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魔的声音响彻整座城堡的时候,德拉科正站在一条通往天文台的楼梯上。靠在窗边,正北方向迅速集结起死亡的阴霾,他眼下的千年古堡张开了最神秘、最强大的魔法防护,微薄的光芒蕴含着强劲的魔力,将摄魂怪们驱赶着退出霍格沃兹的范围,逃得不够快的几只,直接就被守护魔法绞碎了。
决战的帷幕已经拉开,高傲的伏地魔,藐视天下的黑魔王,你以为你会摧枯拉朽地摧毁这里的一切么?
德拉科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木质的窗台,家主蛇戒上的祖母绿幽光闪动,他的眼瞳却比这块价值连城的宝石更明亮,形状优美的嘴唇弯起,十分美丽,极度危险。
伏地魔仍然在防备他。一边让他进入霍格沃兹抓捕波特,一边又给卡罗兄妹下了命令。若不是他通过记忆之书的感应找到赫敏,顺手帮了他们一把……很难说伟大的救世主会不会真的就这么被抓走了。
德拉科冷哼一声,越发坚定了要把剩下的两个魂器收归囊中,当做“辛苦费”的决心。
不过卡罗们还是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伏地魔认为波特会去拉文克劳塔楼。再加上赫敏他们特地跑去“参观”拉文克劳的雕像……德拉科有足够的理由判断那个藏在霍格沃兹里的魂器,就是传说中属于拉文克劳的智慧冠冕。
他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波特找到它,然后将它夺下来。德拉科把窗子推得更开,冰冷的夜风吹在他微微发烫的脸上,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要看到最后的魂器毁灭在自己手里,迫不及待要将那份精心准备的大礼献给伏地魔,让这差不多是笼罩了他一辈子的阴影彻底破灭!
楼梯下方忽然传来脚步声,德拉科警惕地转身。此刻这座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应该集中在礼堂大厅里,谁会跑到这来……
一个毛茸茸、裹着颜色奇怪头巾的脑袋出现了,然后是蜻蜓一样的大眼镜,层层叠叠的披巾——德拉科放下魔杖,哑然失笑——特里劳妮打着酒嗝儿,摇摇晃晃地走上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空雪利酒瓶子。
“谁,谁在那儿?”她迷迷糊糊地说,忽然气愤地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你想——干什么!休想再拿走我的酒!”
德拉科懒得这个理醉鬼。
特里劳妮扶着楼梯继续往上爬,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酒……两个加隆……都藏起来……神奇的房间……别想找到——”
德拉科一怔,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呼之欲出,他猛然大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疾声追问:“你说什么?神奇的房间?”
特里劳妮被吓了一跳,不满地挣扎:“放开——神奇的屋子!很多人在里面藏过东西,非常多的东西——哼,不过我有标记——”她忽然捂住自己满是酒气的嘴,警惕地看着德拉科,“不,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她用力推搡,又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总是试图收缴她藏酒的管理员,德拉科松开手,因为他已经将那个画面完全回想起了。
藏着很多东西的地方——不就是那片堪称壮观的垃圾山么!他曾经为了修复消失柜在里面蹲了差不多一个学年,怎么可以不记得——难怪隐约觉得那个冠冕眼熟,因为他根本就亲眼看见过!
它就戴在一个丑男人的半身石像上,离消失柜只隔了两条小路,德拉科甚至已经能清晰地回想起从门口经过它的路线……
“你是——嗝,不是费尔奇?你是谁?”特里劳妮说了半天,终于发现面前的人并不是老费尔奇。德拉科只上过她半学期的占卜课,这位喝晕了的教授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想不起他是谁了。德拉科不打算再做一次自我介绍,他转身快步往有求必应屋所在的八楼走去。
“等、等一下——”特里劳妮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喑哑,“……荆棘盛开……曙光来到之前,死亡将要降临……”
德拉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将占卜教授最喜欢的死亡预言丢在脑后。
梅林的胡子!那个房间里如果有人就不能重复开启,为什么我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转眼就跑到了那条八楼的走廊上,用力拍着纹丝不动的石墙,证明他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德拉科黑着脸,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按照他们的计划,斯内普把所有学生和教师集中在礼堂大厅,组织抵抗和疏散,他就可以自由地在城堡里寻找魂器……计划很美好,可别告诉他那该死的疏散通道那么巧就在有求必应屋里吧!
