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西晋一朝未定,乱兵曾祸华夏。胡霜暴雪满天涯,虏马弯刀践踏。
凄冷流民迁徙,乐府断弦谁家?黑云遮日落丹霞,秋浦风吹雨打。
五胡自入中原,连年都有南迁东晋的流民,国丈褚裒此番北伐,兵分十营,声势浩大,不少百姓得知消息,纷纷南迁,投往晋军。
后赵兵马连日劫掠,驱赶百姓,一连多天,驱散当地百姓万余人,迫使百姓背井离乡,纷纷南逃,投奔晋军。即便如此,也不见晋军藏粮之地。
大司空李农在中军帐走来走去,顿感无措,见军师胡延盛归来,李农问道:“探马连日探寻,可曾探得粮营?”
胡延盛道:“不曾探到晋军粮营。”
李农道:“那驱散的百姓去了哪里?”
“多在晋军营中避难。”
“这可好,粮营未探到,反而失了不少子民,只恐更难取胜。”
胡延盛道:“大司空勿虑,晋军号称十五万大军,区区万人,不足以耗尽晋军粮草,不如再派人马,将方圆四十里内,所辖村落,全部劫掠。”
“好,”李农道:“再派人马,无论汉、胡子民,全部驱赶,我要看看褚裒老儿能容下多少百姓。”
赵兵再派数支人马,驱驰四十里,劫烧村落,使得周边苦难百姓,更是远走他乡,流亡逃难。这群流民三五十成群,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当地本不打算南去的百姓,也无奈南迁,流民队伍陡然骤增。真可谓:
晋室南渡一统终,生灵流离百里空。荒草连绵人疾苦,残垣无声难遂同。
夕时残照叶飘下,平阳落日风卷中。百姓何辜叹往事,只闻悲声暮色浓。
从几十人,到成百上千,连日不止,使得晋军大营,成了避难接济之地,宁远将军殷浩是褚裒的参军,他在营中巡视一番,一股异味,扑鼻而来。
阵阵恶臭,弥漫军中,殷浩大惑不已,对身边军士问道:“营中为何恶臭不止?”
军士道:“回禀参军,酷热难耐,百姓中暑得痧者,不计其数。年老体虚者,耐不过酷暑,便中暑而亡,死者只能弃尸营外,来不及填埋,故而恶臭。”
“唉.....相持数日,久不出战,反而流民与日俱增,不可容留。”
主意已定,殷浩便去求见大都督褚裒。一进中军大帐,只见大都督褚裒甩着衣袖,自己扇风,褚裒道:“深源来的正好,也不知哪里传的异味,其臭难闻。”
殷浩道:“大都督可知此恶臭何来?”
“正欲相问,这两日愈加厉害。”
殷浩道:“流民激增,中暑得痧,死者甚多,若不驱散百姓,只恐连累三军。”
褚裒摇摇头道:“你我故土皆在江北,今中原百姓,背井离乡,前来投奔,怎可见死不救?”
“一日之间,聚集百姓何止数千,长此以往,只恐堆尸生蛆,再生瘟疫,若是蔓延军中,如之奈何?”殷浩道。
褚裒道:“不如就遣百姓赶往莲青山,密林遮阳,粮草充足,岂不两全齐美。”
“万万不可。”殷浩道:“流民若去莲青山,炊烟四起,必然暴露粮营位置,一旦赵兵发觉,恐遭劫击。”
“那深源有何良策?”
“唯今之计,驱散百姓,莫管死活,待各路人马会齐,四面出击,一战可败赵兵。”
“军师所言,不无道理,可老夫是当朝国丈,又受太后之托,当以爱民为先,流民日日激增,怎忍相弃?”褚裒道。
殷浩道:“流民是累赘,只能舍弃百姓,以保必胜。”
褚裒沉思许久,才开口说道:“我乃国丈,善恶之举,关乎太后威名,流民不可弃,当先救百姓,迁往莲青山。”
“大都督,此事关乎成败呐。”
“我意已决,先救百姓,甘与同败。”褚裒非救百姓不可,殷浩也只得遵照褚裒之意,传下军令,将所有流民百姓迁往莲青山林中,分粮避暑。这才是:
五胡雄兵乱连天,兵戈不休欺人烟。
民殇难将残生许,乱世无常祸频添。
自从流亡百姓藏入莲青山中,避暑趋热,又有粮草接济,使得百姓得以安身,但是前来投奔的百姓,何止数万,越来越多,使得山林之中,生火做饭,洗涮晾晒也频繁起来。
军师殷浩看了,是愁眉不展,从莲青山返回大营,走进中军大帐,殷浩作揖道:“大都督,下官刚从莲青山而来,探望了流离百姓。”
“百姓迁入林中,进来可好?”褚裒问。
“林中真乃避暑胜地,百姓安居无忧。”
“那便好,”褚裒道:“我已致书朝廷,接济百姓的二路军粮,估计不日可至,到时分了粮食,就安排百姓渡淮南去。”
殷浩作揖道:“可是赶来的百姓已有五六万之众,人数之多,食宿山中,过于扎眼,一旦被赵兵得知,只恐难以保全。”
“老夫救万民于水火,上仰苍天有好生之德,下仗太后心怀仁爱之心,理当爱民如子,再者说荀羡、王羲之两路江东人马,即将渡淮,到时自有护送,不必挂怀。”
“唉...”殷浩道:“但愿一帆风顺,让百姓顺利南渡。”
......
