君手中的是广陵城的地图,至于另外几本帖子写得也很清楚,是有关于问虚道界的宗门、势力分布,道界地图等物。

    有了这几本帖子,只要里面说的不全是假话,也够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在这个道界里浪了。

    秋意泊扫了一眼,关于魔煞之气果然与那位真君说的差不多,还增添了一些地图标识,上面写了某处魔域内有什么品阶的尸妖,秋意泊记了下来,又换了一本帖子,刚看了一眼就忽地喷笑出声,他指着帖子上一处道:“这帖子绝不是那位真君自己整理的。”

    金虹道君凑过来看,一看也没忍住,这本帖子是有关于广陵城特色的,风景、美食都一一注明,让他们两笑的是在城西的烟花柳巷那一道,上面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字:此处污秽,还请慎入。

    言下之意,有脏病,推荐别去。

    但是城东标注的烟花柳巷就没有这一行红字。

    秋意泊对着金虹道君那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呦,瞧着城东应该不错,师叔要不要去享受一番,寻个人双修?这样多的人,想必出绝色概率不小。”

    金虹道君含笑道:“那我为何不寻漱玉?”

    秋意泊:“……?不是,你和漱玉师叔真有一腿?!”

    金虹道君微微一笑,并不否认,秋意泊一脸目瞪口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金虹道君道:“与我有过一夜露水的人很多,长生难道还要一一知晓不成?”

    秋意泊倾身过去:“哎,不是这个意思,师叔你跟我说说呗,合欢道道统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

    金虹道君想了想,“与我无用。”

    秋意泊了无生趣地应了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估计就是金虹师叔那会儿渡劫期死活突破不了,就试试双修呗。反正漱玉师叔也不在乎床上多一个,金虹师叔也不介意——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真的被磨砺到了绝望的地步,谁又会轻易拿自己的血脉、挚友去证道呢?

    金虹道君微微挑眉:“怎么?长生还想修炼不成?”

    秋意泊托着腮说:“还不是为了阿浓,你看,我和阿浓本就是一个人,我如今都感觉要摸到合道边缘了,他还在大乘,我出门你也知道,容易遇到点事儿,他么和我一个性子,一日两日的还好,时间长了也不耐烦受人掣肘,我这不寻思着要不我给他多采补采补,让他早日阳神了也好啊。”

    “你与他是同一人,还不耐烦受自个儿的管束?”金虹道君也听得饶有兴致:“他爱你,譬如你爱他,为何不愿?”

    “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秋意泊很坦然地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要是我是阿浓,我也不耐烦我自己天天管着我。师叔如今你进了阳神,应该也明白,阳神与大乘之间天壤之别,我师祖……”

    秋意泊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起来孤舟道君已经不在了,这才接着道:“就拿我师祖举例,我师祖很厉害吧?大乘无敌,可他若如今还是大乘,遇上我这般的阳神,我可以说他连我一片衣袖都沾不到就得被我摁死。”

    金虹道君想了想,突然道:“夸张了些?”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那衣袖估计还是要被砍掉的。”

    但除了沾不到衣袖之外,其他都是真的。秋意泊擅于掌控天机,又善法宝,若孤舟道君只有大乘境界,无论他的剑意有多厉害,都会被秋意泊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摁死。

    “阿浓若是能有阳神境界,他出门游历,我多少也放心些。”秋意泊接着道。

    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话虽然糙,理却不糙。”

    “你没有问问他?”

    秋意泊撇了撇嘴:“我看他一点说的意思都没有,我也就没追问下去了,管太多了惹他心烦。”

    金虹道君摇了摇头说:“情爱小道。”

    “智者不入爱河。”秋意泊收敛了一丝笑意,他侧目看向了窗外,见窗外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不由又轻笑道:“师叔,阿浓不光是我道侣,他也是我自己,你这么说,俗了。”

    金虹道君扬眉:“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算了,不提他了。”秋意泊捏着帖子:“上面说我们这条街走到底有个小吃铺子,里头的奶酥一绝,师叔要不要试试?”

    “我就不去了。”金虹道君道:“我等你带回来与我尝便是。”

    秋意泊一口应下了,高高兴兴地下楼去了。金虹道君倚在窗口,见他轻松的背影,心道他果然不懂太上忘情这种道统,谁见了秋长生,能猜到他修的其实是与无情道同源的太上忘情道?

    可不知为何,他近日也有些觉悟,他能明白为何秋意泊偶尔会提一嘴对道统的迷茫,可日常间却从不放在心上,从未听他说过要为了参悟道统而闭关、游历的说辞——区区道统,又何足一提?

    道统的确重要,自小习承宗门,一路修行参悟,谁敢说道统不重要呢?

    可一入阳神,他便多少有些明悟了……所为道统,亦不过是人参悟的。

    今日之道,亦不过是在走他人之道罢了。

    另一头,秋意泊是很快乐的带着帖子去找特产的,来都来了,这不得带点土特产回去?而且奶酥这玩意儿他认识的人当中就没有人不爱吃的,连孤舟道君都能吃上两口,他买点回去送人一点错处都没有,送不完自己也能啃两口,这多好?

    秋意泊一直把态度搞得很清楚,之前出来游历,那多少是为了修行,如今出来游历,他对外说好听点叫寻找突破合道的机缘,说实话就是他就是出来玩的!

    笑死,他才多少岁啊!进阳神才多少年啊?!这都辛辛苦苦修炼到阳神这个境界了,还要卷?卷成天下最年轻的合道有啥好处吗?天道给成就奖励吗?那明显没有啊!

