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最终却是格兰芬多大获全胜,金妮•韦斯莱捉到了金色飞贼,四百五比一百四的大比分赢得比赛,最终还是捧得了魁地奇奖杯,让等着看好戏的斯莱特林大失所望。
德拉科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愤愤不平地讲了比赛经过,暗叹波特没准真的是受了上天眷顾,不管中间再多波折,就算他自己不能上场,还是有数不清的人会坚持着帮他铺平通向胜利的路——这么算来,他现在不也是其中一员么?
直到大家总算说尽兴了,作为斯莱特林级长的马尔福才很不负责地给出总结:“赢了就赢了呗,有救世主在,格兰芬多的学院杯也好魁地奇杯也好,都是跑不了的。”
沃林顿见了鬼似的瞪着他:“德拉科,你居然会帮波特说话?”
“我可不是帮他说话,这是邓布利多给他拯救世界的酬劳。”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笑倒了一片,然而他不能告诉他们,这不是一个玩笑。
很快,哈利•波特和金妮•韦斯莱约会的事情成了整所学校最引人关注的新闻,然而围绕着两人的闲言碎语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哈利的心情,两人常常牵着手有说有笑的样子,无疑让喜欢哈利的女生们大受打击,让德拉科十分意外的是,他居然成了这件事情最终的受害人——失去了一大目标之后的女生们似乎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叼着粉红色信件的猫头鹰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出现一次,然后用爪子在铂金贵族的窗外挠得不屈不饶。
布雷斯笑了他几天,发现德拉科的态度忽然一变,开始收下每一封情书,每一件礼物,向每一个凑过来搭话的女孩子微笑,用贵族式的交际礼貌回应任何人的攀谈。他更加认真地上课,回答教授的提问,做出完美的示范,他也不再独自行动,由着布雷斯和潘西一干人等天天黏在他身边,甚至动手帮高尔和克拉布改了几篇论文。
人类其实真的是一种视觉生物,斯莱特林王子魅力全开的结果,就是短短十多天时间里,马尔福的人气直线上升到爆棚,连格兰芬多们也找不出理由来抵制他,倒戈的人数越来越多,于是波特的好日子到头了。
既然和三人组结下生死大仇已经是定数,德拉科当然不介意趁着这点时间狠狠地欺压他们为乐,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每天都在兴致勃勃地找茬,尤其是经过一学期院长大人的耳濡目染之后,找茬的方式方法更加高明,常常能气得波特一头凌乱的黑发都快要根根竖立,偏找不出法子反击。
这样的日子,也已经就要走到了终结。
进入六月,连续晴朗的好天气似乎从那天开始就再没出现过,天空上堆积着厚厚的铅灰色云层,空气里潮湿得像是能拧出水来,他的最后一节变形课却凑到这样的天气里,学习火焰变形术。
德拉科一手撑着腮,看着窗外细细绵绵的雨丝,黑湖上蒙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山峦起伏犹如浓墨堆染,层层蜿蜒到天边。麦格教授已经花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来讲解梅普利定律,现在她正在教室里走动着,用魔杖在每一个学生面前放下一支蜡烛,十几个学生于是都傻傻地看着湿漉漉的烛芯,憋红了脸去努力感受书上所说的“温暖从胸口燃烧起来”的感觉。
“好了,现在都听懂了吗?”麦格教授回到讲台上,严厉地看着下面没精打采的学生们,德拉科侧着脸,格兰芬多三人组就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哈利低着头做出一个大大的“没听懂”的口型。
德拉科忍不住长叹一声。
实在不能怪他看波特怎么看都不顺眼,即使邓布利多向他们一再保证重申哈利是打败伏地魔的关键,可要把身家性命交托给这样的人,德拉科真心觉得这实在太挑战马尔福的底线。
“怎么了?你又不是用不来这道魔咒,叹什么气。”布雷斯摆弄着自己的那根蜡烛,问。
德拉科十分诚恳地答道:“我忽然觉得,要黑魔王心心念念地把这个波特当做自己的生死大敌来对付,他心里会不会特委屈。”
布雷斯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全身抖动地倒在桌子上。
“现在用无声咒点燃你们的蜡烛!弗立维教授早就教过这道魔咒了。”
德拉科伸手把布雷斯拔起来,右手指尖轻弹,面前的蜡烛悠悠地亮起来,顿时又引来周围一片仰慕的目光,连麦格教授也赞许地冲他点点头,不小心忽略掉了同样做到的赫敏。
赫敏低头只管专心看着自己的蜡烛,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他,哈利和罗恩继续朝这边丢来愤怒的眼神,德拉科毫不在意地照单全收。
几分钟以后,总算所有人都点亮了自己的蜡烛。麦格教授十分挑剔地看了一圈以后,最后决定放过那几个小声念出“烈火熊熊”的人,她走回到讲台上,魔杖敲了敲自己的蜡烛,那一团烛火顿时爆散开,然后在空中凝成了五个圆环,像锁套一样在空中伸缩游走,煞是好看。让那火环在教室上空盘旋一圈,火焰变形解除以后,麦格教授问道:“火焰的变形和其他虚物质变形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当然,格兰杰小姐?”