“大司空...大司空...”一阵召唤,传至中军大帐,赵国大司空李农与军师胡延盛正在闲谈,站起身来,只见副将贾坚匆匆跑来。
“有何要事?”
贾坚道:“启禀大司空,晋军粮草大营,已被探到。”
“哦?”李农问:“那晋军屯粮于何地?”
“代陂东北,莲青山西麓,原本密林掩盖,肉眼难识,但近来有大批流民入林避难,炊烟频频,又有晾晒衣物,再三打探,才知褚裒屯粮于林中。”
“好,”李农道:“既然如此,军师快随我去看,一探究竟。”
李农、胡延盛、贾坚等人带了若干侍卫,一起来到莲青山高坡,眺望打探。只见密林深处,果然有避难流民往来林间,如同居家度日。
再仔细观瞧,山腰之处,隐隐约约能见晋军粮旗,风吹摇曳,粮旗若隐若现。大司空李农心中大喜,说道:“军师投石问路之策,果然奏效,我即刻传令,劫烧敌营。”
军师胡延盛道:“大司空不可妄动。”
“为何?”
“屯粮莲青山西麓,如此隐蔽,必有伏兵,唯有从东路上山,背后劫烧,进可攻,退可守,方为上策。”胡延盛道。
“嗯。”李农道:“你我再去东山一侧,探探出路。”
到了莲青山东麓,只见几个赵兵抓了一个樵夫,押到近前,李农问道:“本帅问你,小老儿在此做何营生?”
樵夫道:“老朽山野樵夫,打柴为生。”
“本官欲往莲青山西麓,不知有何路可走?”
“老朽去山之西侧,必由五君口而入。”
“五君口?”
“正是。”樵夫道:“相传东汉末年,东吴有江北五臣,年轻时曾在此相约,共立大事,而后五人渡江南下,扶保吴主孙权,成就三国鼎立之势。”
“东吴五君,又是哪五君?”
“五君乃是诸葛瑾、顾邵、步骘、严畯、张承。”
“原来如此,看来是条圣人路。”李农作揖道:“多谢老人家,左右不可怠慢,快送老人家下山。”
樵夫叙说一番,便悄然离去,军师胡延盛道:“大司空,这老儿说的头头是道,万一是晋军探子,岂不泄露军机。”
“军师所言,正我所虑,速派人跟上小老儿,将其灭口。”李农道。
后赵众将,探得莲青山实情,便返回大营。等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后赵众将,齐聚帐中。大司空李农道:“几经探查,晋军粮营,藏匿莲青山西麓,密林之中,可谓天赐良机,助我破敌。本官欲在今夜,火烧粮营,以破晋军。”
副将白胜道:“大司空,那林中除了粮草,还有数万流民,难以辨别呀。”
李农道:“赵兵以少敌多,大战之时,若不放纵兵士,谁还愿放胆厮杀?今晚不仅劫烧粮营,亦可劫财得财,劫色得色,以壮杀气!”
众将这才大悟,李农道:“白胜、贾坚二位将军各点五千精兵,自备火种,多砍柴草,子夜之时,入五君口,设下埋伏;三更天至,纵火焚粮。”
“得令!”
“我与军师率一万人马,四更天时,于莲青山西麓接应,合力剿敌,不可后退。”
李农传下军令,各营照计而行,连夜起兵。子夜悄然临近,山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明月高悬,星灿点点,一场惨烈恶战,悄然而至。真可谓:
月高疾进步行轻,夜入山林空寂宁。
有意不惊金雀困,无风犹吹野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