    反过来说,如果一心想着卷成合道,等真的合道了,下面还有个造化呢,怎么办?接着卷?

    欲-望是没有终点的,沉沦于满足欲-望之人,终将为欲-望所吞噬。

    其实在客栈楼上看看,这广陵城中人已经多得让人咋舌了,等真的下了楼,挤进人群了,秋意泊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少——他贴着墙走,都快被人给挤死了!

    秋意泊心中默念了两句‘我没有道德’,然后撑开了一个隔离禁制,隔得不多,就隔开了周身两掌的宽度,虽然距离他的心理安全范围还有点距离,但这个情况下也不能要求太多。

    周围的人因为他陡然撑开了屏障,不由怒目而视,见是个眉目风流至极的年轻人,很多人看了两眼就不吭声了。

    有时候美貌也是一个很好的实力的象征。

    能顶着这般的容貌出门,不易容,不掩面,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也说明了此人的实力如何。

    而此间绝大多数人,活着就不容易了,更不想招惹麻烦。

    秋意泊见太阳太烈,还有点想撑个伞,可惜他不是那么没有道德,只好遗憾作罢,好不容易人挤人到了街尾,就见到那家名为周记点心的铺子门口那人至少排队排了半条街。

    点心铺子非常大,乍一眼看去至少比他们住的那个客栈还要大,但架不住人多啊!

    或许是他站着不动太碍事了,有人不耐烦地道:“走不走!别挡路!”

    秋意泊:“……”

    来都来了,那怎么办?

    ……来旅游,不就是这么冤种的吗?!

    秋意泊决定这个队伍他排了!

    秋意泊在这里硬生生等了一个半时辰,才终于轮到他进了点心铺,一进门,门口一小厮就提着一包点心怼到了他的面前,说:“三个下品灵石!”

    秋意泊一愣:“不能挑的吗?”

    “就三个下品灵石还挑什么挑?”小厮的语气不太好:“想挑的话去买正价的点心啊!”

    秋意泊:“劳烦,正价的点心在哪买?”

    小厮也是一愣,随即指着一旁的楼梯道:“上去就是……那你排什么队啊?”

    秋意泊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的人催促道:“前面的你买不买?别耽搁大家的时间啊!”

    “小哥,他不买我买!真是的,周记铺子这么便宜的点心就是来做善事的,怎么还有人挑三拣四啊!”

    “就是!”

    秋意泊没有什么道德心,当即掏出了三个下品灵石:“谁说我不买?我买!”

    那小厮也没料到秋意泊能要,傻愣愣地递了过去,秋意泊提着点心就往楼上走,一上楼,那就是另外一幅景象——窗几明净,清幽雅致,就秋意泊这一抬头,甚至都没有看见一张椅子和桌子,入目的第一眼,就是一副极其烂漫的牡丹图。

    有个小厮自屏风后绕了出来:“前辈,里面请。”

    秋意泊道:“有雅间吗?”

    小厮恭敬地道:“前辈想是第一次来,我周记二楼只有雅间,不设堂坐。”

    秋意泊悟了,顿时觉得这个周记还怪会做生意的,一楼是便宜大碗,二楼是专割韭菜,不过他也乐意花钱买个服务,就跟着进了雅间。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那小厮送上来的菜单都是玉雕的!这还不止,上面的点心那都是用各色的宝石削成薄片给镶嵌出来的,就这么一本菜单,价值都不知道几何。

    秋意泊不是没见过好的,也不是没用过高科技的,更不是没有好的,但是这么奢侈的玩意儿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是,真有人拿玉做菜单,宝石镶嵌菜品啊?啊?!

    不过讲道理,秋意泊震惊过后还是觉得挺好的,一般也没有人会特别反感这种奢侈体验,他也不客气,将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小厮那叫一个轻声细语,气定神闲,听他这般说,半点都没有震惊之色,只问了他一遍确定要这么点,就拿着菜单下去了。

    不多时,就有人送了点心来,他们送来的不是盘子,而是一个点心架子,四面都是镂空的,一层一层地摆着,里头的架子还是可以转动的,秋意泊以为自己点了不少,安心等着,没想到送来两个点心架子就告诉他点心上齐了,然后还奉送了一壶清茶一碟果盘用来解腻。

    秋意泊看了看,不自觉地数了一下,这点心加起来也没二十个,大多都是一口一个的量,确实和他点的品种一致——哪有点心铺子一种点心就给一个的啊?!

    秋意泊道:“把菜单给我。”

    “是。”小厮又将那本玉制的菜单送了上来,秋意泊又扫了一眼,确定价格——是一个离谱的价格,一块点心要价基本在十个上品灵石,最贵的要二十五个灵石。

    好家伙。

    秋意泊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点心。

    他随意捡了一个尝了一口,豆沙细密,奶味浓郁,酥软可人——但是这玩意儿要十个上品灵石?

    他又尝了一口,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材料,就是很普通的食材,顶多就是品质好了点,跟天材地宝那是完全挂不上钩。

    他这是……被噶韭菜了吗?

    秋意泊恍恍惚惚地想:那……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也不差这个钱,人家服务态度好啊,就当是服务费了吧……

    另一边在想:不是,这家店收我这么贵的价格,东家给我跪下叫爹了吗?

    “这位前辈,此话就有些过了。”忽地有人道。

    秋意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当心把话说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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