“其他虚物质变形的基本形态是简单的线型、球体,而火焰变形的基本形态是一种动物,每个人都不相同。”赫敏飞快地回答,顿了顿又说,“我认为,那应该就是每个人的守护神的形态。”
麦格教授满意地一笑:“格兰芬多加十分。说得很对格兰杰小姐,虽然这还没有成为一条定律,但从事变形学研究的学者们大都这么认为,火焰代表人心中光明的力量,它的变形——”她停住话头,皱起眉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的手,“波特先生?”
哈利噌地站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德拉科,大声说道:“教授,据说食死徒是没有守护神的,因为他们抛弃了光明,那么如果是食死徒对火焰施变形术,他们的基本形态会是什么?”
教室里一片哗然。
麦格教授压下喧哗声,不悦地看着哈利,倒不是因为他的问题问得没意义,而是他明显别有所指。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一点,铂金贵族还是懒懒地倚在桌边,烛火在他的魔杖下忽明忽暗:“波特,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揭穿’我,那我不得不很遗憾地提醒你——你以为我还和你一样,只能对火焰勉强进行最基本的变形吗?”
斯莱特林的学生讽刺地笑起来,哈利显然真没有想到这一点,顿时呆在当场,赫敏扯着他的袖子想让他坐下来,可是格兰芬多的倔脾气上来,救世主男孩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算了,翠绿的眼睛还是带着满满的挑衅,就这么逼视着他。
“食死徒的火焰会变成什么样子……看来你真是很想知道。”抢在麦格教授出言呵斥以前,德拉科开口说道。少年低柔的嗓音像是丝绸滑过琴弦,连温柔也透着无机质的冰冷,赫敏觉得他似乎是看了自己一眼,但马尔福随即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从位置上站起来,轻轻一挥魔杖。
烛火爆散,和之前一样地在空中凝成五个圆环,德拉科让它们停在自己面前,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同学散开一些:“就请博学多才的你,来解释一下这些变形的意义吧。”
仅此一次,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再隐藏。也许一生都不会为人所知的真相,也许永远都不能说出的一个字,他想要在这最后一节课上,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她的面,传达出来。
五个赤红的圆环猛地合在一起,焰光窜起几乎有一人高,四散的热浪掀起他的发丝和袍角,德拉科站在耀眼的金红色光芒中抬起魔杖,杖尖射出千万缕绚烂的光弧,那火焰一收一放,一头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动物显形出来。
“独角兽!”有人惊呼出声。
苍白秀长的手指穿过火焰的长长鬃毛,独角兽温顺地向他垂下头,圆润的眼睛澄澈无比,尽管是虚影,仍然带着圣洁不容侵犯的魔力。
魔杖一抖,独角兽蜷起身子,下一秒复又展开了灼灼华华的羽翼,灿烂到极点的尾羽仿佛是铺天盖地地散开,每一根羽毛上都燃烧着最璀璨的烟火,扬起高贵的头颅。
“天啊!是凤凰!”
