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羡诈败而逃,苻黄眉未知是计,不假思索,直接跟着追进了山,进山不远,只见石壁上凿刻三个大字“断眉山”。苻黄眉顿时勒住马丝缰,暗自心想,我名叫苻黄眉,此山唤做断眉山,名字极其不祥,寓意不好,使得苻黄眉更加警惕,不敢紧追。想到此处苻黄眉心中害怕,便调转马头要走。
就在此时半空冒出一片阴影,仰头一看,竟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盖头而来。
苻黄眉顿时大惊失色,人被大网盖住,一条大枪难以施展,胯下战马,原地打转。只见山头冒出两人,正是谢万、谢石二将,谢万喊道:“苻黄眉贼子,还往哪里逃?”
苻黄眉被落网困住,难以脱身,晋军将士哈哈大笑,只听谢石喊道:“将苻黄眉勾下来,绑了!”只见埋伏两侧的伏兵,各执挠钩,挂住大网,要将马上的苻黄眉扯下战马。
只听远端一声大喝:“邓羌在此,休伤王侄!”那十几个执挠钩的晋兵,还未看清是谁,这邓羌便马到近前,抡刀便砍,一道银光划过,将罩住苻黄眉的大网撕开。
这时,已经掉过头回来的大将荀羡,回马而来,举刀喊道:“邓羌休走,荀羡在此!”
谢万、谢石顿时山腰看呆,荀羡、邓羌各执大刀,山谷搏杀,苻黄眉已从破网中挣脱出来,谢万、谢石二人赶忙上马,挥兵杀出,阻截苻黄眉。
荀羡、邓羌一个泼风刀、一个定魂刀,二人如两虎相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酣斗起来,难分高下。真见得:
断眉山中难脱身,邓羌横世踏径门。西凉马绞网绳罩,定魂刀开绑索抡。
回荡青山腥草转,枕尸荒谷晚沙吞。初遭秦晋混胜负,一百合回到日昏。
苻黄眉刚刚从网中脱身,只见谢万催马提刀而来,二人交战五六回合,谢万武艺平平,岂能降住苻黄眉,又有谢石上来与之交战,二谢盘攻,扭打山谷。
前秦两员大将,遭遇晋军伏兵,被困断眉山。可是苻黄眉、邓羌骁勇过人,苦苦交战,才等到援兵。这时苻坚已率援兵撤出战阵,挥兵而至,随着秦军来援,苻黄眉、邓羌不敢恋战,杀开血路,趁机脱身,逃出断眉山。
晋军未能活捉苻黄眉,使其逃脱,回到营中,众将颇为沮丧,面见主帅殷浩,谢万作揖道:“今日交战,本当生擒苻黄眉,却半路杀出个邓羌,一个无名鼠辈,好生厉害,以致援兵到此,活捉不成。”
“区区五万秦军,却猛将如云,出乎意料。”殷浩道。
军师王彪之道:“秦军虽少,不可蛮斗,大都督可分兵数路,四下出击,使其首尾难顾,待到招架不住之时,再行破敌之策。”
“此计可行,众将听令!”
“有!”
殷浩道:“命庾条、庾统、姚襄、荀羡、魏憬、刘启、王彬之、谢万、谢石各领本部人马,沿蔡河两岸,分兵袭扰,攻取州县,鼓噪声势。”
“得令!”一时间晋国兵分多路,四面出击,袭取中原州县,遍地烽火,即便天王苻健有三头六臂,也难挽回失地。真可谓:
漫山摇旌开战端,何须强取商都关。
古来英雄扫四野,挥兵群起遍狼烟。
回到商都大营,主将苻黄眉面见天王,单膝跪倒,作揖道:“今日交战,小侄贪功,误入断眉山,险些丧命,请天王治罪。”
“多谢天王,”苻黄眉又作揖道:“但副将邓羌,骁勇异常,谢万、谢石皆不是其对手,亦能与荀羡恶战,且不分胜负。”
“那邓羌何在?”
“邓羌官职卑微,帐外候命。”
“贤侄起来吧,传邓羌入帐来见。”
侍卫传进邓羌,只见此人,器宇轩昂,相貌堂堂,一见邓羌与众人不同,天王苻健走下帅位,张开双手,抱住邓羌双肩,不禁叹道:“将军孤胆大义,以一敌万,真大将也。”
“天王过奖,折煞末将。”
一旁苻坚道:“邓羌临危不乱,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大有廉颇、李牧之才。”
“嗯.....”天王苻健点点头,说道:“真可谓一战成名,本王加封你为建节将军,帐中听用。”
“多谢天王!”