给自己套了个幻身咒,没好气地坐在墙边的一座石雕下。反正她现在很安全!自然有人比我更着急!德拉科咬牙切齿地想。
——那个应该比他更着急的人,现在正围着海莲娜拉文克劳转圈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恐怖的魔压倾覆,让夜色浓稠得像冰冷的海水,令人心悸窒息。城堡内的灯火一层一层地熄灭,死一般的寂静滋生了更多的恐惧,耳边听到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天穹上的阴云被推动、堆砌,然后让一缕惨白的月光投向了大地。
德拉科半阖双眼,魔力在身体里流动圆转,保持在随时可以战斗的巅峰状态。黑魔标记微微刺痛着,但伏地魔不知为何没有催促他,也许他认为这座城堡不过是手到擒来,并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杀戮充满期待?
铛——
德拉科猛然张眼,站起来望向城堡最高处的钟楼,十二下沉重悠长的钟声撕裂死寂,远远地传出去,像是宣布进攻的战鼓。
漆黑的夜色中迸射出几道强光,然后是一声尖锐的惨叫!德拉科没有理会外面彻底打响的战斗,他把手掌贴在石壁上,那隐晦的魔力波动已经改变了。
德拉科轻笑,他在墙壁前转过三圈,然后一脚迈入忽然出现的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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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那个藏东西的地方……我需要那个藏东西的地方……
哈利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恳求,他的身后战斗的喧嚣,每一道咒语的爆破声都可能意味着伤痛和死亡。
“冷静点,哈利。”罗恩在他身后说,怀里抱着许多又长又弯的蛇怪牙齿,赫敏的口袋里揣着被摧毁的赫奇帕奇金杯,只要想到这是他们两个人——只是他们两个——一起做到的,他就觉得十分兴奋。
“我没事——但我们必须要快点。”哈利说,墙壁上浮现出一道门,他们立刻跑进去,门在身后重新关闭,四周一片寂静。
哈利抬头仰望这一片垃圾堆积起来的城市,咽了口口水。
“哈利……你真的记得那玩意儿放在哪儿?”罗恩小心翼翼地说,“不然我觉得……找起来可能要费点功夫。”
“冠冕飞来!”赫敏举起魔杖大喊,可是这间屋子和古灵阁的金库一样,拒绝了她的召唤。赫敏显然已经猜到会这样,于是她转身向两个同伴说:“我们分开找吧,是一个丑老头的半身石像——”
“带着假发和冠冕,放在一个大柜子上!”哈利接着说,然后选了一条小路跑开了。
两个同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哈利满头大汗,目光匆匆扫过堆积高耸的垃圾山,桌椅板凳、衣帽鞋袜、瓶瓶罐罐……上千年的时光里,成千上万的学生把他们的东西藏在这里,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为了躲过检查,也许怀着期待……他的心脏忽然一阵痛楚,他看到了去年德拉科马尔福花大力气修复的那个消失柜,他没能阻止他的阴谋,只能眼睁睁看着邓布利多死在他眼前……
垃圾堆中的小径仿佛会自己挪动一样,哈利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周围的东西陌生中带着眼熟,他不敢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
哈利更加用力地跑起来,在绕过几个垒起来的沙发时,他猛然发现了什么,脚下打着滑停下来——那个放在大柜子上的丑男人石像!脏兮兮的假发套还挂在它头上,但那个冠冕已经不见了!
一定是他的同伴找到了——哈利大喜,他沿着小路往前跑,大声叫起来:“罗恩!赫敏!你们在哪——”
垃圾山飞快地退后,面前渐渐出现一面石墙,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回入口的地方了,一个人正站在慢慢打开的门洞前,哈利的目光落在那美丽的铂金发丝上,喜悦顿时变成惊惧,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不是他的朋友,是德拉科马尔福!