巨大的火焰凤凰几乎填满了半个教室,那华丽的美景几乎令人窒息,德拉科举起一只手,凤凰在空中一声清鸣,身上赤红的光焰猛地变成更加灼热耀眼的白光,恍如一瞬间绽放了数不尽的纯白罂粟花,花瓣飘散之后,停在他手背上的,是一只白色的天鹅。
赫敏的目光一紧,半透明的天鹅全身光华流转,如果不是翎毛的尾端仍然带着火焰燃烧的形状,那简直就像是一只守护神。它慢慢地弯起优美的颈项,用小小的脑袋触碰到主人苍白的额头,德拉科唇角弯起一个浅笑,一扬手,火焰天鹅振开双翅,轻盈地在教室里盘旋一圈,然后穿过紧闭的玻璃窗户,消失不见了。
教室里的众人兀自出神,德拉科十分平静地收了魔杖坐下来,他面前的那支蜡烛已经只剩下短短的一小节,如豆的残焰,摇摇欲熄。
也许就因为太过执着,却早早燃尽了缘。
“对不起,麦格教授。”他轻咳一声,对自己搅扰了课堂秩序的行为道歉。
“马尔福先生确实在火焰变形术上深有心得,很精彩的示范,斯莱特林加二十分。”麦格教授的目光有些复杂,不疼不痒地总结了一句,显然不想再深究。她手一挥,在黑板上显示出论文的题目和要求,“下课前不能对火焰进行基本变形的人,要在下节课交这篇论文,现在开始练习,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提问。”
于是沉浸在惊叹中的学生们立刻回神,没精打采地对着自己的蜡烛,开始练习魔咒。
哈利终于被赫敏和罗恩一人一边硬拽着坐下来,他看着赫敏尝试了两三次,成功让自己的烛火变成了水獭的形状,那是她的守护神;略略回头,就能看到马尔福已经熄掉了蜡烛,撑着额头,带着笑意纠正布雷斯抖魔杖的手势,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的沮丧。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最拔尖的好学生,何况身边常年有个图书馆级别的优生,他不应该因为别人一个魔咒用的比自己好就这么难受……哈利试着对自己的烛火念了两遍咒语,梅普利定律他完全没懂,于是烛火当然也只是摇了两下,完全没有起变化。
但是那个马尔福,那个他一直觉得只会炫耀家世的马尔福……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那么困难的火焰变形术……不,或者应该说他一直刻意无视了马尔福的实力,他不愿意承认他这一年来恐怖的成长……
“赫敏,马尔福的那几个变形到底是什么意思?”罗恩偏在这时候问道。
赫敏抬起头,她的火焰水獭正拖着扁扁的尾巴在她的桌子上绕圈子,已经十分灵动可爱。她看了罗恩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挥“移动图书馆”的本事给出标准答案。
“难道你不知道?”罗恩露出恍然大悟似的表情,放在平时哈利肯定会凑趣地加上一句话调侃赫敏,而此时他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再问下去。
“我当然知道。”她鄙视地横了他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严厉地抿起嘴唇,摆出平日里准备训话的架势,但哈利还是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黯然,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半是柔软,半是慌乱,似乎还揉进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而他知道,那情绪不是因为他们——这种认知让哈利心里更是一阵烦躁。
“火焰代表人们心中光明的力量。火焰变形的初始形态是每个人的守护神。这个定律还没有被巫师界完全接受,也是有原因的。”她铺开羊皮纸,在上面写下这两句话,然后在“火焰代表人们心中光明的力量”下勾了一笔,说:“否定这一条的原因,是因为一种黑魔法变出的火焰,叫做厉火(Fiendfire),那是带有诅咒的魔火,力量强大,每次施展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它几乎可以摧毁任何事物,一旦点燃就很难被扑灭,就算是食死徒也不敢轻易使用它。”赫敏顿了顿,羽毛笔指着“守护神”:“否定这个的原因……是如果施咒者心中的一种情感,或者说一种意志足够坚强,它可能会改变火焰变形的初始形态,比如……独角兽代表‘纯洁无私的正义’,凤凰代表‘不可摧毁的忠诚’……”
“如果马尔福使用的是很高级的火焰变形术,可以任意改变火焰的形状呢?”哈利忽然问。
赫敏看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这句话里暗藏的私心,哈利目光闪烁地躲开她的注视,然后听到她继续解释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仍有不少学者认为,别的动物形态固然可以用更高级的魔咒和娴熟的法力进行变形,但一些特定的、本身就有着强大魔力的魔法生物的火焰变形和其他的不同,是必须有某种特定的意志才能完成的……”
“那最后那只天鹅又代表着什么?”罗恩没有注意到两个朋友微妙的情绪,继续发扬了好奇求知的精神,追问。
赫敏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人低柔的嗓音,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好听,却让她心里如结了冰霜一样疼痛着,说不出是憎恨还是悲伤。
就请博学多才的你,来解释一下这变形的意义吧。
他这样说着,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却在她捕捉到他的视线以前垂下眼睫,她发现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不知何时起变得像是两颗无机质的宝石,光华潋滟,冷冷地阻挡了一切的温情。
他虽然面对的是哈利,但她却感觉那句话是在对她说的。可是马尔福为什么要让她解读他变形的意义?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敌非友,最好也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马尔福是想要告诉她什么……赫敏潜意识里不想再去深思。
“赫敏?”见她就这么发起呆来,罗恩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眼睛,不禁半侧了脸往斜后方瞥去,德拉科正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绵延无际的雨帘。
“天鹅……”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而这时候麦格教授忽然用魔杖敲了敲黑板,示意所有人停止练习,她和往常一样走下讲台,开始一个一个地检查他们的成果。
哈利和罗恩立刻停止话题,回过头去,不死心地希望能让自己的烛火产生一点变化,赫敏愣了一下,把已经到了舌尖上的词语又吞回肚里。
她为自己不用给出那个答案,狠狠地松了口气。
白色天鹅——或者说白鸟——北极星空的夏秋夜里最美丽的星座,它靠近北极星,永远贴近那颗明亮的恒星盘旋着——它代表了“至死不渝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