天王苻健喜得邓羌这员大将,正在得意,只见一个校尉,匆匆跑进大营,跪倒作揖道:“启奏天王,有州县急报。”
“讲!”
校尉读道:“晋军连夜起兵,兵分数路,大举进发,周边州县接连告急,请天王速发援兵。”
奏报呈上,秦王苻健看罢,直接撩在桌案上,无奈怒道:“晋军自持兵多,四处出击,如何是好?”
军师吕婆楼道:“殷浩其人,文弱之士,只攻周边,不敢决战,意图不战而胜,逼天王求和归顺。”
“那本王又当如何?”
“将计就计,兵法云:示弱。”
“示弱?”苻健道:“军师申而论之,我等洗耳恭听。”
吕婆楼道:“晋军之错,错在招抚,褚太后妇人之仁,不肯痛杀。天王可箭书告知,有议和之意,待其招抚之时,自有破敌之策。”
“好,”苻健道:“立刻传令,后退四十里扎营,舍弃些许辎重甲仗,诈逃示弱。”
众将领命,前秦五万大军,趁着晚间,夜黑寂寥,连夜拔营,往西后退四十里,故意丢弃甲仗旗帜,以造假象。真可谓:
连夜起兵先出逃,退而示弱趁星高。
晋军自当威风大,秦马锋芒静莫嘈。
秦军不战而退四十里,殷浩坐在中军大帐,乐得合不拢嘴,对众将说道:“我分兵出击,各州县望风归降,秦军溃退,此战势在必夺。”
魏憬言道:“秦军溃退,何不乘胜追击,杀个片甲不留?”
“不,”殷浩道:“太后素有怀柔之心,意在招安,融合五胡,苻健迫于大势所趋,早晚必降。”
众人正在交头接耳之时,庾统快步进帐,作揖道:“启禀大都督,方才有秦兵弓骑手,射来箭书一封,献于帐前。”
“拿来我看。”
呈上那封箭书,殷浩寥寥看罢,不禁喜道:“果不出诸公所料,秦王苻健已有言和之意。”
谢石、谢万、庾统、王彬之、刘启等人,纷纷围了上来,念叨着招降之事,军师王彪之道:“大都督不可轻信。”
一语惊散众人,殷浩问道:“为何不可信。”
“晋军分头出击,秦军首尾难顾,应疲于奔命,反而弃州弃县,退兵四十里,是何道理?”
听王彪之这么一说,众人也疑惑起来,殷浩道:“以军师之意?”
王彪之道:“虽然我军势头正盛,但秦晋两军,至今不曾决战,断眉山之战,更是未死秦兵一人。以我看来,退兵有诈。”
殷浩道:“有诈无诈,一探可知。”
“如何探知?”
殷浩道:“我麾下长史,名叫曹茂之,此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善于言辩,可命其出使,传谕招安。”
王彪之道:“苻健不战而退,我猜其有诈,更当谨慎。”
殷浩道:“军师放心,我自会叮嘱曹茂之,多加小心。”
......
参赞军师曹茂之在兰亭会上,也是王羲之相邀的宾朋之一,受大都督殷浩差遣,奉命赶往秦军大营,探查秦军实情。
得知晋国来了使者,天王苻健问道:“吕军师,事到如今,晋军果然派人前来,晋军攻秦,无非劝降招安,以军师之见......”
吕婆楼道:“天王当亲自相迎,此番晋国北伐,成败全在此人。”
“哦?”苻健顿时茅塞顿开,问道:“莫非军师已有妙计?”
吕婆楼呵呵笑了起来,摸了胡须,笑而不语,一旁苻黄眉道:“军师莫笑,有何妙计,请快快讲来。”
“事关天机,不可泄露,诸公莫问,且去恭迎便是。”
“好,”苻健道:“诸位将军,随本王出营,恭迎晋国使者!”
天王苻健率左右文武将官,一起出营,远远望见辕门外,矗立一人,身长六尺,头戴无帻冠,身着草青色的长袍,腰悬宝剑,牵着一匹百里快马。近看长相,曹茂之面如白玉,一对短眉,游鱼眼,鼻正唇薄,八字须髯,三十几岁。
此行议和,除了使者曹茂之,左右还有两名侍卫,跟随其后。天王苻健走出辕门,笑容可掬,一脸和气,先行作揖行礼:“听闻茂之先生至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苻健笑脸相迎,毫无傲气,曹茂之觉得苻健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便自诩上国大晋使者,心中略带几分神气,作揖还礼道:“上国使者,岂敢劳大王亲迎?如此至诚,议和必有所成。”
苻健暗想吕军师已定下密计,只等你这上国使者自投罗网,遂假意笑了笑,一伸手道:“茂之先生,请宝帐叙话。”......