“昏昏倒地!”他毫不犹豫地挥动魔杖,但对方的身手比他更快,德拉科脚步转动,身子轻巧地让过他的咒语,然后两步闪出门口。
哈利分明看到他半侧过脸露出讽刺的微笑,还有他左手拿着的那个古旧褪色的王冠。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魂器不能落入这个邪恶的食死徒手里——他会把它交给伏地魔,所有人的牺牲和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他愤怒地大叫,追着马尔福冲出去,昏暗的走廊上洒满玻璃碎屑,墙边那一排拱形窗的玻璃全都被震碎了。爆炸声、燃烧声、建筑垮塌声,巨人的怒吼、狼人的嚎叫,还有不知是谁发出的痛苦惨叫……这些声音混合起来冲击着他的耳膜,哈利透过只剩下光架子的窗扇,看到那笼罩着整个城堡的魔法防护正在一片片剥落,就像在火焰下卷曲、破碎的羊皮纸。
唯有那丝毫不为这残酷战争动容的半轮白月,一如故我地向人间投下浅淡清冷的银光。
他咬紧嘴唇,用魔杖指着那个站在走廊上的少年。和他的满身狼狈不同,马尔福的校袍整洁笔挺,礼服一样优雅地勾勒出他好看的轮廓,铂金色的头发像丝绸一样散发着微光。他的脸因为月色而显得有些朦胧,美丽的唇角轻轻弯起,但那眉眼间是不容看错的冷漠无情。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微笑着,对着邓布利多挥出死亡的绿光。
哈利觉得身体里冰冷的血液一点点升温,很快就变得沸腾,仇恨和愤怒让他额头上的伤疤突突直跳,他的嘴里满是苦涩的血腥味。
“你在这里干什么,马尔福?”哈利冷冷地说,他挪动脚步,背靠着有求必应屋的大门,期待赫敏和罗恩能尽快出现。
“干什么?”德拉科扬了扬左手,破旧的冠冕在他的指尖飞起,然后落回手心,“无聊了,随便出来逛逛。”
哈利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冠冕,如果让马尔福知道他的目标是它,就更难从他手里夺过来了:“主人正忙的时候,他的看门狗居然不去帮忙咬人?”
恶毒的讽刺没能激怒马尔福,他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挑着冠冕转圈,语气平静:“救世主波特比以前会说话了,可惜——”他灰色的眼睛斜睨,“不要妄自揣测黑魔王的意图,你的愚蠢还是那么让人作呕。”
哈利大怒,他想狠狠地骂回去,却发现以往用在马尔福身上的句子都不行了:只会躲在跟班背后的小混蛋——只会向爸爸哭鼻子的胆小鬼——他哽了一下,怒吼:“你这个邪恶的食死徒!懦夫——”
“懦夫?”德拉科轻笑一声,一手把玩着冠冕,魔杖将哈利的攻击一一拨开,“尊敬伟大的救世主,你能从我这个懦夫手里,把你想要的小宝贝拿走吗?”
哈利的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错过今晚,也许就再没有机会来报复他这么多年的憋屈和厌憎,德拉科像一条瞄准猎物死穴的毒蛇,开始肆意喷洒毒液:“救世主波特!你看,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你要的东西就在这,有本事,你就来拿!”
马尔福伸出左手,古老的冠冕静静地躺在他白皙漂亮的掌心里,离哈利不过三米远,他僵在那里,却痛苦地意识到一个现实——面前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骄纵的草包少爷,他打不过他!
“没有帮手,没有保护,你还能干什么?”德拉科冷笑,“先是邓布利多,然后是穆迪,今天是整个霍格沃兹城堡!你以为你今天能站在这里是靠的什么?自以为是的蠢狮子!”
哈利握着魔杖的手颤抖,他红着眼睛,仇恨地看着马尔福的脸,而对方完全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冰冷的灰眼睛仿佛燃烧了起来,那种强烈的厌憎和怨怒令人吃惊。走廊的另一头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哈利的手忽然动了,钻心咒的紫光擦着他的耳廓击中他身后的一套盔甲,马尔福躲过砸下来的铁头盔,毫不留情地还了他一记重击。
剧痛侵袭上脑门,哈利被他的魔咒打得倒飞起来,背后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摔回地面,细碎的玻璃渣子划破了他的脸。他透过歪掉的眼镜,看到一身黑袍的斯内普从走廊那头跑过来,手中的魔杖指向马尔福。
太好了!哈利从未如此感激斯内普的出现,他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冠冕”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