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用过早膳后,各自分开。
袁熙来到书房坐定,少时,袁华火急火燎地从外边闯入。
二人见到,袁华摇摇头,蠕动着发白的嘴唇说道:“难办,不光是那三百册书册的事情,甄尧公子手上还有命案。”
“什么命案?”袁熙一脸急切,催促袁华继续往下说。
袁华苦笑了笑,一脸无奈:“公子,这年月,那些大家族谁背地里没点儿龌龊事情。
这种事情,不摆到明面上来,都还好说,摆到明面上来,大将军面上可不好看。”
“他们打算怎么做?”袁熙暗骂一声,问道。
“抄没甄尧家产,流放到并州...”袁华艰难说出这个决定,又提醒他说,“公子,现如今,邺城各方势力,都在盯着你。”
袁华知道,不管袁熙做什么,这块屎算是沾身上了。
其实,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甄尧是被人整了。
但到底是大将军下令,那就说明这得到了袁绍的首肯,这当儿谁还敢替甄尧出头?
袁熙沉吟片刻,问道:“甄尧人没事儿吧。”
袁华摇摇头,甄家的公子,他们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也不能真搞严刑逼供。
不过这次甄尧的麻烦也的确不小,保守起见,袁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袁熙,试探道:“公子,既然事已至此,您又正在被禁足,不如装作不知算了。”
装不知道?
人家就是冲自个儿来的,他怎么可能装不知道。
如果他说不知道,那不是正中袁尙几人的诡计?
到那时,一个不顾亲族,冷血无情的帽子往他身上一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思前想后,袁熙还是决定管此事。
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甄宓以及他背后的甄家,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此次要是处理得当,说不得还是他的一次机会。
“这样袁华,你派人去把我母亲请来。”
“是。”
...
半个时辰后。
刘夫人来到袁熙府邸的客厅,夫妻二人接着,一起扶住刘夫人来主位坐定。
对于昨夜发生的大事儿,刘夫人早已知晓。
这会儿一见儿媳红彤彤的眼睛,顿时心中一疼:“宓儿,你兄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放心,此事至多就是他一人所为,绝不牵扯到你以及甄家。”
“谢谢...谢谢母亲。”甄宓呜咽着声音回答。
刘夫人更觉心中愧疚,说到底,甄尧出事还与自己的儿子有关。甚至,还隐隐约约和自个儿的事情有关。
她反倒当起局外人。
实在是良心难安呐。
在一旁暗自观察的袁熙,这时忽然一脸悲戚道:“母亲,此事皆因熙儿所起,那书册是熙儿的,所以如今二哥落难,熙儿不能不管。”
“母亲知道你忠厚,可你怎么管?”刘夫人偏头看向儿子。
这事儿,可是袁绍亲自要拿甄尧开刀,而且已经“铁证如山”。甄尧这次在劫难逃,哪怕是甄家求情,也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袁熙神秘一笑,牵着母亲的手,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屋。
走入小屋,他拿出一块雕刻好的雕版,递送到刘夫人手中。
刘夫人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手中黑紫色的雕版,心想这东西不就是块木头么?
儿子总不能拿这块木头,去救甄尧吧。
袁熙一笑,然后从母亲手中接过雕版,来到屋子北边的一处桌案前。平放好雕版,往里倒上墨,然后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下,盖上准备好的纸。
一会儿功夫,墨迹透染纸张。
袁熙迅速揭开,吹了吹上边的墨迹,再度送到刘夫人手中。刘夫人再看,那纸上已密密麻麻,印好清晰可见的字体。
“这...这?!”刘夫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就是孩儿能制这么多书的宝贝。”袁熙一笑,低声为母亲解释道,“只需要把事先的字按照一定次序雕刻好,真要用时,直接放上墨和纸即可。”
“真是神奇!”刘夫人涨红面颊,一脸激动之色。
趁着母亲还在沉寂中,袁熙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冲母亲作揖道:“母亲,这东西,孩儿送给你,还请母亲转呈给父亲。”
刘夫人闻声,连忙把儿子扶起,然后问:“这等神器,你为何不自己去献?”
“母亲去献也是一样的。孩儿的所有东西,都是母亲的,难道母亲还和孩儿分个彼此么?”袁熙说着,竟像小孩儿一般撒娇。
这时,刘夫人也明白过来。
儿子这是要送给自己一个大功劳,借助这个大功劳,让她和袁绍缓和关系。
刘夫人顿时感动的稀里哗啦,她一把抱住儿子,哽咽道:“熙儿,娘亲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了你。”
被这气氛感染,袁熙也忍不住鼻尖发酸。
母子二人抱着对方,在屋内低声哭泣。
许久,袁熙率先从悲戚中走出,小声提醒道:“母亲,这东西,您就说是您自个儿捣鼓出来的。不管父亲信不信,你就这么说就是了。”
“好,娘听你的。”刘夫人包好雕版,藏入长袍,又轻抚着儿子的额头微笑,“有了这东西,甄尧的事儿就不算事儿。只是可惜我儿,失去一次扬名的大好机会。”
“孩儿要名干什么,只要母亲高兴,孩儿就高兴。”袁熙一脸轻松。
“你呀,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刘夫人伸出指头一点儿子额心,心中如同喝上一口蜜一般。
甜得渗入心间。
袁熙搔着脑袋,嘿嘿傻笑。
刘夫人看着儿子时而成熟,时而笨拙,笑着打趣两句,便要带着雕版去救甄尧。
袁熙夫妻送刘夫人到门口,目送她远去,这才折返。
来到小厅坐定,甄宓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勾着脑袋,垂手站立在袁熙跟前:“夫君,你为甄家,为宓儿牺牲的太多了。”
“和你相比,那东西微不足道。”袁熙一笑,脸上不见丝毫惋惜。
他越是这般,甄宓越是自责,若不是自己兄长不知收敛,又岂会连累夫君?
自个儿真是个没用的花瓶,什么都帮不到夫君。
想着,一滴滴晶莹的小珍珠滑落白皙脸颊。
“不许哭!”袁熙板着脸瞪向甄宓。
甄宓打了个哆嗦,抬起脑袋怯怯看向丈夫。
袁熙一步上前,捏住甄宓白嫩嫰的小脸:“这才对,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哭,也不许在我背后哭!明白吗?”
“嗯。”甄宓咬着嘴唇,怯怯点头。
擦了擦娇妻的眼眶,袁熙一脸和煦,送她回房休息。为她盖好被子,袁熙又对准甄宓的面颊小啄一口,这才轻轻退出房门。
此刻,他收敛笑容,一脸戾气地奔向前厅,冲等候在此的袁华吩咐道:“去告诉马成,制酒配方可以给那两人,不过他们得帮我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